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哪吒是凶手 第9章 9

林中，茫茫白雾之中，交锋的两人转眼已过数百招。

两人各怀心事，既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引来注视，也不想对人间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可不动手两人又都是意难平，两厢权衡之下，这场交锋更像是纯粹技艺的比较。

抛去威力巨大的仙器，忘记手段莫测的术法，仅以多年磨练的武艺来一较高下。

当敖桓又一次消失在视线里，哪吒深吸一口长气，改换单手持枪，下定决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眼前黑暗一片，褪色的记忆如同长卷缓缓展开，并开始与现实重合。

【再来！】

稚嫩的童音不服气地大喊。

【还来？饶了我吧，我说小哪吒，你练了这么多天，除了蛮力也没多少长进啊。】那人拄着剑喘气，随手撩开汗湿碎发，无奈与他讲理，【剑术这种东西，你要用心去感受，用心懂吗，如果你只是为了和你爹赌气，那你学不好剑的。】

【你废话好多。】小哪吒皱皱鼻子，【再来！】

【行吧……】少年长叹一声，复又握住剑柄，忍不住抱怨，【小疯子，怕了你了。】

嗡一声轻鸣。

敖桓形如鬼魅，刺来时竟没有惊起一丝风，常人用剑，多砍、戳、刺，囿于此道，剑术往往醇和中正，所以剑为百兵之君。但在敖桓手中，刚直的剑身却能软如绸缎。只见手腕一扭一送，长剑以诡谲角度绕过防御，直取哪吒当胸空门。

剑尖刁钻如毒蛇，瞬息就能挖出少年心肝，哪吒却仍垂目不言，似无所觉。

不防？

敖桓皱起眉，手中长剑心随意动，就要刺破皮肤，眼见剑风划破衣衫，千钧之际，哪吒动了。

手腕下沉，身形稍退，枪尖随之上挑荡开长剑，挑字诀招式未老，哪吒强行收势，变挑为戳，枪尖火光随之高涨，雷霆万钧之势攻向敖桓心窝。

挑？

敖桓一怔，动作却丝毫未见凝滞，脚尖微点，几息便与哪吒拉开距离。

敖桓轻飘飘落在树杈上，一手扶树观望，却见哪吒再度转攻为守，可动作间违和感更强，他思索片刻，提剑下树，与哪吒你来我往地喂了两招。

刀光剑影之间，他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哪吒极擅枪术，而枪因长度，材质的优势，往往能比剑在战斗中发挥出更为凶狠的作用，譬如方才，哪吒挑开再刺不能说不合理，但绝不是枪术的最优解。

枪杆多用韧木，所以可以在受力时短暂弯曲，也就意味着，哪吒完全可以不用荡开长剑，兵器相抗之时只需腕力稍稍调整，便可以绕过收势，直逼空门。

方才那不是枪术，而是剑术。

在战场中放弃优势，那不是李哪吒的风格，他自小便是狮子搏兔的性格，无论对谁，都要争个高下。

那么，他的用意是什么？

敖桓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顺着哪吒的招式走。

挑、劈、戳、退……

敖桓越打越觉熟悉，到后来，甚至不需思考，手臂就自然而然地挥动起来，枪与剑……不，不再是枪与剑了，剑与剑隔着三千年的时光，以同一个角度，同一种力道再度相撞，迸出火花。

敖桓猛然睁大眼睛，只觉心中一紧，手中长剑忽然间失了力道，险些被哪吒掀飞。虎口震得发麻，敖桓咬牙，再度握紧剑柄，迎上了哪吒的下一击。

如果他没记错，在三招之后，哪吒手里的兵器会被自己打落。

锵！

兵刃再度相交。

敖桓在心中默数，三招、两招，最后一招过后，火尖枪倏然脱手，扎进树林松软的土壤中半截。

败绩已显的哪吒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他只看了一眼敖桓，便垂下眼打量自己的手，武器脱手后麻木感仍然残留着，曲握几次手指后，他偏头召回了火尖枪。

