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妖君暗恋我？ 第11章 白骨华裳舞

赤洲城与皇城距离遥远，倾陌不愿耗费大量灵力瞬息移动过去，于是准备了两头妖兽拉车，自己只管舒服躺里面，让昙朝给他捏肩捶腿。

用作劳力的妖兽都曾犯下过大错，以此来赎罪，但寻常百姓害怕危险又不敢用，只有像倾陌这般身怀些本事的，才敢真让它们干活。

夙渊随他们一道，坐在车里也不忘批阅公文，时不时抬眼看看瘫成饼的某条咸鱼，和爱惯着咸鱼的某人，“如果我记得不错，昙朝也是煞影卫？”

煞影卫为天道做事，主杀伐平祸乱，能力卓绝，大部分都有职务在身，像昙朝这样天天伺候人的，属实屈才了。

“我俩情同手足！”倾陌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把抱住昙朝，“我离开了他就是鱼离开了水，一刻也活不了！”

昙朝默不作声，往他嘴边递了一瓣剥好的橘子。

这样的日子早就习惯了，一开始的同僚到后来的主仆，纵使倾陌从未将他当成真正的仆人看待，昙朝也打心底里觉得，这人值得他付出。

他二人这般亲昵，夙渊心底暗自不爽，却不能表现出来，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公文上划出了一道痕迹，面上既往如常。

在倾陌的威逼利诱下，劳改妖兽拉车十分卖力，数日的路程直接缩短至了一日，三人在天黑不久后便抵达了赤洲城。

白映非与城门守卫提前打过了招呼，一路畅通无阻，车直至城主府前停下。

作为倾陌的朋友，白映非标准展现了什么叫同类相吸，他本人跟倾陌一样随意，客人远道而来也不出门迎接。

倾陌跳下了车，快步闯入城主府大门，不客气叫唤，“白映非！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行礼！”

夙渊还没下车就听见了他们独特地打招呼，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了，好在昙朝及时扶了他一把。

“多谢。”

“无妨。”昙朝微微摇头，转身安置妖兽去了。

那道背影挺拔，夙渊注视良久，他虽对昙朝的了解不多，但仅凭少数的几次接触，便察觉到对方不似活物。

昙朝算得上与倾陌相识最早，不论生前死后，都是他陪着后者一路坚持下来的。

倾陌昂首挺胸在前院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正纳闷着，斜眸的一瞬间背后袭来了一道锐利锋芒。

他不屑一笑，侧身躲开，反手甩出琴弦制住了剑刃，腕间微微发力便将那长剑夺了过来，极为嚣张，“想害你祖宗还差些火候。”

长剑脱手，白映非也不恼，甩甩袖子有些遗憾，“唉，还以为这次能碰到你呢！”

倾陌把剑还给他，“比上次有些进步。”

一阵插科打诨，昙朝将妖□□下人后走了过来，白映非这才注意到倾陌身后还站着人。

“呦！小昙朝也来了！还有这位……是？”

“夙渊。”夙渊抢在倾陌之前，轻声开口自报姓名。

夜间灯火昏暗，这张脸本就美得不可方物，尤其一双异瞳，在幽幽夜色的映衬下，无限引人遐想。

白映非见过最好看的人便是倾陌，看久了也无动于衷，但第一次看到夙渊却是呼吸一滞。不得不承认，这位在好兄弟口中十分讨厌的同僚，相貌是绝对无可挑剔的。

“原来是妖君，久仰大名。”短暂的震惊过后，白映非依然不被美色眯眼，坚定站在兄弟这边。

他礼数周全，没了方才的嬉笑，态度不免冷淡下来。

“都是来玩的，这么拘谨做什么！”倾陌还有事依托夙渊，佯装热情揽过对方肩膀，却因身高不够只得踮起脚，动作有些别扭。

时辰晚了，怕耽误休息，倾陌只让白映非简单上了几个菜填饱肚子，之后就奔着他心心念念的小院去扑倒在了床上。

没错，倾陌在城主府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小院，而且空房多，便让夙渊也睡在这儿了。

被褥都是新换的，柔软又暖和，他在榻间舒服翻了几个滚儿，忽想起还有件要事。

另一间房屋中，夙渊衣衫完整，刚找出平常喝的几服药来，房门便砰一声被人踹开了。

夙渊：“……？”

倾陌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言不发却手脚麻利，夺了他的药又扒了他的外衫。

夙渊面上一红，还以为对方突然开窍了，若有若无推拒，“倾陌！你……”

“别说话，躺下！”倾陌将人扒的只剩一件里衣，而后塞进被窝，拿着药又风风火火跑了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碗苦涩汤药进来。

夙渊哑然，在他的注视下将药碗抵到唇边。

倾陌欣喜看着满意成果，“对，都喝下去，养好身体才有力气干活嘛！”

总算知道这家伙图什么了，夙渊用帕子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汁，“我一个病人，你也狠心将所有事都推给我。”

“心慈手软难成大事！”

“你的大事就是跟不作为的赤洲城主把酒言欢？”

“啧……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别跟我学坏了。”

喂药任务完成，倾陌又贴心地替他塞被角，跟哄孩子似的拍了两下才出了房门。

但尽管他认为已经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夜半时分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还是将他从睡梦中吵了起来。

“……唉！”抱着被子呆愣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倾陌情不自禁开始回忆夙渊这不治之症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好像从他们认识的时候起，就已经这样了。

