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祸国殃民 第17章 第 17 章

徐醒脸色微变。

这几日，她确实有在刻意疏远楼坱。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生气，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楼坱。

若楼坱只是个普通侍卫倒罢了，徐醒还犯不着和一个下人过不去。可偏偏楼坱是楼珂的徒弟，而楼珂再怎么说也确实因她而死。

可这话若是对徐望旌说了，徐望旌也只会觉得是她想得太多，甚至可能转身便让人把楼坱处理了。

她不想这样，却也想不出法子，便一直逃避到今天。

“原来是真的？”徐望旌原是把这件事当个笑话听的，在徐醒面前也就随口一提，可许久不见徐醒不回答，他这才慢慢意识到这事儿似乎是真的：“他若是惹了你不高兴，便按宫规处罚了便是，何必与他多费这口舌。”

果然，徐望旌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费心的，更不能理解徐醒为何要为此事烦心。

“知道了，”但徐醒也不反驳，表面上应下了徐望旌的话，“大不了便不让他在凤临宫当差了。”

话虽这么说，但徐醒自然不可能这么做。

当初是她硬要将楼坱带回凤临宫的，若真将他赶出去，恐怕过不了几天，他这个人就要从宫里消失了。

可到底该怎么办呢？

徐醒颇为苦恼地撑着头，烛华站在她身边为她扇风。

这几日，凤临宫中只要有点眼色的都早就看出公主和楼坱之间的不对劲。只是楼坱那边问不出，公主这边更是不敢问。

烛华也想过要不就以犯上的罪名，按宫规处置了楼坱。但她也深知公主还并没有从那场刺杀和先帝的死中彻底走出来，若是随意处置了楼坱，公主心中的歉疚怕是又要深几分。

因此，烛华一直犹豫不决。凤临宫的其他人更是不敢妄自作主张。

“殿下，”烛华边为徐醒扇着风，边小心翼翼开口道：“您是因为楼坱而心烦吗？”

“没有！”一下子被点中心中所想，徐醒慌忙掩饰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哪有心烦？没有，就是，嗯……就是天气太热了，有点浮躁罢了。”

公主这样明显是被说中了，烛华再接再厉：“殿下自然不会为他心烦，只是这些日子，楼坱日日随行，似乎很想与殿下道歉呢。”

“嗯？”他想道歉？听到这话，徐醒抬起头看向侍奉在一旁的琼枝。

琼枝立马附和着用力点了点头：“是呀，您瞧，他现下正在外面候着呢。”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心中不烦了，身上也不热了，就连面前这日日都喝的花茶也变得好喝了许多。

“好吧，若他诚心想道歉，那便让他进来吧。”

若是楼坱主动道歉，那徐醒也就不用苦恼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了。

见徐醒松口，烛华向琼枝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从殿中退出去。既然矛盾发生时无人在场，那矛盾解决时也应无人在场才好。

楼坱正如琼枝所说的一样，此刻正站在殿外。

这几日来，他心乱如麻。一面是他清楚自己那晚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一面是徐醒故意冷落他，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找不到。

而如今他只能站在这里，等候着“犯上”这一刀什么时候落到他的脖子上。

“楼坱？楼坱！”

几声急促的呼唤让楼坱抬起眸子，烛华和琼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面前。

“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进去？进哪里去？楼坱一时间有点发懵。

“殿下说了，让你进去！”

殿下！

楼坱骤然回神，下一秒便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殿下要见他。见到殿下他该说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准备了。在烛华和琼枝满是鼓励和期盼的目光中，楼坱硬着头皮，推开了主殿的门。

徐醒正倚在上座。

她三指端着一只玲珑的茶杯，正递到嘴边。她的目光落下来，楼坱的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门在楼坱身后慢慢关上。二人四目相对，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殿下。”

“说吧。”

二人同时开口。

徐醒的眼神闪避开来。她清了清嗓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楼坱缓缓走上前去，他双膝跪地，垂下头。

这画面怎么有些熟悉。

“不是，你……”

“那日是属下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责罚。”

又一次几乎同时的，徐醒微微起身试图阻拦和那晚相同的事再次发生，而楼坱却向她磕了一个头。

徐醒有些尴尬地重新坐了回去。

“你想本宫怎么罚你？”

楼坱并没有抬起头，他始终伏在地上，声音微哑：“按照宫规，三十大板，逐出宫去。”

