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岁猛然回过神,摆手示意说,“张姨,我在找我的戒指,可是我,找不到了。”
她语气忽的一哽,蹲下身来摸索着,企图在空无杂物的地面上找到那枚本就不存在的戒指。
办公室门打开,林惊岁隐约透过模糊的视线,瞧见了那双黑皮皮鞋,安安稳稳地站在她身前。
“岁岁。”
“哥——”林惊岁第一次率先打断他,喊了声哥哥,像是个委屈的孩子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找不到我的戒指了。”
傅清寒回:“你想要多少戒指,我让人去买。”
温禾低头,微微笑说,“戒指不带钻石,不值什么钱。”
她摇摇头,却不敢去看那双冷漠失望的眼睛,也顾不得温禾与傅清寒会如何看她,哽着声说完后,林惊岁背过身,狼狈离开。
周遭玩闹声此起彼伏,可都与她无关,后花园的小雪哗啦啦落下,沾满了林惊岁乌黑柔软的长发。
她死死咬着嘴唇,咬牙不落泪,“不许哭!不许哭!林惊岁,你好不争气!”
白色短靴并不防滑,就这样,林惊岁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满身泥泞染脏了雪白绸缎的半身长裙,冰冷刺骨的寒意不由分说地刺入发肤。
林惊岁咬着牙检查了一下伤势,眼睛红肿,她拿手背抹了下眼泪,即便心里难受,还是要一点点站起来。
可眼下,她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只是委屈地自言自语,“我找不到我的戒指了,找不到了……”
雪越下越大,外面的宾客也越来越少,没人想在这么冷的天气中欣赏弱不禁风的娇花。
可仔细观察就知道,傅清寒特意命人在那些花丛上罩上了一层保护罩,而唯独角落里的几簇仙女木依旧盛开着,迎着寒雪。
仙女木是冰岛的国花,林惊岁曾说过,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亲自养一些仙女木,可惜工作原因,一直没能实现。
没成想,再次看到仙女木,竟然是在这不起眼的偏僻小角落。
林惊岁下把缩进脖颈处的围巾里,感受着仅有的一丝温暖。
缓了缓,她膝盖微移,往前挪近,仔细瞧了眼那小巧白洁的仙女木。
慢慢的,她心里已经有了抉择,与此同时,林惊岁的脚下忽的多了一小片阴影。
眼前是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一身黑色外衣,简约却不失矜贵。
撑着黑伞的高大的身影恍若一个巨大的保护圈,将偌大的阴霾白雪挡在外面,好似连风雪都就此消停止住。
下一刻,林惊岁头顶传来了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他喊了她的名字,“林惊岁——”
“——你在哭么?”
说不清是亲昵关照,或是冷漠疏离,但始终有一条若有若无的距离横贯在两人之间。
刹那间,林惊岁心跳漏了半拍,葱白的指尖攥紧裙摆。
她蓦然抬头,对上那双前不久才看到过的、深邃有神的眼眸,冷静自持,似乎只是举手之劳。
“林惊岁,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都在哭?”
无论是高中,还是五年后的现在。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可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看她自我舔舐伤口,自我痊愈。
“我、我没有,”林惊岁慌忙解释,“我就是,眼睛进了雪粒,有点酸。”
“嗯。”
淡淡的只有一个字的回答,说不上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路今越,”林惊岁忽的想起来前两天广安寺的事情,以及两人莫名其妙加上的微信,她下意识说,“好久不见。”
男人高她一个头,下颌线流畅锋利,鼻梁高挺,另一只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林惊岁个子本就不低,可站在路今越旁边,还是觉得要穿个高跟鞋比较合适。
若是不说话,只觉他的气场要比傅清寒还要疏远冰冷,给人若即若离之感,好不真切。
“确实好久不见。”
林惊岁站起身,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礼貌道,“你要去宴席么?已经开始了,是不是我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路今越抬手看了眼时间,随后掀起眼皮看了眼林惊岁,问,“你不进去?”
“我,我有事情。”
路今越偏头,下巴指了下那些簇拥的仙女木,“看这些么?”
