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璇菲在焦急地等回应。
也不知道爸爸的面子够不够大,辰让哥哥还会不会再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再来家里做客。
她等啊等。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想等的消息。
百般无聊,她点进了许辰让的朋友圈。
许辰让不怎么爱发朋友圈。
已发的内容要么是学生会相关的活动,关于他私人的,顶多也只是风景照。
没有自拍,也没有合照。
看起来,无聊又无趣。
但这也帮他挡了一些想要探听他私生活的有意目光。
卞璇菲有些失落。
她跳回聊天界面,和自己小姐妹聊了会儿心事。
等她再去刷朋友圈的时候,意料之外,却看到难得发朋友圈的人,今晚突然发了一条。
卞璇菲迫不及待地点开一看。
图片里。
少女胳膊纤细,绕抱着男生的脖子,手指抓着他肩后的白T。
尖尖的下巴搭在男生肩膀上,咬唇,冲着镜头单眼Wink。
男生坐着,因此只能看到他冷白的脖子,以及脖子后方那颗淡色的灰色小痣。
而女生似乎正面跨坐在男生腿上,一只手伸到空中,从后往前的拍照,于是才有了这么一个角度的自拍。
白色光线混沌,照的两人坐姿暧昧又模糊。
配文——
【妹妹的位置,送你。情人的位置,归我。】
天天辰让哥哥来,辰让哥哥去。
不争了。
你想当妹妹,那你当。
可情人,却只会有我一个。
修宁故意的。
看起来又像是挑衅。
又像是宣告。
别人的东西,别觊觎。
不是你的,少冒犯。
卞璇菲僵愣地看了几秒。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可这是辰让哥哥的账号,更是用辰让哥哥手机发的。
再不济,这个熟悉的背影,也是辰让哥哥的吧。
如果不是辰让哥哥允许,修宁怎么会发出这样亲热的照片来。
卞璇菲把手机一甩,直接哭着捂在枕头里。
那点对许辰让最后的胡思念想,也劈里啪啦的扯断了。
许辰让的书房。
拍完照,修宁白皙的蝴蝶骨抵着书桌边,两脚撑着地面。
许辰让手还搭在键盘上,在她腰两侧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少年低头,鼻尖不经意触碰她的秀发:“高兴了,嗯?”
她还低头斟酌那几个字,甚至举起来让许辰让看,自己写的配文后劲足不足。
“那当然。保管璇菲妹妹看了心灰意冷,断情绝爱,哀莫大于心死。”
许辰让目光停留在情人这两个字上,接着看向修宁的脸。
他不着痕迹地问:“这话你是认真的吗?”
修宁不假思索回:“当然是假的。女生最了解女生,不给她一点猛药,那怎么行。你也不想她再整天找些理由来烦你对不对。”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修宁点开下面的小人,“看,可浏览范围真的只有我们璇菲妹妹。”
修宁知道他联系人列表里不仅仅只有朋友同学,还有学生会那群干事们。
这种容易让其他人误会的事情,还是要对症下药才好。
没必要辐射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不然只会给她和许辰让在学校里造成麻烦。
说着说着,她扒拉掉许辰让一只手,从他膝头上起来。
许辰让听她说完假的,眼底动了动。
等修宁站好,他被她扒拉掉的那只手,又重新搭回了键盘上,嘴角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嗯。你说的都对。”
修宁吹着小调,端着空盘子回了家。
她觉得自己挺明智。
这招即能悄咪咪解决了卞璇菲这个麻烦,又不让许辰让和他叔叔之间的关系出现生分。
隔天。
高二期末考试照常进行。
这年夏天,高二生成了预备高三生们,暑假就要开始补课。
然而还没等补课正式开始,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那张原本仅卞璇菲可见的照片,突然变成了公开。
二是,全市成绩红榜张贴上,第100名的名字,是江荡。
-
一晚上手机被打爆。
班彻连说卧槽卧槽卧槽槽槽!姐,你不再是我的姐,你从此就是我的嫂子。
就连左传飞都忍不住评价:“我就说嘛,他俩之间多少带点意思。”
修宁此时什么都还不知道,于是当即反驳:“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俩在这瞎说什么鬼话。”
班彻把许辰让的朋友圈一截,修宁这才发现,自己高调官宣的话语,这下怕是全校都知道了。
可修宁明明记得只是卞璇菲可见,
她不信邪,不记得自己有弄错。
过去拿过许辰让的手机一验证,才发现可见范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
修宁翻完朋友圈,当场就骂了许辰让一句,“你还真是闷骚。”
他被骂了,还温和的笑着,带着点试探,“生气了?”
修宁把手机还给他。
接着严肃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辰让说的很自然:“帮人帮到底,你行行好。”
仅一人可见,那有什么意思。
既然要挡,那就帮他挡掉所有潜在的麻烦。
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帮他甩掉卞璇菲。
现在倒好,搞得自己像是忍不住跳出来宣誓主权的那一个。
修宁掐着许辰让的腰,装作恶狠狠的语气,“骂你一句骚的,都是轻的。”
都反将一军到自己头上来了。
学生会炸开了锅,没人知道这张照片被公开出来的时候,威力有多大。
更别说,公开的账号还是许主席本人。
班彻好奇,追着问:“让哥,是不是谈了?”