敖桓表情复杂，手中剑尖抵在哪吒左肩，血迹渗出来，濡湿一片深色。

“你……”他想问为什么，但鬼使神差地，他被三千年前的自己附了身，着了魔地听见自己说，“你又输了。”

哪吒咬牙，把头偏得更开，像是不愿意接受什么事实。

“小哪吒……”敖桓看着他，深深地，长久地看着他。

看他手无寸铁，如同待宰羔羊，看他如今纤细俊秀，意气张扬。

敖桓忽然咬牙，手腕用力，剑尖撕裂血肉，却再无法前进一寸。

剑刃割出的伤口深可见骨，成股的血顺着手背滴滴答答地淌到地上。

哪吒皱了皱眉，没有松开手。

“你不要手了？！”敖桓一惊，迅速撤力，但哪吒不肯松手，两人便以一种分外诡异的姿势僵持在了原地。

“松手！”

“你为什么还活着？”哪吒盯着敖桓的眼睛厉声问，攥剑的手无意识用力，剑刃深陷血肉，甚至与指骨磨嗟发出喀喀的刮擦声，但他似无所觉。

“你先松手……”敖桓盯着他的手心，语气有点气急败坏。

两人一个不敢用力，一个不肯撒手，一时就这么诡异地僵持起来，过了一会，敖桓猛然一拍大腿，“我真是蠢。”

他口中颂咒，无坚不摧的长剑眨眼化作海水，空落落地从哪吒指缝滴落消失，海水咸腥地腌过伤口，紧攥的手指轻轻抽搐又被放松，该是痛的，哪吒面上却毫无表情，活像只是捧起了清水洗手似的，极自然的轻轻甩去手中水渍。

“你啊……”敖桓看着都疼，忍不住道，“这三千年看来是过的不好，现在连痛都不知道了。”

哪吒垂下眼，没有接话，只将手背在了身后。

“我为什么还活着，这件事说来话长。”敖桓挠挠头，很不舍地望一眼自己新衣裳的衣摆，咬咬牙撕下一道，又强行拉过哪吒的手来为他包扎，一边包，嘴上还要絮絮叨叨，“臭小子，你可长点心吧，我真是操劳命。”

哪吒只是固执地问：“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应该死了，死在那个仪式里，死在——”

“死在你手上是吧！”敖桓没好气地接话，顺手给哪吒的绷带系了个蝴蝶结，末了还不忘仔细地调整了一番蝶翼的位置，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好像全副心思都放在蝶翼对不对称上，轻声问他，“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在那里吗？”

“我……”哪吒哑口无言。

这句话与先前那句“你要再杀我一次吗”一起，轻松击溃了哪吒摇摇欲坠的心防。

半晌，他苦笑一声，收手背在身后，自暴自弃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那天死在龙宫里的是我。”

“净说浑话！”敖桓皱眉，没好气的掴他肩膀。

“但你确实已经死了。”哪吒没理他这番动作，只是神情逐渐恍惚，“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是龙王之子，也一样如此。”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我死过一次，哪吒想说，但他沉默片刻后，只是说：“我就是知道。”

“嘴犟。”面前的少年忽然与记忆中的孩子再度重合，敖桓心里一软，揽过哪吒的肩膀柔声说，“天下之大，总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如果人死不能复生，你我又为什么现在能站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是假的，蜃可以伪造容貌、声音、□□，但它无法模拟出我的记忆、武艺和心。”敖桓笑笑，有些惆怅地说，“小哪吒，说实话，我真高兴你还活着。”

“我醒来的时候，世界都变了，陈塘关不在了，娘不在了，和我们一起玩儿的小光头不在了，人间好吵，我谁都不认识，除了我那个想要我命的爹，就只有你。”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仿佛十分疲累，他抱住哪吒，把下巴轻轻搁在少年的发顶，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闭着眼呓语似的，“如果你都不在了，我不如再死一次，小哪吒，我只有你了。”

失策了！精打细算的放完前八章居然只有两万九点多字，差一点呜呜呜，把周四的提前放出来凑榜单字数好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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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