“啊?嗯,”林惊岁不自觉地拘谨起来,搪塞道,“随便瞧瞧。”
“随便瞧瞧?”路今越的目光落在了她弄脏的裙角上,又抬眼看她心虚的模样,只觉得好玩儿。
“我——”林惊岁缴械投降,泄气似的说,“错了错了,不骗你了,我就是哭了,现在好难过好难过,可以了么?”
路今越单挑眉,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一本正经道,“勉强可以。”
说完,林惊岁简单整理了一下,打算暂时回庄园换身干净衣服再离开。
“林惊岁。”身后的男人又喊住她。
“嗯?”她不解。
只见路今越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平静地说出四个字,“我不认路。”
“不认——”林惊岁不信,以路今越这样的大腕儿,怎么可能没有专门的服务生引路?
但奈何这厮的眼神太过真挚,令她不得不信,于是,林惊岁试探地问,“不然,我带你进去?”
话音刚落,路今越便礼貌接道,“麻烦了。”
“……”
两人并行,一路无话,路今越不开口,林惊岁也不会主动找话题,毕竟两人如今也只算是萍水相逢。
更有上一次的乌龙事件,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踏入大厅后,林惊岁找张姨帮忙照顾路今越,自己则是上楼换件衣服。
张姨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脸色一下子白了不少,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路家大少爷。
前两日傅总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格外照顾好这位主儿,可负责的服务生到现在都没接到人,还以为路大少爷今日不来了,怎么跟在自家小姐身后进来了。
她可担待不起,连声道,“真是不好意思路少,是我们招待不周,您往里面请。”
路今越问,“林小姐身边的小孩儿,不在么?”
张姨一愣,“什么小孩儿?”
末了,她缓过神来,笑说,“您说的是我们小姐前不久捡来的小孩子吧,小姐心善,在没找到那小孩子妈妈之前,说要一直亲自照顾,只带他回来过一次。”
路今越轻嗯了一声,语气不明,但眼底却分明划过一丝浅浅的傲娇雀跃,只是转瞬即逝。
庆生环节后,傅清寒亲自去为那些商业大亨敬酒。
经过其中一位满腹便便的老板时,那人却半开玩笑地问,“傅总今年也已经二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林小姐修成正果?”
业界圈内都清楚,傅清寒与傅氏名义上收养的二小姐乃是青梅竹马,幼时两家父辈就在口头上订下过一门娃娃亲,彼时也是在傅清寒的生日宴会上,不少圈内权威老人都清楚。
当时不少人称赞,这是场强强联合的商业联姻,傅清寒自幼学习钢琴,那林惊岁就学舞蹈为他伴舞,两人两小无猜,可谓的上是一段佳话。
身侧的温禾笑容凝固,侧目看着傅清寒,没有表示,她也有眼力劲儿,因为那位大佬自己惹不起,也攀不上,他打心眼儿就没正眼瞧过自己。
的确,这位贺仲,贺老板林惊岁也认识,当年和她的父亲一起合作过一档项目。
彼时林惊岁经常在公司看到林父与他把酒言欢,关系很不错,只可惜林父出意外后,贺老板也很少同林惊岁来往。
傅清寒看着贺仲面上笑眯眯,但实则却很清楚他在问什么,他就是要看,在如此多人的场合下,傅清寒的选择究竟是谁。
“贺叔叔,儿时的娃娃亲只是两家人开玩笑的酒后之言,不算数。”
“我向来把岁岁当作亲妹妹来看。”
亲妹妹。
林惊岁就这么站在旋转的楼梯上,脚下灌铅似的走不动道,凉意渗透心底,她静静地听着。
众人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但对于林惊岁而言,却不亚于当众被撕开伤疤供人凌迟欣赏,她心脏紧缩,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指尖冰凉。
贺仲依依不饶,又追问,“娃娃亲可以不作数,又不影响你们结婚。”
傅清寒反问,“那贺叔叔您觉得该如何?”
“我倒是觉得岁岁对你——”
“贺叔叔!”林惊岁及时打断,她缓缓下楼,走至两人身边,郑重道,“哥,我想宣布一件事。”
两人对视一眼,傅清寒瞬间明晰她的决定,端着高脚杯的手下意识收紧,面上依旧风轻云淡道:“好啊,我的生日宴上,你有这个权利。”
“是不是只要我今日联姻,你就会把新星娱乐的股权全部还给我?”