“没。”
“为什么?”
他还是那句话,“一中不能早恋。”
“那照片怎么回事?”
许辰让站定在走廊上,清风穿过他的校服。他说:“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这段关系扑朔又迷离。
可有没有谈,到底是不是真,又重要吗?
反正照片一出,大家就已经知道他们彼此的关系,不是别人能插进去的。
白以微看到自拍照的时候也是很震撼,然而她也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要来。
只是早和晚的区别罢了。
红榜公布的那天,很多人聚集在告示牌前。
这次排名是全市拉通。
第一名是许辰让,毫无疑问。
第二名是白以微,不出意外。
修宁在班上排名是第八,然而在全市排名中却跌落到了29名。
因为其他重高的顶尖学子冒出了头来。
而第100名,却是江荡。
修宁些许惊讶,也有些吃惊。
原来在没见他的那些日子里,江荡竟然一个人努力拼搏到了这个份上。
曾经那些对着他扔纸团的一中学子,看着那个新鲜的名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
他们本质不坏,只是当时确实被安职的人给欺负过。
所以才会连带着讨厌职高校霸头子江荡。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这算不算逆袭?”
“感觉真的挺厉害的。”
都是学生,知道一分的努力后面汇集了多少汗水。
重头再来的勇气不是谁都有。
然而江荡做到了。
讨论的同学们热火朝天,有人喊:“江荡?”
修宁顺着声音回头,才发觉人群中,他也在。
这次,他来的光明正大。
两手插兜,改邪归正的他,仰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周身都是落拓的气质,疾风掐出劲腰。
江荡舌尖抵了抵腮,正冲修宁眉骨微扬。
那张从前放荡不羁的脸,做着她能看懂的表情——修宁,看到没,爷来追你了。
周围的人哗然一片。
创造奇迹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谁能不激动。
他越过躁动的人潮,走向前,“怎么样,爷说到做到。”
修宁有点退却,不知道这人意志力竟然坚毅到了这种地步。
她想找旁边的白以微说话缓解尴尬,却不知道明明刚刚还在手边的白以微,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不见了。
修宁无奈搭话:“你找到合适的老师了?”
“昂。”
修宁呵呵一笑:“那恭喜你啊。”
说完恭喜,修宁要走。
她落荒而逃,带着点避之不及的心理。
江荡轻飘飘伸手拦下,“晚上庆功会,来呗?”
卢关帮他办的。
当时成绩一出来,卢关第一个知道,拿着纸巾,哭的感天动地。
卢关作为小弟,心疼啊。
那些时日,荡哥累成什么狗样了。
看书眼睛都耷拉不开,没事儿还要被小白老师给批评,烟不抽,酒不喝,睁开眼就是书,闭上眼就是卷。
谁能有他刻苦啊。
卢关泪流满面:“必须庆祝!大贺特贺。”
就连安职的老师也很意外。
拿着那张成绩单的时候,成绩都在抖。
怕是安职从创校初期到现在,都没人考的这么高过。
谁能想到让老师头疼了一辈子的恶霸少年头子,却摇身一变,成了学校历来成绩最棒的好学生。
修宁看着眼前横亘的手臂,第六感袭来,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回头看,许辰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
少年视线淡淡落在江荡拦住自己面前的手上。
修宁急忙拂开江荡的手,“不来。你死了这条心吧。”
江荡和许辰让隔空对视。
江荡看她一溜烟儿的跑到许辰让身边,扯着少年的衣袖晃了晃,像是在说,“我们走吧。”
江荡咧嘴一笑。
他豁达,也倔强,一双野性的双眼盯的对象是许辰让,然而话却是说给修宁听的,“好学生,爷呢,就不跟你坐同桌了。”他指指红榜,“你看,爷在职高也照样能杀进重围,把修宁看好点,说不一定哪天她就看上老子了。”
许辰让薄唇轻启,眼中划过无声的嘲笑。
他缓缓说——
“想让她看上你”
“等我死了再说。”
-
江荡没有来一中。
诚然如他所说,如果他能在职高这个地方都能杀掉一大片一中的学生,那成就感岂不是更爽?
他等不及,快要看自己怎么虐这些曾经看不起他的好学生们。
反杀带来的快感,让江荡都快忘了,曾经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是自信爆棚的人。
甚至觉得,打败许辰让,只是时间问题。
这辈子唯一能让他碰壁的,也就只有修宁。
庆功宴照常进行。
江荡坐在外面露天台阶上,支着大长腿,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一直盯着修宁的电话界面看。
面前出现一双洗旧的小白鞋。
白以微背着帆布包,看他苦苦等待的样子,说:“别等了,修宁是不会来的。”
江荡喝了酒,顺着小白鞋往上,看到是她。
于是低音炮似地嗓音调侃,“白以微,你不进去吃饭,在这儿干什么?”