“本宫若是想罚你，早便罚了。”徐醒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这些天她这样纠结，并不是为了打他一顿然后扔出去的。

“那殿下想如何？”

其实徐醒并没有想好究竟要怎样，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楼坱，”徐醒起身，一步步慢慢走到楼坱身边，垂头看他：“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你师父的事。但此事大理寺早有定论。”

“可——”

“可你不信。”徐醒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听我说完。”

“你不信大理寺，想要重查此案，我可以帮你。”

楼坱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但你要与我定下约定。”

在楼坱的注视下，徐醒弯腰提起裙摆，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从今日起，以一年为期，我帮你查明真相，你老老实实做我的侍卫。”

“我答应你。”楼坱没有经过半分思考便点了头。

“别急着答应，”提出这一约定后，徐醒明显放松了许多，“做公主的侍卫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做我的侍卫有三个要求：

第一，我的命令必须执行，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第二，不准惹我生气；

第三，永远忠于我。”

楼坱正想应下，却见徐醒神色认真地继续说：

“哪怕未来不是我的侍卫了，也必须忠于我。”

“楼坱，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吗？

徐醒的意思楼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答应了，此生便不能再有二主。

“我……答应您。”

那又如何。如果公主真能帮他查明师父的死，一辈子做她的侍卫又何妨。

更何况，公主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帮他、且愿意帮他的人了。

“很好。”徐醒并没有料到楼坱会这么快答应，但既然他答应了，徐醒便起身到案上取了纸笔：“白纸黑字，不准反悔。”

既已想好了内容，下笔便无需犹豫。徐醒很快写好字据递到楼坱面前，楼坱看着眼前这份与卖身契无异的东西，按下手印。

“这字据既是你自愿签的，便要遵守这上面的规矩。”徐醒两指捏着那张字据：“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凤临宫，不要胡思乱想，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楼坱心中自然明白她这是在说那晚他意图献身之事，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此时再提起，他依然感到很尴尬。

那晚……那晚他确实是昏了头。

“好了，”看出楼坱不自在，徐醒还是决定放他一马，不再继续往下说，“本宫还没那么小气，签了这字据，从前的事自然不会再计较。”

“谢殿下。”

殿外。

二人在殿内的时间太长了些，烛华等得急了，看着琼枝努力将耳朵贴在门上意图偷听，难得没有阻止。

“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琼枝姐姐，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呀？”不知何时，几乎半个凤临宫的宫人都凑到了琼枝和烛华身后。他们实在好奇公主会对这个不明尊卑不知轻重的小侍卫做些什么。

“哎呦！”忽然，琼枝猛地直起身，她身后的小宫女措不及防被琼枝的发簪正正撞到额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快散开快散开！”这一声并不小，殿内二人肯定听见了。烛华忙将挥着手将凑热闹的众人赶走，那倒霉的小宫女也被琼枝拉去擦药。

因此，当徐醒疑惑地推开殿门时，却只看见了烛华一人。

“方才我怎么听见……？”

“殿下应该是听错了吧，”烛华努力用身体挡住还没来得及跑的宫人，将公主引入殿内，顺势扫视一圈，看见楼坱垂头站在一旁，单从神色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这是？”

“烛华，你安排下去，”徐醒看了一眼楼坱，吩咐道，“从今日起，便让他和浮白一样，做我的贴身侍卫。”

“殿下，这不妥啊，”出乎意料的，殿下似乎并没有处罚楼坱，烛华微微蹙眉，不免有些担心，“再怎么说，他也是男子，如何能做殿下您的贴身侍卫呢？”

“有浮白在，担心什么。”徐醒倒是非常放心：“他若是敢逾矩，浮白一只手便能让他站不起来。”

更何况，如果楼坱还想调查楼珂的死，就不可能伤害她。

“这倒也是。”提到浮白，烛华瞬间放下心来。

也好，锦波不在了，殿下身边一直缺一个贴身侍卫。如今公主愿意接纳新人，那就意味着她又从那段灰暗的日子中走出来了一些。

这样想着，烛华竟觉得楼坱似乎顺眼许多：“只是烛华担心，他的身手似乎不大好，若是遇上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徐醒摆了摆手，“左右乌神祭期间也只能待在宫里，这阵子先让浮白教他便是了。”

这下，烛华再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便向徐醒禀报正事。

“殿下，方才织造司的人送来了乌神祭的样衣，有二十余套。您看看喜欢哪种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