傅清寒直视她的眼眸,“嗯,前提是他对集团有用。”
林惊岁强行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答道,“好。”
她转身没有丝毫犹豫,从礼袋中掏出一个戒指盒,里面装着她亲自打磨出来的银戒指。
林惊岁将戒指拿在手中,径直朝着一侧气定神闲喝酒的男人走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成为焦点的林惊岁与路今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即将成为鹿宜市爆料大新闻的求婚仪式,没有人敢出口打断。
林惊岁不知道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如此坚定地走向路今越。
彼时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她要拿回新星娱乐的股权,彻底和傅氏集团划清界限。
这股无名的热情与冲动涌上大脑,仿若无形的滔天巨浪将她仅剩的一点理智吞噬殆尽。
林惊岁脚步虚浮,脸颊两畔泛起病态的潮红,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亮。
脚步停下,林惊岁好似听到了胸前一阵又一阵的心跳声,如同广安寺的那口金钟笼罩在她头顶。
她看到自己举起的手中捏紧的戒指,听到自己开口强硬道,“路今越,我喜欢你,我们结婚吧。”
轰然一声,林惊岁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今日前来傅氏庄园的宾客也一同讶然震撼。
不是,她逼婚的是谁?
那特么不是路氏刚回国的大少爷路今越么?
温禾假惺惺劝道,“岁岁,你别招惹路少,那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
可无论是林惊岁,抑或是路今越,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传闻中和自家老爷子因为对联姻对象不满意而一气之下跑出国的路大少爷,在华盛顿凭借自身的商业才能一举拿下外企数个过亿项目,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在美华人的商业帝国中占有绝对主动权。
这些年虽然在国外低调,但若仔细了解过,就清楚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子,路氏能有多器重,不少刁钻的老滑头也赞不绝口,可以说是鹿宜市商业新贵。
年轻有为的路今越,怎么可能同意这场婚约?
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即便是当年林惊岁父母没有出事,以路家的实力也不可能会接纳这样一个儿媳。
更遑论如今林惊岁只是一介孤女,因着傅氏才能勉强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露面。
路家怎么可能傻乎乎同意这门完全对傅氏有益的婚约,路今越又怎么可能傻傻地去当冤大头呢?
人们窃窃私语,总之,毋庸置疑,路今越一定会拒婚!
路今越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随后落在了她指尖的那枚戒指上,忽的想起,刚刚她所说的找不到的那枚戒指,难不成就是这个?
“戒指不好看。”
“啊?”
林惊岁愣了下,旋即硬着头皮又凑近了一些。
恍惚间好像数年前她第一次遇到路今越,彼时他是学校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而她一如既往的狼狈不堪,同样的,傅清寒就站在他们身后。
林惊岁脸颊发烫,脑袋也有些不清醒,可她还是毫不退缩地抬头,目光如炬,嗓音清朗道。
“路今越,我叫林惊岁,林子的林,惊艳岁月的的‘惊岁’,双鱼座,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青榆大学,蝉联四年国奖,参加过全国记者大赛并且拿了一等奖,名誉无数,
会跳舞,会唱歌,还会采访写报告,拿到我父母的遗产后,股份可以分你一半。
总之,我有联姻的价值,你娶我,不亏!”
她可不想嫁给苏家的那个纨绔子弟,倒不如就近选择,反正,总比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好。
而且,路今越这个人,还是挺仗义的。
在短暂的、沉默的半分钟内,林惊岁想了许多,或许,路今越就是电视剧里演的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呢?
再不济,他顾念着曾经的高中情谊,应该也能再陪她演个戏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不娶。”
不娶?
这丫的脾气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一点一点破碎,眼前的黑暗似乎也快要将她吞噬,林惊岁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似乎也即将到达临界值。
下一刻,林惊岁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顿时失去意识,身体软绵绵地径直朝前倒去。
余光依稀瞧见路今越慌乱的神情,再之后的内容她也回忆不起来。
只记得那天,她全身如坠冰窟,冷得发颤。
“林惊岁!”
正文开始?[撒花][撒花][撒花]
路今越火葬场预定中………但其实他超爱,后面再讲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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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