白以微把帆布包的带子拧的更紧,几分踌躇:“我说让你别等了。”
江荡听完这番话,点点自己太阳穴,语气带着有分寸地警告她,“拿钱办事,你别越界。”
白以微再道:“你追不上她的。”
江荡站起来。
没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插兜,正经道:“老实说吧。你帮我补课到底是什么目的?”
为钱?
为还情?
这种理由骗骗卢关,可以。
骗他这种早早社会上活跃的练家子,无稽之谈。
只不过江荡需要她,所以这段时间,也就看破不说破。
当然,白以微也得了不菲的报酬。
如果就这么愉快结束合作,也许江荡还能继续装下去,甚至以后白以微需要什么帮助,江荡也能看在曾经她‘顶风作案’帮着自己补课的份上出出手。
可偏偏,白以微似乎‘不舍得’,还要赠他一些学习‘劝告’。
黑夜弥漫。
热风吹着。
星星在闪。
江荡看她不说话了。
他往阶梯下面走了一步,让两人的身高差小了点,但也足够睥睨白以微,“你不说,我说。你追不上那个万年第一的小白脸,所以就想让老子放弃,昂?”
白以微见他不客气的戳破自己内心的秘密,倔强地直视他:“你没有每天和他们在一起,没见过他们相处的样子。”
修宁一伸手,许辰让就知道要什么。
修宁一咳嗽,许辰让就把药已经冲好。
甚至她在桌上一趴着,主席都能明白她到底是真的肚子痛,还是因为生理期痛。
许辰让左手边,讲台右侧,贴的那张泛旧日历。
鲜艳的红圈每月递增。
白衣微后知后觉,那不正是修宁的生理期日子?
白以微在江荡身边坐下,石板冰凉。
她讷讷道:“江荡,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亲密无间。你再怎么变得更好,也追不上他们之间情谊的生长速度。”
江荡拧眉:“那你还帮老子补习过线,让我去追她?不矛盾吗?”
白以微垂睫,手乖乖的搭在膝头上:“我是想让你看清真相,再知难而退。”
争取过了,尽力了,才知道其中艰辛。
说句我追你,很容易。
做到我追你,那才难。
付出精力和时间,长记性,吃苦头。
江荡被说的一时之间没找出合适的语言来反驳。
他习惯性地弹了下手腕上已经变旧的橡皮筋,薅了一把粗硬的短发,再烦躁地骂了声操。
他知道白以微不是没有目的靠近自己。
曾经那般抵触他,别忘了他们这帮好学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假清高和假正经。
但没想到,屈尊降贵点头答应,竟然是为了让他放弃修宁?
呵。江荡被真相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耳光。
原来对白以微的那点些许帮助感激之情,现下也有些荡然无存。
他声音降了几个度,换做是个男的,江荡怕是拳头早就招呼了上去。
可这是白以微。
那个所有人当中,最软最乖巧的女孩子。
原来只是看着软,实际才是最狠的那个。
他插兜靠近她,偏头去找她有些躲闪的眼神,“老子是不是该夸你,你很有种。”
白以微咬了咬下唇,把这次见面当成了最后的谈话,仰起小头颅,纯黑的眼睛迎上他凌厉的目光,“不用,谢谢你的夸奖。江荡,我不能再为你做些什么了。接下来的学习,你得自己努力。我也祝你高考一帆风顺。”但唯独,不祝你得偿所愿。
她说完,迈下台阶,最后一步,难得轻松的往下跳了一下。
白以微明白,劝江荡,何尝不是劝曾经的自己。
帮他,又何尝不是放下自己的心结。
修宁是自己的朋友。
对于曾经放在心里默默倾慕的许辰让,白以微可以选择追逐他的分数,却不可以选择他的人。
因为,修宁和许辰让之间,白以微永永远远,都选修宁,此生不变。
江荡看着她往前走远的背影。
那条隔绝他们,跟他的世界的分界线,似乎又重新回了来。
包间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庆贺声。
他站定,黑夜里,身形利索,突然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
于是江荡对着那个娇弱的背影大喇喇喊出声:“——喂,不跟卢关说声再见吗?”
卢关这段时间,对白以微又尊敬又呵护。
他想着,对白以微好,小白老师教荡哥就越上心,荡哥分数就提的越快。
白以微没回头,举高手,挥了挥,再见。
江荡一瞬间想抽烟。
一摸兜,空的。
为了修宁戒的。
再挠心挠肺,也戒了。
他看着手腕上的那根橡皮筋,陷入沉思。
要半途而废吗?
就这么甘心拱手让人吗?
江荡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一脚扬起来,石头准确无误的砸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的声响。
声响让他逐渐清醒。
白以微是白以微。
他是他。
高大的少年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
噢?
放弃?
除非嘛,他也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