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爷不太行 第4章 第 4 章

林若风看秦见舟微蹙着眉，连忙挤出一个微笑，招手示意桃子将食盒打开呈上。

郭启樊很自觉地上前帮着把食盒里的玩意一一摆到桌上，然而他一边手上动作着，心里却一边不免有些担忧起王妃的境况来。

只见里头放着的，是几块白黄不均、形状歪七扭八的不知什么东西。

秦见舟动了动鼻尖，隐隐嗅到一股泛着甜的桂花香，但要是只看这堆面点坨坨，实在很难和传统意义上的糕点联系到一起。

“这是……什么？”

见秦见舟疑惑地挑起眉毛，林若风赶忙用手肘暗暗捅了捅桃子，桃子便马上将刚才排练过的话从善如流地往外蹦。

“王爷恕罪，这是王妃娘娘特地为您亲手制作的桂花甜米糕，因此才耽搁了些时间。”桃子生怕面若冰霜的王爷当场掀桌发火，积极主动地补了个解释，“虽然形状……形状有些不拘小节，但味道是很不错的，也是王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听说林家千金自小习武、性格刚烈，没想到竟然还会做桂花糕？”

秦见舟打量了一番努力保持微笑的林若风，手指悬在盘子上方，选妃似的斟酌了片刻，才勉强挑出一块形状比较完整的糕点来，却仍旧犹疑着不太愿意下嘴——这丑东西，能吃？

林若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见他犹豫不决，抓起一块迅速送进嘴里，并以眼神鼓励他：你看，没有毒，可以放心吃。

秦见舟始终冷着的脸似乎有所回温。

他暗自欣赏了一会林若风塞得鼓鼓囊囊的嘴，以及毫无协调性可言的肢体语言，然后谨慎地咬了一小口。

丹桂的花香和蜂蜜的甜润交织缠绵在唇齿之间，松软的糕体入口即化，甜度拿捏得恰到好处，细品之下还有一丝隐秘的咸味融合其中，口感层次倒是格外丰富。

虽然外形丑得令人发指，味道却着实独特而美妙，更是有别于之前郭启樊派人从外面买回来的甜得腻嗓子的粉面糕点。

看在味道出众的份上，心情好了些许，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眼前人。

“所以，为了这些，你就敢叫厨房克扣了本王的点心？”

林若风赶忙摆了摆手，着急忙慌地咽下嘴里的糕点坨坨，一边拍着胸脯顺气，一边接过眼疾手快的桃子递上来的纸笔，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厨房说今日刘记糕饼铺关张歇业，这才出此下策。

虽然林若风从扮成姐姐嫁入王府的那一刻起，便不得不满口扯谎，但如今却是句句属实。

一个时辰前，他和桃子去到小厨房，本打算琢磨着研究些糕点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却正好遇见厨子和负责采购的小厮正在互相掰扯。

“今日的糕点呢？怎么只有这些？”

“糕点没有了，只买到些蜜饯。”

“什么？郭大哥特地交代的，今日还买刘记。”

这郭启樊在府内既不担王府总管之责，又不任亲王侍卫之职，只是近身跟随崇贤王左右，统筹打点大小事务，府内上下便都喊他郭大哥，倒也显得亲切些。

“但是刘记今天关门了，我也没办法。”

“那你也不能拿这些蜜饯糊弄王爷啊！”

“其他铺子的糕点王爷都不喜欢，偏偏刘记今天关门了，你让我上哪生糕点去？”

见一胖一瘦的两个汉子谁也不愿意接下这口“害崇贤王没有糕点吃”的黑锅，直到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瞅着就差抄家伙干一仗了，林若风暗中拽了一下桃子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桃子轻咳一声，厨子和小厮发现来人，这才急忙作揖行礼。

“参见王妃娘娘。”

“你们在吵什么呢？什么糕点蜜饯的？”

桃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两个莽汉糙人眼睛都直了，五迷三道地便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只是说着说着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林若风只得轻咳一声，端出王妃的架子才堪堪灭了这邪火。

“王妃娘娘，您说这今天没了糕点，王爷怪罪下来，小的们可如何是好啊？”

“王爷非刘记的不吃吗？”桃子对于做“嘴替”一事已经熟能生巧。

“那可不？王爷虽然喜欢甜食，却又不喜过于甜腻，只有刘记的糕点最合胃口。”

瘦子话音刚落，那胖厨又忙不迭地接茬，“嗐！主要也是郭大哥叮嘱过的事，我们不敢怠慢。”

“若是没有糕点，王爷当如何？”

“若是没有糕点……”俩汉子大眼瞪小眼，挠了挠头，“那就只能看王爷今日是晴是雨了。”

“什么晴？什么雨？把话说清楚一点。”

桃子听不懂他们的比喻，略有些不耐地皱了皱鼻子。

“王爷若是心情好，这事便罢了，但听说王妃……”胖厨子的眼神忍不住在林若风身上逡巡一圈，话头一转，“呃，王爷今日碎了一个杯子，听说那杯子还是皇上御赐的，只怕心情估摸着不会好到哪里去……”

“……”

