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分手了 第12章 12

巷子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气氛逐渐蔓延开。

沈之瑾重心有点不稳，低着头，还吐槽了句：“记仇的家伙。”

一般这种话，她都是憋在心里想想，今天借着酒精的作用，直接说出来了，而且还说的超大声。

一阵寒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迟潜的衬衫袖子微微鼓动，最后贴在手臂上，还未停歇。

他唇角微扬，不动声色垂眼看着她，说：“你应该不止听到这些。”

沈之瑾抬起头，望着他，朦胧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什么？”

“除了兔子。”他轻笑，“你还听到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

沈之瑾顺着他的提示缓慢思考，好像还真想起点什么，没绷住，突然弯着腰大笑出声，直接把迟潜笑愣住了。

“你也听到了对吧！噗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憋一小时了，那些人太搞笑了，就因为一个绰号就以为你在追我，他们到底把你幻想成什么形象了啊？暗恋纯情男吗？还是腹黑阴湿男？”

“你说你，笑话我笑话不成，还引火烧身了，这就是报应啊。”

她笑的直不起腰，甚至还抹了抹眼泪，最后好不容易站直，还大快人心地冲他扬起笑脸，整个沉浸在自己胜利的世界里走火入魔。

这丫头，怕不是日思夜想都希望有一天能赢过他，跳远方面败了，那就从别的地方爬起来。

迟潜微微仰头，下颚角紧绷着，隐隐中有咬牙的迹象，良久，才轻舒出一口气。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的报应。”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她说话，低头俯视向她时，又无力地笑了笑，说：“沈之瑾，我冷。”

没头没脑的一句，沈之瑾终于从笑话中抽离，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厚重的大衣，又看看他那单薄的衣服，突然良心发现。

本来迟潜的意思是，想回去了，结果她却会错意，双手扯着大衣两边敞开到最大，上前两小步，圈着胳膊一起，把人抱住了。

肩上靠过来一个乌黑的脑袋，发丝间隐隐有股淡香，像是茉莉，又带着一点独特的甜，被清风送过来，血脉随之沸腾。

她努力圈着他，却因为手臂不够长，迟潜的后背还晾着一块。

她捂着他搓了搓，大拇指掐着衣服边缘不敢松，只用指尖努力够着那块空白，像是单纯在捂热一根柱子，又或者是一块冰，反正不能是个人。

抬起头说话时，鼻息间萦绕着清甜的酒香，她憨笑着，说：“是不是有好点？”

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变。

迟潜眼底似有什么酝酿着，裹着夜色，压抑到极致，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要将人吞噬。

就一个眼神，把她混沌的脑子拉至清醒，沈之瑾后知后觉生出点说不清的害怕，笑容渐渐淡下，与此同时，也悄悄把手松开了一点。

“我冷。”

迟潜强调着，微低的嗓音撩在耳边，泛起了一丝痒。

沈之瑾缩了缩脖子，抱的更紧了。

迟潜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有一年她独自前往俄罗斯参展，临走前，和几个朋友相约在摩尔曼斯克追极光。

穿行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浑身都冒着冷气，由于没有经验，未预料到突变的天气，几乎被暴雪埋了半截身子，寸步难行中，在另一群陌生人的邀请下，坐进他们的小木屋。

窗外是一片冰湖，铺满了厚厚的白雪，壁炉里燃烧着薪柴，温暖中他们相继脱掉厚重的外衣，人们围在一起，喝着一杯热咖啡，听着娓娓道来的当地故事。

那次经历太过美好，但也留下了小小缺憾，因为天气和时间紧张的缘故，他们并没有看到极光。

可好像就在今天，她真的看到了。

时间缓缓流逝，沈之瑾的身体早已适应这种触碰，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几乎快要睡着。

环在胳膊上的手渐渐松怔，几乎在脱力的同一时间，迟潜搂住了她的腰，仰头，深深叹出一口气。

白雾在黑暗中氤氲开，迟潜从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楚惊飞发完信息。

刚塞回去，一抬眼，就看到巷口远远站着一个人，几乎隐在黑暗里，很难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散发着森寒的气场。

