话说出口之后,曲涿就后悔了,他只是觉得许野转头离开让尚在愤怒中的他十分没有面子,想说些什么让他也没那么体面。
显而易见地,他成功了,但面对许野的质询,他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消息,并不是从正经渠道得来的。
互娱公司大楼内的办公室都是预约制的。
他是因为不小心闯入了别人的会议室,撞见一人在用碎纸机粉碎照片,他好奇瞄了一眼,虽然那个人很快背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还是辨认出了那图片上的人是谁,那张脸太熟悉了。
为什么许野的“床照”会出现在互娱?
这个疑问以无法忽视的体积占据着曲涿的内心,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偷听了墙角,当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大概能知道互娱会用这些图片来击垮已经摇摇欲坠的西米。
这怎么说出口?
但看着许野的表情,他又觉得即使许野真的是个人渣,那他在这件事上也绝对是个受害者。
而且即使告诉他,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曲涿咽了口唾沫,朝他走近了两步,在他耳边道:“他们有你和粟禾的床……呃、私房照,你现在签约互娱,西米肯定恨透了你,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不想死的太惨,就远离纷争,不要去掺和这些商业行为,言尽于此。”
说罢,转而朝门外大声喊,“导演,送客了!”
导演几乎下一秒就推门而入,看两人都全须全尾的,感激涕零地把许野请走了。
许野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粟禾不联系他,是把他当成敌人了吗?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互娱非要签下他,因为如果将来那些照片真的要被投入舆论战,那他这个当事人所有的社媒账号都会成为互娱的唇舌。
他都能想像到互娱会怎么以他的口吻来编排粟禾。
而他本人则有口不能言,就像周佳儿那样,成为一个哑巴。
明明是少见的晴朗好天气,许野却觉得浑身冰凉,他竟一步一步走进了别人给他挖的陷阱里却浑然不觉。
好一个一环套一环的离间计。
*
娱乐圈的慈善晚会,盖只有晚会名副其实,哪里还有一点儿慈善的味道,不过又是换了个名头的拜高踩低名利场。
许野今时不同往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糊到被众人遗忘的半隐退的过气老男人,而又成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男人三十一枝花的代表。
除了这些,那些桃色传闻又增加了他的神秘感,再加上本极少露面的粟禾竟然破天荒地在这种敏感时期,和许野出现在了同一个场合。
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好奇与镜头格外的偏爱。
两人坐的远,中间隔着一张圆桌,可是各自的表情都十分耐人寻味。
许野不时扭头朝粟禾看去,而后者却若有似无地回避着他的视线。
粟禾少见地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西装,头发也打理的十分书卷气,与他平时反差极大,倒让人想起《痕》中的林心来。
赤诚而易碎。
许野心尖上泛起一丝柔软与酸楚来,他想去靠近他。
可他桌上都是娱乐圈新起之秀,他们热切地和他搭讪,许野也只能回应,尽管他此刻的心中无比的烦躁。
他觉得现在这样还不如小透明时期,不会有人搭理他,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他不用耗费心力去维持这种浅薄的关系,他的行为也不会引起舆论,他大可以直接走过去,像是不懂事的愣头青,拉着粟禾离开。
没有利用价值的他不会被推入这种境地,也没有人会发现他们见不得阳光的爱。
可是一切都晚了。
但是他不愿与粟禾站在对立阵营,他们需要沟通和信任,才能破局。
许野捏着拳头,即使已经晚了,也要尽人事,才甘心去听天命。
他让小成凑过来,和他耳语了几句。
……
粟禾也很烦。
首先这次慈善晚会还是他答应了许多条件才让粟苗带他出来,他告诉粟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事实上他一会儿就要找机会杀到许野眼前,所以现在要格外乖顺一点,让粟苗放心。
其次这张酒桌上还有他看见就感到厌烦的人——宋林青。
主办方给的座次表上,宋林青离他们远得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出现在粟苗身边的位置,还一直给她倒酒。
这人正小人得志,料得现在这形式下粟苗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于是借着酒桌文化步步紧逼。
粟禾看不下去,拿手挡了一下粟苗,对宋林青皮笑肉不笑:“宋叔叔,我姐姐从来都不是在酒桌上谈生意的人,我替她喝。”
宋林青穿的相当儒雅,听他这么说,爽朗笑了两声,兴致勃勃地让助理去车上取来自己珍藏的酒:“我们叔侄还从来没有机会一起喝酒,可不能怠慢了。”
桌上其他会看眼色的自然吹捧起宋林青来:“宋总的酒,我们可都得尝尝了。”
粟禾在心中冷笑。
等宋林青推过来一杯澄澈的酒液时,已经有些醉的粟苗伸手拦了一下,可是粟禾却憋着一口气,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还瘪了瘪嘴,朝宋林青挑衅地看了一眼,仿佛再说什么破酒。
宋林青也不生气,一杯一杯的酒推给粟苗,粟禾则都揽了过去,后果就是他被喝吐,只能提前退场。
他在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粟禾,粟禾,快点,现在正是好机会。”
他摊在地上打开了厕所隔间的门,看见一个保安装扮的大帅哥,高眉深目、翘鼻薄唇,不是陈如意又是谁。
他捏着鼻子帮粟禾冲了厕所,又拿湿巾给粟禾嘴上和身上擦了擦,才搀扶着他站起来,乘着电梯走到了底下停车场,在车库里找了找,最后停在一辆保姆车前,把粟禾塞了进去。
他嘭一声关上车门,插着腰气喘吁吁:“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说完就戴上口罩,鬼鬼祟祟地回了候场区,悄默声地把车钥匙放进小成被“意外”被泼上酒,只能先脱下来给酒店保管的外套口袋里,这才放下一口气。
他拍拍自己的心口,这才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却和小成撞了个面对面,他吓得大喊一声“啊——”,小成也被他吓了一哆嗦。
两人若惊弓之鸟一般面面相觑30秒,最后是陈如意想起了自己身份,赶紧道歉,逃之夭夭。
*
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可能是受当初粟禾的启发,许野想的见面地点也是车上,但比起他的车,粟禾的车就没那么容易上了,他和粟苗一起来的,有专门的司机。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晚会结束,酒店门口堵车情况十分严重,小成早偷偷记下了粟苗的车牌号,他走到车窗前敲敲司机的车门,递给他一支烟,十分烦躁道:“哥们下来抽支烟,这么长的车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
那司机一开始还颇有职业道德,但看见周围都是豪车,又见小成递的烟是利群,有点犯瘾,被勾着下了车。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聊了起来。
许野趁机打开车门进去了,怕被司机发现赶下车,装作醉酒的样子蜷缩起来。
小成紧张地手都微微地抖,透过司机的肩膀看见许野已经得逞,赶紧掐灭烟头开溜。
跟着许野,干的尽是些刺激的事儿。
前面的道路已经没那么拥挤,司机也上了车,透过后视镜忽然看见一人,“嚯”一声吓了一跳。
下一秒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又试着轻声喊了粟禾的名字,许野轻哼了声以作回应,想打消司机的怀疑。
而司机确信是粟禾之后,呼吸都紧张起来,探头往旁边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便转动方向盘,把车驱离拥堵的豪车队伍,朝着反方向飞驰而去。
脸埋在胳膊里的许野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不对劲,车上安静的可怕,而这司机的车速也能感觉出他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他心中警惕起来。
现在的他是粟禾,他要把粟禾带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