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阵法需要不停有人注入灵力,见半空中裂缝越来越大,殷珵垂着的手指蜷缩起来,他再一次给施一锦传音,
“等裂隙开的差不多了我率先出去,萧允现在抽不开身,他顾及不到我。”
“想办法帮我拖住他,一天不行就半天,要是能拖久一点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
眼看裂隙足够一人通过,殷珵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松开,深吸了一口气,刹那间飞身而起穿过裂隙。
看着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殷珵扶住树咳了两声,不做停留召出昙华御剑往归元宗去。
出了阵,四面八方不断有灵力涌入体内,殷珵感受到经脉之中流入的灵力慢慢滋润着有损的经脉 ,身体里的灵力足以支撑他御剑飞行。
萧允见殷珵突然冲向裂隙,收起动作就要跟上,不料没了灵力注入,裂隙竟然开始合拢,眼看殷珵与裂缝之间的距离越近,萧允只能压下跟上他的想法,手上结印,再次向阵法注入灵力。
等灵力输入到一定程度,裂缝形态稳定下来才行。
他眼睁睁看着殷珵穿过裂缝,消失在视野中,手心注入的阵中的灵力骤然加强。
“带着他们出去。”
萧允对着远处踱步打转的施一锦道。
施一锦听到他的声音怔愣半住,然后点头回应,“好。”
他犹豫半晌,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冲着萧允道:“萧微澜,出去之后...我有事跟你说。”
他知道萧允肯定会拒绝,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是有关殷珵身上的‘牵魂’的,听不听在你,出去之后我在墨江长庆楼等你。”
萧允没出声应答,不过他闻言后视线与施一锦四目相对,施一锦面上不显,心理松了口气后背却浸出冷汗,他知道,萧允答应了。
仰头看着裂缝,只能在心里祈祷殷珵跑快点,即使萧允答应了,但他拖不了多久。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牵魂’是什么东西。
施一锦硬着头皮,组织剩下的人从裂缝出去,他在空中打出一道合欢宗的信号宗辉,告诉散落在阵中的其他人此处安全,都往这里来吧。
没一会儿,三三两两出现了几队人,一队里也就两三个人,直到在没人出现,施一锦对着刚到的人,“穿过缝隙就能离开这里,大家一个一个来。”
“盛徐泽你第一个出去,到外面接应。”
“好。”
盛徐泽话落,凌空而起冲出裂隙,落在月影斑驳的树林中,四顾环视,周遭静谧无声。
夜里凉风习习,轻轻吹起衣袍。
没一会儿,所在之处接二连三的多起人来。施一锦看着最后一个人也出去了,他看了萧允一眼,两相对视,施一锦朝他点了下头。
施一锦甫一出现,看着他们道:“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树林里的人在此分道扬镳,盛徐泽带着旬阳宗弟子,朝施一锦抱手躬身,随后带着身后之人往一边的羊肠小道去。
最终只剩下施一锦一人留在原地。
施一锦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没等萧允出来,他就先朝着墨江县去了。
最后出来的萧允站在树下,眉眼深深地看着前路,那是通往归元宗的方向,旋即脚步一转,朝着与之相背的墨江县方向去了。
既然已经猜到了殷珵要去的地方,他不必追去,现在的首要是施一锦说的,关于‘牵魂’的事。
“我摊牌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牵魂’是什么东西,”施一锦费尽口舌也说不出个关于‘牵魂’的所以然来,东拉西扯说了一堆,看着萧允冷硬的脸,他编不下去了。
“殷珵和你说了什么?”
“你知道?”施一锦唰的从靠椅背上直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他和你说了什么?”
萧允再问了一遍。
“嗐,也没什么。”施一锦摆摆手,“你早就知道是殷珵让我拖住你了怎么不说啊,你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听完瞎扯了将近两个时辰,你有病吧。”
说完,施一锦端起茶杯喝了大口茶水,说了那么久,嗓子眼都干的快冒烟了。
“他的目的是让你拖着我的脚步,避免我在他没到达归元宗前追上他”萧允淡声说着,“他想让我到归元宗找他。”
在此之前,他肯定会与他师弟甫琅说清缘由,定然是有事与甫琅商议。
“他要你拖着我多久?”
“尽量一天。”
萧允不语,起身离开。
“哎哎哎,你去哪?”施一锦见他要走,以为他要去追殷珵,急得跳起来就去拦人,“我都把一切告诉你了,你这样不厚道!”
萧允后退一步,“我不会,既然他想让我晚点去,我会按照他的意愿等三天后去归元宗。”
“那行。”施一锦拦人的手放下,还懂事贴心地把门打开,见萧允出去后刷唰的关上门。
行了,殷珵交代的事算是完成了。
在屋里转悠着伸了个懒腰,明天一早,他也该回合欢宗了。
这次应该不会再倒霉的遇上邪修了吧。
踏着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殷珵的身影出现在归元宗山门下。
他一身干练的束袖银线纹边雪袍,背光而来,恍若身披余晖。
可他略显疲惫苍白的面孔透露出几分病弱之态。殷珵顺着石阶抬步而上,手中昙华归鞘持在左手中。
守山门的小弟子在天边暖意的余晖下靠着山门石壁打盹,头摇摇晃晃摆个不停,殷珵走近也没能吵醒他。
眼看小弟子头往前低,殷珵伸出手拖着那颗晃动的脑袋,微凉的指尖触感即刻惊醒打盹的弟子。
睁开迷蒙还未清明的眼睛,对上一张俊朗脸庞,弟子一愣,随即急忙站起来,“公子有事?”
“我找甫......归元宗宗主。”殷珵道。
找宗主的?