“罪魁祸首”林若风有些无言以对——虽然不知为何，王爷并未因打碎杯子一事对他发火，但这下好了，本打算自己来厨房小打小闹一番的，结果可不得为了赔罪而赶鸭子上架了？！

于是，秦见舟便不自知地成为了他的第一个试吃人。

“刘记关了？”

秦见舟嘴上问着，眼神却是看向旁边的郭启樊，然而后者却只是淡定地耸耸肩，意思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林若风见状，赶忙又在纸上补充一句。

——臣妾初次尝试，王爷请多包涵。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又似是确实被香甜的桂花米糕取悦到，秦见舟竟不吝夸奖：“虽然外形寒碜了点，但味道还算不错，你是从哪里学的？”

得到肯定的林若风颇有些受宠若惊，若是有长尾巴，此刻定是要按捺不住地翘起。

——自学成才。

好一个自学成才。

虽然糕点捏得实在不怎么样，一手小楷倒是写得十分漂亮。

秦见舟原本的火气早已被糕点灭了七八分，此刻更是全然消散了。

“吃饭吧。”秦见舟摇了摇头，兀自端起碗筷后还不忘吩咐一句，“下次不许迟到。”

见崇贤王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林若风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地，终于觉得饥肠辘辘。

时间转眼来到第二日，该是崇贤王妃回门省亲的日子。

吸取昨天让秦见舟等了他两回的教训，今日林若风天刚亮便早早地便起床，连桃子都有些大受震撼。

仔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林若风想到一会见到家人却不能如往日般相处时，紧张之余又有些黯然。

“桃子，我今天长得怎么样？”

林若风托着腮，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反复检查是否有哪里出了差错。

“好着呢，我都快分不清是小姐还是公子了。”

想起姐姐，二人四目相对，都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但当下时间紧迫，林若风不得不尽快收拾好心情。

“你说，万一露馅了可怎么办？”

“公子，你快呸呸呸，可不能乌鸦嘴。”桃子将花钗簪好，“老爷和夫人会打点好的，放心吧。”

“嗯，也对。”

话正说一半，外头丫鬟来催门了。

“王妃娘娘，您快好了吗？车马备好了。”

林若风马上噤了声，由桃子代为应答：“就好了，马上来。”

门外的丫鬟告退，心里却小小地疑惑了一番：方才隐约听见了男子说话的声音，是幻觉吗？

紧赶慢赶，今日林若风终于没让秦见舟久等，踩着出门的吉时准点就位。

秦见舟和林若风在车内面对而坐，相敬如宾，浩浩荡荡的车队向着林府而去。

尽管离家才不过一日，林若风竟觉得恍如隔世。

安静的车内竟显得有些发闷，好像空气都黏成了一团。

但回家的路似乎总是比远行时走得快些，林若风还有些怅然，马车便已缓缓地停在了林府门口。

“恭迎崇贤王，恭迎崇贤王妃。”

虽然伦理上是岳父岳母，但见了地位尊贵的皇家女婿，林殊秋也得带着一家老小屈膝下跪。

“岳父、岳母，快快请起。”

秦见舟其实本不是个爱摆架子的王爷，奈何如今一副“病躯”羸弱无力，便只是倾身稍微虚扶一下两位长辈，还不忘逼真地虚咳两声。

“王爷最近身子可有好些？有没有请太医再瞧瞧？”

“是呀，这天寒地冻的，王爷之尊金贵，可得好好养着，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林殊秋和徐婉怡脸上堆着笑，近乎讨好地关照着女婿看起来虚弱的身体。

“一直调理着，多谢。”秦见舟也只是礼貌应对，一来一回间极其疏离。

而立在一旁的林若风，只是敷衍地行了个屈膝礼，就开始扮演沉默的花瓶——回家的唯一好处，便是代替他应付秦见舟的嘴又多了两张。

一行人进到厅堂里，翠翠领着下人们恭敬地呈上热茶后便纷纷退下，只留几个近身侍候的，其余人都不再打扰一家子叙话。

“王爷，我让暖炉再烧得热一些吧。”

林殊秋弓着腰，胡子随着嘴里蹦出的关照之词一颤一颤的。

“岳父不必劳烦了，现在屋内挺暖和的。”秦见舟客气地摆了摆手，挂上礼貌的微笑，“今日怎么不见内弟一起？”

坐在一旁的“内弟”本人后背一凛，生怕是被崇贤王发现了什么端倪。

“哎呀，王爷，您有所不知，我儿其实是个贪玩的。”林夫人堆着笑，开口解释道，“这不，他姐姐一出嫁，便急着约朋友云游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上呢。“

林若风挑眉看向母亲，心道自己何时成了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对，对对，他出去玩儿去了。”林殊秋呵呵笑着，心虚地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

“原来是这样。”

秦见舟点点头，抿了一口茶，眼睫低垂，旁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信了。

“王爷，只怪我们做父母的没管教好了，失了礼数。”林夫人生怕惹恼这个金龟婿，好声好气地安抚着。

“无妨，今日主要也是带若清回来看望父母长辈。”

秦见舟展示了自己的通情达理，正当林家夫妇放心几分时，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本王听闻，若清出嫁前伤了嗓子，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了，这让本王甚是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