迟潜这个方向正好对着他。

大衣之下，左手臂弯牢牢扣住姑娘的腰肢，他抬起大衣外面的右手，按住胸膛上开始歪斜的后脑，抬眼，漆黑的眼眸对视上去，毫不掩饰其中的野心和占有欲，接近挑衅地勾起一丝笑。

那人终于按耐不住，开始有了动作，往这边走来。

步出黑暗部分，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一直延伸到快要挨到迟潜的鞋面，才停住。

紧拧起眉，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迟潜，真的是你。”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吻，已经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视线下移，他又盯住迟潜怀里熟睡的人。

姑娘乌发似锦缎，浓密又顺直地垂在身后，微侧着脸，一半窝在他身上，一半被发丝遮挡了部分，只能依稀窥见部分精致的轮廓和白皙的肤色。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这两个人，一个昔日好兄弟，一个昔日女朋友，才分手不过一周，这两人就搂抱在了一起。

难怪之前他找沈之瑾求复合，她对自己那么绝情，连见面都不肯，通话结束后还直接把他拉黑了。

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总是心软最快的一个人，性格也不会这么刚强，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周少靳仿佛受到巨大冲击，双目瞪得浑圆，里面布满的红血丝，绝非是一朝一夕折腾出来的。

除此之外，从迟潜的视角看下去，还能发觉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在细细颤抖，忍到濒临崩溃。

沈之瑾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大衣底下，迟潜扣住她腰身的手往上端深处游移，抱得更紧了。

幽暗的眼眸抬起，盯住面前的周少靳，他右手松开了点，竖起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唇间。

嘘。

无声警告。

周遭静得可怕，他将对面传递过来的怒意视若无睹，将人打横抱起。

经过周少靳的时候，他还是死死挡着不肯让，僵持几秒后，迟潜偏头睨了眼，他才艰难挪开半步，眼睁睁看着人渐行渐远。

楚惊飞在手机上看到消息，拿着车钥匙和乔烨一起赶下来的时候，迟潜正好抱着人从巷子里出来。

楚惊飞替他把车门打开，迟潜弯腰把沈之瑾抱上车，把她身上的大衣扣子系上几颗，又拢了拢，才退出来把车门关好。

抬眼往巷口的方向看去，他扬了扬下巴，问：“人你叫来的？”

楚惊飞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吓得一哆嗦，跟见鬼了一样，赶紧偏头挡住脸。

“我靠！他怎么也来了，这是店里的聚餐，我怎么可能叫他……”

看着迟潜望过去的眼神，他脑子呆滞了两秒，突然又有种巨无敌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眼睛逐渐瞪大。

猛然扭头示意车里的人，又甩向巷口，音量在控制下还是夸大了几分。

“你，她，你们刚才那个样子不会是被他看到了吧？”

楚惊飞吓得不轻，又去看迟潜的脸色，试图跟他找到慌张的共鸣。

结果不但没有从对方那感觉到一丝措手不及，反而还看到这疯子竟然在笑？

楚惊飞见了鬼似的赶紧闭眼，把脑袋摇个不停。

这什么日子，这俩活爹竟然挑明了！

要死要死，趁着火还没有烧过来，他还是先带上乔烨赶紧跑路吧。

“跑什么？”

迟潜跟有什么读心术似的，诡异得吓人。

唇边噙起点笑，他肆无忌惮看向那边的人，说：“走，过去会会。”

-

楚惊飞是被乔烨看窝囊废的眼神刺激过来的。

跟着迟潜大摇大摆过来之后，肾上腺素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身处地狱。

周少靳目光从迟潜移到他身上时，已经气过了头，那双发怒的眼睛，感觉随时扑上来揍他一拳也不奇怪。

他不是傻子，刚才那场面，看也知道这群玩陶艺的才是真正的一伙人。

果真是应了当初那朋友的话。

不过酒场做戏罢了，他还是少了心眼，以为是迟潜带来的人，就当了真兄弟。

“楚惊飞？还有你的份？”

他目光转回迟潜，一字一顿：“你们，计划多久了。”