小弟子上下打量了这位公子一番,道:“不知公子哪门哪派,找宗主何事,我还禀报上去。”
“哪门哪派都不是”殷珵想了想,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笑意,“就说......故人前来,还望一见。”
若是还不见,殷珵朝着弟子招手,让他靠近点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知弟子听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说完,殷珵拉开距离,笑着说:“去吧。”
“故人?”甫琅执笔的手一顿,笔尖墨汁滴落在纸上,抬头看向前来禀报的弟子。
他有什么故人吗?
甫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那名弟子又道:“他还说,他是宗主的老大,宗主...是他的小弟。”
弟子说完,把头压的更低,完全不敢看宗主现在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他忽然听到搁笔声,然后就见到他们稳重的宗主起身瞬间消失在大殿中,弟子茫然站在原地。
心里想的却是,难道那人还真是宗主的老大?
甫琅到山门口时看到就要融进余晖中的背影,许是听到了背后的动静,殷珵回过头,对上了甫琅的视线,他歪头笑了笑,“...好久不见。”
甫琅表情顿住,眼眶爬上水红,措不及防听到殷珵下一句话,“师~弟。”
听到他调笑的叫法,甫琅的伤感戛然而止,殷珵走近,看到甫琅眼眶泛红有水色,不可置信走快靠近甫琅,手搭在他肩膀上,道:“哎呀,你别感动哭了啊,我不会哄人。”
“去死吧,殷!珵!”甫琅咬牙切齿,一捶捶上殷珵胸口把他往后退。
“没大没小,尊师重道的道理被你吃进狗肚子里了。”殷珵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笑着拍开甫琅的手。
“可别,已经死过一次了。”
“来,抱一个,我可想死你了!”殷珵张开双手要去抱他,甫琅强忍着一巴掌拍飞殷珵的冲动,抽动着眉毛,太阳穴冒起的青筋都在抽动,“滚远点!两个大男人在山门口搂搂抱抱伤感什么?不像话!传出去不得被笑死。”
“跟我进来。”甫琅整理了下衣服,率先转身进去,殷珵在后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三两步跟上去。
“变化挺大的啊。”殷珵一路看来,忍不住感慨。
前面的甫琅冷笑一声,“当然大了,也不想想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我想去看看师傅他老人家。”
甫琅默然片刻,沉着声回答,“在后山,要我陪你吗?”
殷珵脸上笑意淡淡,摇头拒绝,“我自己就行。”
“嗯。”
“你的院子还在,一直都有打扫,你就住那吧。”甫琅忽然停下,转过身问:“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殷珵没好气给了他个白眼,“你滚吧。”
“哦,对了,我有个朋友应该在归元宗,我失踪这段时间他想必急坏了,能找他过来吗?”
“谁?”
“林风,应该前段时间才进的归元宗。”
“你是晏秋沉?!”
殷珵冲着他点头。
“我几年前去过云安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回来?”甫琅质问他。
殷珵抬手摸了摸鼻尖,尴尬道:“说来还真不巧,我前段时间才想起一切。”
“你和那谁,遇上过了?”甫琅这话说的欲言又止。
“谁?”殷珵一愣。
“还能是谁,玄阳宗那位呗。”
“说来更是不巧,一路上都有遇上,三天前我才从他身边逃脱,不过他现在变了好多。”
“不仅如此,他早就认出我了,我还去玄阳宗闹了一番。”
“.........”
“你...算了。”甫琅叹了口气,“我还有事,处理完了再去找你。”
“得嘞,甫宗主慢走,小的就不送了。”殷珵嬉皮笑脸的说然后得到了甫琅一记刀眼,他反而笑的越大声,背过身往后山去了。
“一点没变,还是老样子。”甫琅摇着头往前殿去。
“去把林风找来。”甫琅对着站在殿门口的弟子道。
“是。”
林风不明所以被带入大殿,看到高台之上坐着的宗主躬身一礼,“宗主找我何事?”
甫琅瞧了他一眼,斟酌片刻,“你家...公子已经找到了,就在归元宗,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见他。”
林风大喜,“多谢宗主替我找到我家公子!”
甫琅神色怪异,看着下面连连道谢的人,心说:别谢我,我什么都还来不及做,是你家公子自己找上门来的。
不过他没说出来,大抵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把这之间的复杂关系说出来。
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下去修炼吧,到时候我会找人去叫你。”
林风兴奋抱手,“是,宗主!”
等林风出去之后,甫琅摇头轻笑了声,“看他那高兴的不值钱的样子。”
“师傅,弟子不孝,现在才来看你。”殷珵静静站在一块墓碑前方垂眸看着。
山风涌起林声涛涛,殷珵就这样静静站着,一直到暮色苍茫,圆月高悬在半空才离开。
“师傅,弟子下次再来看你。”
殷珵回到他住的院子门口,往里看去,里面灯火早已点亮,照彻整个院子。他推门而入,对着里面的人道:“我回来了。”
“嗯,知道了。”甫琅指着旁边的人,“喏,你的人。”
林风一见的殷珵早就冲了出去,一阵嘘寒问暖,“公子你瘦了。”
“公子有没有受伤?”
“道尊没为难你吧?”
“都怪我能力不够,不然定然不会叫公子被强行带走的。”
“别这样说。”殷珵打住他还想继续的话,“他不会为难我,我们...算是旧识。”
“这是我师弟,你以后好好待在归元宗修炼。”殷珵指了指甫琅,听到师弟二字的甫琅嘴角一抽,不过也没反驳。
“啥?”这下把林风怔住了。
“你不是一直不解我从未修炼过却突然有了修为,这就是答案。”
“六百多年前我也是归元宗弟子,还是甫琅的师兄,不过当初出了点事我死了,六百多年之后,阴差阳错成了晏秋沉。”
“我本名,叫殷珵。”
“是归元宗宗主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