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林风骤然发出尖叫声,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殷珵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信息太大,他一下子消化不过来。
殷珵是谁,别说是修仙的了,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甚至还编出以殷珵和萧允为主角的兄弟反目、虐恋情仇话本。
他听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其中一个主角竟然就在他身边,还是他一直跟随的公子,这简直是惊吓好吧!
“......公子,你莫不是在唬我?”
林风还没缓过神,试探一问。
“唬你作甚?”殷珵笑道,抬步走到一边椅子坐下。
“那你和道尊之间岂不是......”
想起公子与道尊之间一路偶然的相遇,现在看来,是道尊早已识破公子的真实身份了,那公子被道尊带走岂不是...
林风不敢往下想,原来公子与道尊之间竟有如此深仇,那公子和道尊待在一起必定强忍恶心,恨不得报仇雪恨?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殷珵嘴角衔着浅淡笑意,语气平静道。
“真的像话本里写的...”林风不死心小声问,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殷珵打断,“好啊你,居然还看话本。”
“话本都是胡诌的,信不得。”顿了顿,又继续道:“别瞎猜了,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些。”
“知道你来了归元宗,那位也想必不日就能到。”甫琅摩挲着椅子扶手,“归元宗是什么地方,岂是他想来便能来的。”
“...呃。”
这点殷珵忘记想了,没想到甫琅居然会和萧允交恶到如此,他当时就想着自己先过来和甫琅商量一点事,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
真是失策了。
“世人皆传归元宗与玄阳宗形式水火不相容,这又是怎么回事?当年不都是一起历练的交情吗?”
甫琅抬眸,“我单纯看他不顺眼,连带整个玄阳宗都讨厌行了吧。”
殷珵沉默了许久,忽而抬头轻笑,“我的好师弟,师兄都知道!”
眼看甫琅就要暴起,殷珵神色正经,“甫琅,谢谢你。”
虽然他此刻还没了解当年具体发生的事,但他不是蠢货。
殷珵交代了林风一些事就让他回去了,现在屋内只剩下他与甫琅,殷珵思索着开口,道:“甫琅,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甫琅看他一脸凝重,不由正色听起来,殷珵还透着苍白的侧脸在昏黄烛光下似块暖玉,“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不能告诉别人。”
“这件事也只能你去做,”殷珵提醒道:“私下进行,不能引起他人注意。”
甫琅直觉殷珵说的是件很重要的事,倾身向前,在院子周围落了个结界,“我知,你说吧。”
殷珵张口轻声说起来,当说的内容逐渐让甫琅神情变化,听完之后眉心紧蹙,“此事不容耽搁,我近期就会着手去办。”
“若真如你所说...”
“板着脸作甚?学玄阳宗那群人?”见甫琅一脸严肃,殷珵打趣道,“不过这都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准。”
“对了,我找你打听个人。”
甫琅身为一宗之主,定然知道的多,想起在阵中听到的名字,殷珵问:“崇岳,你听说过吗?”
听到这个名字甫琅觉得耳熟,他似乎在哪听过,不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你等等,我想想。”
“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听过...”甫琅眯着眼努力在脑海中翻找,忽然眼中一亮,“是山宗丘的崇岳吗?”
“是。”
他知道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六百多年前,殷珵死后没多久,萧允重伤闭关,此人便是在那时声名鹊起,那时候他忙着找人问思无涯之变的经过,从他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崇岳,是仙道盟璇玑长老名讳,不过自从被仙道盟奉为长老之后就很少用本名了。”甫琅疑惑道:“你问这个作甚?”
“随便问问。”殷珵脸上还挂着浅笑,可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只剩一片寒冰。
原来是他。
仙道盟,璇玑长老。
他倒是要去会会这个人。
“你金丹呢?”甫琅仔细盯着他看,忽然发现不对皱眉,“我察觉到你体内有灵力波动,但察觉不到金丹所在,怎么回事?”
“我没有金丹。”殷珵说的平淡。
“胡说八道,修仙之人怎会没金丹?”甫琅一拍桌反驳。
殷珵视线向下,看着桌上的纹路无波澜道:“我的金丹...碎了呗。”
萧允当初贯心而过的那一剑不仅让他身死道消,还硬生生震碎了他的金丹。
当初运转在那具身体里的金丹,是他的,所以他是晏秋沉的时候并非不想修仙,而是他没法结丹修不了,后面索性就放弃不修了,告诉家里人他对修仙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他从小就抗拒修仙一事。
并非不想修,而是没法修。
直到那次夜遇山妖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恢复记忆,身体里还有了灵力。
或许,是因为他非人的体质。
“就算没有金丹,我照样能修炼,没办法,谁叫我天赋异禀,像我这种天才,注定是要当救世主的。”殷珵开玩笑道。
“不要脸。”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矜持了不少。”殷珵抓起桌上一块点心砸甫琅,这是林风刚刚给他留下的,“桃花镇的桃花酥,味道不错,你尝尝。”
甫琅抬手接住吃了一口,“还行。”
反手一挥,桌上出现几个圆滚滚的酒坛,“本来打算你祭日那天给你的,现在没必要了,你最喜欢的松花酿,喝不死你。”
“谢了。”殷珵顺手抄起一坛打开,靠着椅背仰头喝了大口,转着手中的酒坛评价道:“和记忆中的没差,一如既往的好喝。”
透过被支起的窗棂,殷珵坐姿随意散漫,把手中酒坛一转,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睡觉。”
“我已经好多天没睡过觉了。”殷珵站起来伸懒腰往床榻走,甫琅起身,趁殷珵背对着他,偷偷摸摸顺走了桌上那盘桃花酥,“你睡吧,我走了。”
说完,殷珵站在床边听到一声关门声,察觉到设在院子四周的结界消失了,手中酒坛骤然掉落砸碎,殷珵脸色苍白紧蹙眉心顺着滑坐在床边,双手匍匐着床沿,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殷珵抬手擦掉,看着手上的血迹低声道:“差点撑不住。”
手扶着床沿慢慢起来坐在床上,看着一地酒水碎陶片,“可惜了一坛好酒。”
他的身体受损过重,一路上来不及安养,现在终究是撑不住了。殷珵轻叹一声,仰头躺下,默默地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
书架上的志怪话本、外面随风叮铃的檐铃、墙角置物架上的各种小玩意儿、伴随着屋内的酒香,殷珵沉沉睡过去。
“瞧一瞧,看一看嘞!刚出炉的大包子!”