一年前？

从品一阁开业开始？

还是说从迟潜玩陶艺认识这几个人开始？

除此之外，其实他更疑惑的是，迟潜什么时候对沈之瑾起的心思。

一想到这个，他心底的寒意就怎么止也止不住。

据他所知，迟潜和沈之瑾的交集仅限高中时期。

虽然他们两个当时是同班同学，但毕业这么多年，他并没有看到迟潜跟她有过见面或联系。

甚至在高中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来这两个人有说过什么话。

而且迟潜给他感觉，一直都是对他交女朋友的事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每次还是他主动跟他聊起沈之瑾的事，试图从兄弟那得到一些分析。

结果他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到最后确认关系，甚至连沈之瑾的名字都记不住。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心思。

周少靳苦思冥想都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会是迟潜。

可最不可能的现实就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接受，除非等会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噩梦。

周少靳又想到了一点什么，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指向楚惊飞。

“你，江显，还有李家双胞胎，你们四个，一直围在我身边对我的感情拱火，把文梦歆往我身上推，就是为了这一天，把沈之瑾交到他手里？”

“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他怒不可遏，声音到最后几乎在嘶吼。

恍然间，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毕业那年，篮球场上，迟潜向他挥过来的一拳。

整整七年，他从未怀疑过他出拳的原因，也心甘情愿承受了。

因为他确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对家里有关他和迟漾定亲的事有过反对态度。

少了男人的担当，在迟漾和沈之瑾之间有过犹豫，但也不至于到需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可如果从那个时候起，迟潜就对沈之瑾有所觊觎。

那一拳不是为迟漾打的，而是为沈之瑾打的，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亏他当时还口口声声骂他为什么招惹迟漾？

不过是借口罢了！

明明就是感情上的输家，还偏要借着道德的名义宣发自己的私心。

这个小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拿来作为遮掩自己龌龊心思的工具！

垃圾透顶！

周少靳缓缓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诡异得很。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挥拳朝迟潜的门面冲过来。

等楚惊飞吓懵再反应过来，迟潜已经一个闪身躲过去了。

他理了理衣袖，轻描淡写看向冲过头的人，蹙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你想靠武力解决，我劝你放弃。”

楚惊飞默默咽了口口水。

跟迟潜打架，周少靳看来真的是气得不轻。

以迟潜这个疯子的本性，要不是有秩序的约束，以及尊重沈之瑾想法的前提，光他周少靳这七年让沈之瑾受的委屈，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人已经忍他够久了，他反倒还自己送上门来。

真是搞不清状况。

楚惊飞惊吓之余，趁这哥还没有动真格的，他得赶紧劝劝了。

“周少靳，你冷静点，其实吧，这事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周少靳瞪他一眼，楚惊飞忙往迟潜身后躲，那龟怂的样，就差说“保护我”了。

他探出一个脑袋：“我先声明啊，这件事我和江显他们几个并没有参与，你跟文梦歆搞在一起，你敢说是被逼的？”

“还有，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把个大活人交到谁手里。至于你说的拱火，周少靳，每次当着我们的面吐槽你女朋友，我们要是不配合你，你还不高兴呢，现在又变成我们拱火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你跟t，呃，沈之瑾，分手，那能是我们的责任吗？当然了，我承认我也没有劝和过，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你在祸害人姑娘啊，早点散了对人家好。”

他连珠带炮似的，把周少靳脸都说绿了。

想起那几个人平常跟在他旁边敷衍的样子，搞不好一转身还学给迟潜听，一切都太可笑了。

他迟潜最近几年，一年到头都漏不了几次面，每次酒局都不来，来的都是这四个人。

能这么准确掌握他和沈之瑾的感情动向，在他刚刚分手就和她进展飞速，肯定少不了这几个人的助力。

他早该想到的。

是他太蠢了，没有对这些人设防。

他突然泛出一丝冷笑，死死盯着迟潜，像是要拉他一起掉进深渊。

“你其实也没有多喜欢她吧？只是对别人拥有的感到好奇，想抢来玩玩。我奉劝你一句，新鲜感过了也就过了，反正也是我不要了的，随便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卷过，迟潜已经冲上去擒住他的衣领，把人想后退的动作扯回来。

眼神在漆黑中划过凌厉的寒意，仿佛是在看死人一样，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力道之大，远超过当年。

完全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空间，直到挨了个结实，迟潜才松开他的领子，随手丢在地上。