倾陌朋友不多，尤其是在灵曜宫，夙渊算得上唯一除了任务以外和他有交集的，但终归是同僚，他也不愿有其他更深的交情。

半夜惊醒就很难再睡着了，他索性爬了起来，跃身跳上屋顶。

昙朝坐在那儿，腰背挺直，迎着夜空寒风，不眠不休。

倾陌不禁摇头，这可真是天生的牛马永动机，不累不困不吃饭，只需偶尔灌输一点灵力就好。

刻意弄了点儿动静出来，昙朝回过头，“主上？怎么醒了？”

倾陌到他身边挨着坐下，指了指某处房间，“被那个病秧子咳醒了，真担心在这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出了毛病我可赔不起。”

主仆二人一起坐在屋顶上吹冷风看星星，今夜星光灿烂，倾陌数了半天最后失去耐心，摆烂躺倒。

他忽然拽了拽昙朝，问道：“跟着我，后悔吗？”

昙朝回望他，黝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像是思索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悔。”

这已经他们所能得到最好的结局了。

倾陌自嘲地笑了笑，“弟兄们都没了，我就这些本事，只能救你一个……”

昙朝不会安慰人，纠结了半天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

怀永慕不是个好主子，不值得效忠，其实当年二十三人早就有了反心，但他们追随的人是倾陌，这也导致了最后不得好死的结局。

倾陌一直很自责，却别无他法，只得用表面没心没肺来掩盖过往伤痛。

敛去眸中落寞，他仰头看向远方，忽被楼阁飞檐一角漏出的大片艳红吸引了目光。

那处好似是个花坛，栽满了鲜红的花朵，一道红衣人影穿梭其中，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那人好奇怪啊，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数花？”

昙朝也注意到了对方，抬头看了看天边繁星，“大概和主上数星星一样吧。”

…

昨夜被扰了清梦，倾陌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在梦里，他不知怎么的被人关进了药房，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逃出去，呼吸间全是难闻的药味。

无意识哼唧两声钻出了被窝，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噩梦的来源。

夙渊正将一碗苦涩难闻的药汁往嘴里送。

喝完了药，对方转头看向他，“睡醒了？”

梦里梦外全是药，倾陌绝望地把自己裹成一个雪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夙渊抵着拳头咳嗽，声音有些虚弱，“见你许久未起，难免担心，便进来看看。”

“谢谢。”倾陌撒开被子穿衣服，“你的担心就是制造担心的来源。”

夙渊将这拗口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隐约感觉到了不欢迎他的意思。

早饭变成了午饭，吃饱后，倾陌往椅子上一趟就不想动弹了，脚尖踢了踢白映非，“酒呢？你不是说有好酒招待！”

“少不了你的！”白映非踢了回去，一挥袖颇有金主架势，“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场晚宴，惊喜在后头呢！”

“呵……”倾陌翻了个白眼，这边的惊喜从来都是和惊吓挂钩。

他来吃喝玩乐的，而夙渊是真的有任务在身，依阿诗所言，蛇妖屿肆是从赤洲城带了什么东西回去才让归羽性情大变，还有那个夺走狐尾的黑衣人，也是下落不明。

谜团尚未解开，料夙渊这个操心的也坐不住。

他起床后夙渊便离开城主府探查去了，到底是良心未泯，他掏出一个凭着记忆复原的骷髅符号给白映非看，“映非，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白映非探头，蹙紧了眉，“……没有，这是个高等法术咒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赤洲城这种小地方。”

“也是。”倾陌理所当然，他只能帮到这儿，剩下就看夙渊自己的造化了。

提起这个，白映非不免好奇起他们的正事，“诶，你不说妖君身边经常有个小姑娘跟着，怎么这次出远门是自己来的？”

“你说沉音啊。”倾陌眼里浮现出几分同情，“妖界乱成一团，小姑娘忙着呢，也就那个病秧子在不在都一样。”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语气中对夙渊没有任何轻蔑，病秧子能坐稳妖君之位，不论天道如何偏袒，也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并非善类。

…

夙渊在赤洲城四下打听了一番，太阳落山后才回到了城主府。

一进门，倾陌便着急拉他去前厅，“快来快来！就等你开宴了！映非请的歌姬可比烟云阁的唱歌好听。”

“……慢点。”

踉跄着被带进了前厅，白映非坐在上方主座，身旁还空了一个位置。

夙渊以为那位子是给倾陌准备的，心头的失落不等涌起，倾陌便拉着和他坐到了一处。

笼罩心头的小乌云顿时散开。

夙渊看着白映非身边的空座，心情都畅快不少，“不是说就等我了，那边的是哪位？”

倾陌不悦地哼哼两声，阴阳怪气道：“那是人家给我准备的惊喜，说什么喝好酒，感情是喝喜酒来了！”

“原来如此。”夙渊神色不变，眸中闪过笑意。

倾陌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但他不能保证旁人对倾陌动心思。

大家都是熟人，当作家宴一般随意，该来的人都到齐了，舞姬便上前献舞热场。

各色精心装扮的漂亮姑娘陆续登台，却在开场前，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抱歉，我来晚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一袭红衣的男子缓缓步入厅中，衣摆随着动作飘动仿若翻飞赤蝶，乍然出现，衬得那些美貌舞姬的容色都黯淡了几分。

“白映非这小子吃得够好啊。”这人美得妖冶，倾陌发出一声赞叹，但越看这身形越觉得眼熟。

啧，好像是昨晚爬屋顶在花坛里看到的那位，衣服颜色也一样。

夙渊没工夫欣赏这独具心思的出场，目光凝重，盯着对方衣领处露出的符号一角，启唇道：“他是……巫族。”

和鬼煞有过不共戴天之仇的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