“临阳胭脂,色泽艳丽,香气扑鼻!”
喧嚣闹市中吆喝声此起彼伏,胭脂水粉味伴着沿街吆喝的吃食味道扑鼻而来。
“没想到群山万壑间竟还有座如此热闹的小城。”殷珵被商贩所售之物吸引的眼花缭乱,这边戳戳那边看看,好奇的很。
自从出了沧渊秘境,两人一路向东,沿途穿过一望无际的荷塘湘泽,那时正值荷花盛开,熏风晃人眼。路过江水汤汤的三江汇聚之地漓渚,还看过竹林连山的阴鄯。
今日所到之处位于群山万壑间,四周悬崖峭壁的荆州。
“此处是荆州管辖境内的一座小城,叫鹤亭,据说位置陡峭,乃是仙人坐骑白鹤栖息所在,故名鹤亭。”
甫琅报剑向他讲述此城名字的由来,一偏头,发现殷珵早没了人影,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街上人流如织,找人实在困难,甫琅只得一路找着去,心里把殷珵暗骂了数十遍。
一路找寻,终于在一家酒铺子摊前看到了殷珵,那人手里提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子,正嬉皮笑脸的和摊主有来有往的说笑。
甫琅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照着他的小腿来了一脚,没想到殷珵这人明明在和摊主说笑,本来不该注意到身后的他,没想到一脚下去竟被他躲开,而他的脚一脚踢上了支撑摊子的柱子,脚顿时疼得就要出声,殷珵一只手搭在摊子上半倚着,笑眯眯侧过身瞧着他,“啧,师弟啊,又想偷袭,这不,自作自受了不。”
“闭嘴!”甫琅疼的倒抽凉气,木着脸动了动疼的那只脚,道:“你还有脸说,我怕你被人卖了都还蠢得帮人数钱。”
摊主忽然看着新来的人,道:“小公子要不要也来两坛,小店的酒可是荆州一绝!”
刚刚那位黑衣公子连要了两坛,不知这位会要多少?
甫琅出声回应,“我不喝酒。”
旁边的殷珵哈哈大笑,手搭上甫琅的肩,“他年纪太小,不会喝酒。”
“滚!”甫琅抖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了。
殷珵付了酒钱笑着追上去,又闲不住手开始搂他,“小公子,真的不喝酒?”
“殷珵你是要死吗?”甫琅一把推开他,咬牙切齿给了他一记眼刀,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走了。
殷珵拨开酒封仰头畅快喝了大口,擦掉嘴边的酒渍撇嘴道:“真是无趣。”
踩着懒散的步伐穿梭在街巷中,甫琅虽然走得快,但好歹不像殷珵那样突然消失,不过和殷珵之间隔着几人距离。
在喧嚣的街头,殷珵仰头喝酒,余光扫到远处一抹白色身影,眼中一亮,放下酒坛捋了捋被风扬起的发丝,快速穿过人群出现在那抹白色身影面前。
甫琅甫一回头,又发现殷珵不见了,站在街道中气的眉毛都忍不住抽动起来,手指紧紧攥起,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殷、珵!”
然后往回走,钻进人群中寻找起来。
殷珵一手柃着两只酒坛,一手拿着佩剑,“真巧,又遇上了。”
自上次沧渊秘境一别,过了两月有余,没想到还能遇到。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萧允眼中有片刻怔愣,不过转瞬即逝,面色如常的朝着殷珵微微点头招呼。
殷珵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少说六七八个,这是又带着师弟一起历练?
殷珵瞧着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依旧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吐槽,真是白长了这样一张脸,除了面无表情就是冷冰冰,又是个无无趣之人。
这时,萧允旁边之人出声询问,“怎么就你?之前和你一起的人呢?”
“他啊,在我身......”殷珵回头看着依旧热闹的街市,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甫琅呢?!
“不知道跑哪瞎溜达了。”殷珵面不改色的回答。
“你们也是来历练的?”殷珵话对着他们说,但眼睛却看着萧允。
秦臻旻看看他,再看看他,然后替不准备开口说话的师兄回答,“是啊,碰巧途径此地,没想到会遇到殷公子。”
殷珵见他不准备开口说话,于是移开视线,心里暗暗道:不解风情。
他对着秦臻旻扬了扬手里酒坛,“喝酒吗?”
秦臻旻摇头拒绝,“不胜酒力。”
“好吧,我就知道。”一宗门看着就古板无趣,怎么可能会喝酒。于是殷珵也不自讨没趣,“怕师弟路不熟走丢,我先告辞了。”
殷珵把酒坛子拨开,佩剑挑在肩上仰头灌了一口,朝着街道尽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