周少靳倒下，爬了两次才坐起来，头偏在一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局势亦如当年，却又有什么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视线垂下，冷凝着地上的人，迟潜沉声道：“收起你的污言秽语，我对她是认真的。”

半边脸是麻木的，要不是口腔里不断涌出来腥气，他差点感知不到那部分的存在。

周少靳舌尖顶了顶腮，撑着地面缓慢爬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头笑出声。

楚惊飞躲在后面皱眉，寻思这哥莫不是被打傻了。

本来他刚才不乱说话根本不会挨打，现在好了，闹成这个鬼样子。

这时，在附近找了很久人终于找到这里的文梦歆跑进巷子。

她扶住周少靳面露焦急，又看看迟潜的手，情况一目了然，却偏偏不敢说什么，只问周少靳：“怎么回事？”

周少靳看也没看，甩开她的手，指了指迟潜，步子虚浮地挪动了下，语气带着恨意。

“你少在这装了，你以为我们七年都走不到一起，凭你就可以了吗？”

“她沈之瑾，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拿捏的人！你们，绝无可能！”

文梦歆瞪大眼睛看过去，大脑反应了半天才缓过神。

他刚才是在说，沃科接班人，和……沈之瑾？！

没有留给她多想的时间，周少靳已经怒气腾腾地出去了，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跺脚，还是小跑着跟上去。

窄巷里，楚惊飞从后面走出来，朝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挥拳。

嘚瑟的很：“怕了吧，呵，在我的地盘闹事。”

“你也知道是你的地盘？”迟潜整理了下腕口，往前走，语气听不出情绪。

楚惊飞狗腿似的跟上，嘿嘿笑着。

“以前那不是为了观察生物多样性才没撕破脸嘛，也是为了给你实时转达这孙子背后都干了些什么孬事。”

“都这样了，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来，再不保险，回头我让我兄弟给他的会员注销掉，免得他总喜欢来这里乱搞。”

迟潜“嗯”了一声，应允了。

楚惊飞察言观色，总觉得他心里还是在意周少靳最后说的那番话。

忐忑了会，他还是开口说了两句：“那孙子刚才的话你没必要放在心上，你是你，他是他，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感情谈的稀烂，不代表你就会啊。”

迟潜走的太快，他还追了两步才跟上。

又说：“这个事吧，刚开始我们四个还真没打算插手，但认识一段时间，确实觉得周少靳这个人虚假得很。”

“其实不用你开口，我们也是乐意帮点忙的，你瞧瞧，那天我们只不过给他制造了点机会，他就跟文梦歆滚在一起了。嘴上爱死爱活有什么用，身体还是挺真诚的嘛。”

谈起那件事，楚惊飞整个一大嘲笑，乐得不行。

又上去拍拍他的肩：“总之呢，你虽然也不是个人，但比起周少靳还是强多了，兔子要是瞎了眼的话，应该也能看上吧。”

迟潜顿住脚步，侧头往肩上扫了一眼，楚惊飞就一个大后撤往停车位跑走了。

中途绊到一块突起的石头，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连滚带爬喊：“乔爷！救我！”

-

回到车位，时间已经很晚了。

乔烨从车上下来，笑着示意里面的人，对迟潜小声说：“还睡着呢。”

迟潜点点头，看了眼震动的手机。

是秘书给他发来的飞机时间提醒。

楚惊飞躲在乔烨身后，勾着脑袋偷看了眼，惊讶出声：“凌晨的机票？那你还来吃哪门子饭？”

他拉开车门着急道：“我跟乔爷替你送回去，你别管了，赶紧走吧。”

腿还没伸进去，楚惊飞就被人给扯出来了。

迟潜松开他的后领子，取而代之坐进去，眼神透着微冷。

“不劳你费心。”

说着，他就关门，开始启动车子，完全没有过问车主的意思，甚至也没想着要捎车主一程，直接把车开走了。

停车位，楚惊飞还愣在原地，吃了一脸的尾气，无神遥望着那道离去的影子。

跟旁边的乔烨幽幽说话：“你说……他是不是这里有毛病？”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阵寒风袭来，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楚惊飞慢半拍扭头，发现自己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再抬头，乔烨站在门前拉着玻璃门皱眉看着他。

嗓门贼大：“走啊！傻愣着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