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 第15章 穷途末路时

俞长川斜睨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一角的姜梨，像只警觉的小兽，浑身充满戒备。

窗帘没有拉好，阳光折射进来，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微微泛着光泽。

镜头面前的姜梨，是一副甜美乖巧的模样，沈确面前的姜梨，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只是到了他这里，却是一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模样。

姜梨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总能让他怒火攻心。

就如同此刻，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已经气愤不已。

“姜梨，你当真是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姜梨脊背挺直，一脸漠然地看着俞长川：“我为什么要羞耻？我跟沈确正正经经地谈恋爱，我既没有怠慢工作，更没有偷税漏税，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羞耻的。”

俞长川冷笑：“这么有底气？那你准备如何收场？”

姜梨沉默良久，没有回应。

俞长川的话语刺耳：“姜梨，我劝你趁早死心，沈家的门第虽不至于高不可攀，但你这样的身份，嫁不进去的。”

眼前的人了无生气，仿佛什么都无法触动她的心底。

俞长川气结，言语越发凉薄：“或者，你可以选择当一只金丝雀，被他圈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靠着你所谓的爱情来麻痹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在一起，这对你来说，驾轻就熟。”

姜梨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日光，声音平静无波：“也许吧。”

俞长川气笑了，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果然是家学渊源。”

姜梨没有心思理会俞长川的冷嘲热讽，她更担心沈确现在的情形。

“俞总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吧。”

“这就受不了了？”

姜梨实在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如果这件事情让公司觉得为难，可以将我雪藏或者直接解约。”

“姜梨，【北辰】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因为你的事情，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我会让法务跟你联系，希望你这几年的收入能够负担得起。”

“好。”

眼看姜梨起身准备离开，俞长川突然开口道：“姜梨，沈确要结婚了，对象是苏家的千金，去年两家就已经在商量婚期了。”

仿佛怕她听不见一般，后面几个字咬的极重：“这件事情，在港城的圈子里，尽人皆知。”

姜梨眼里是明晃晃的震惊，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俞长川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那段视频他看过，虽是偷拍，但是角度却绝佳，两人的动作容貌拍得一清二楚。

狗仔偷拍自然是为了利益，拍到了艺人的猛料，便有了跟经纪公司谈判的筹码。但是此前，【北辰】和工作室都未收到任何消息，这段视频突然就被爆了出来。

他背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思。

沈确大概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才铤而走险不惜折辱沈苏两家颜面也要自爆，可惜，他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正如俞长川所猜测的那样，沈确被控制在了家里，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想要强行出门，奈何面对四五个保镖的阻拦，他根本无法脱身。

距离视频曝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他不敢想象姜梨要如何独自承受那些流言蜚语。

他终于妥协，可是不管他如何苦苦哀求，始终未能见到大哥的面。

他孤注一掷地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方式，想要保全他跟姜梨的感情，现在看来，他彻底地失败了。

而且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他情绪渐渐崩溃之时，沈遇终于出现了。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弟弟，想来这几天大概折腾狠了，下眼睑处一片乌青，眼神也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当初那个矜贵公子哥的模样，沈遇连气都生不起来。

是他低估了沈确对姜梨的感情，他是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沈确如此的胆大包天，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来对抗联姻。

但是他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沈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言辞恳切：“大哥，我知道我错了，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沈遇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为沈家考虑过一丝一毫？”

沈确愧疚地低头，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为了一个女人，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把沈苏两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想必你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取舍。我之前就说过，你既然姓了沈，很多事就由不得你。”

沈确不敢置信地抬头，事已至此，苏家怎么还能同意婚事？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沈遇淡淡地说道：“不管你现在作成什么样子，也只是婚前，既然是联姻，那就不是儿戏，婚礼依然会如期举行。”

末了，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沈苏两家共同的决定。”

沈确后退一步，拼命摇头：“不，我不接受。我绝不会娶苏禾，我爱的人是姜梨，我要娶也只会娶姜梨。”

沈遇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冷眼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是我弟弟，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但你搞出这样一场闹剧，让沈苏两家都下不来台面，这一切的后果便让姜梨来承受吧。”

沈确僵住，他呆呆地看着沈遇，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大哥，连带着声音都飘忽不定：“不要这样对待姜梨，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沈遇耐心耗尽：“沈确，你跟姜梨不合适。”

沈确扯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你说我跟她不合适？凭什么？”

“沈家不止我一个男丁，大哥不也是吗？你们都觉得苏禾好，那不如大哥离婚娶她好了，皆大欢喜。”

沈遇气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沈确躲都没躲，白皙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沈确的脸都被打得歪向一侧，可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他伸手随意摸了一把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眼底迸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大哥：“怎么，大哥舍不得？”

后面的声音几乎是用喊的：“那你们逼我抛下姜梨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舍不舍得！我痛不痛！”

沈遇侧过脸，沈确眼底的绝望让他于心不忍，他终究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沈确的质问。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位五十开外的贵妇走了进来。

常宁一身简单却不失格调的丝质缎衣，腰间系紧，岁月好似对她格外偏爱，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兄弟，她径直走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坐定。

她看了一眼沈确脸上的巴掌痕迹，想来沈遇是气急了，他一贯疼爱这个弟弟，别说动手了，连她要训斥一二都要被他拦着。

她审视了两兄弟一番，沈遇低着头默不作声，沈确依旧是那副抵死不从的坚贞模样。

常宁语气温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沈确，作为润尚集团的二公子，你过得足够体面，不但享受到了优渥的生活，甚至连你远在英国的母亲也因着你的缘故被照顾得很好。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你所拥有的身份，你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便利，那就要承担这个身份的责任。”

沈确态度坚定：“我放不下姜梨，我可以舍弃这个身份，什么都不要。”

常宁淡淡地开口道：“给你母亲打个电话吧，她很挂念你。”

沈确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渐渐陷入绝望，她连威胁的话语都说得那样轻松自在。

他知道，她能做得到。

当年父亲突然去世，凭借她的雷霆手段，集团丝毫未出乱子，平安顺利地交接到了他大哥的手中。而他的妈妈，却始终未能被允许回国，连他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常宁一挥手，沈遇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沈确。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他机械地喊了一声“妈妈。”

然后，便听到那边几个外国男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搬运东西的声音。

程霏知道自己儿子机敏，便没有刻意掩饰，只温柔地安慰他道：“没关系，他们来搬点东西。”

随后补充道：“你放心，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确声音沙哑，勉强回复一个“好”字，便匆匆挂断。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看清楚，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常宁有足够的筹码逼他就范，是他太过天真，才会以为不争不抢就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可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空。

他看着长宁，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动我妈妈。”

常宁语气温和：“放心，只是给你妈妈搬个家而已。你为沈家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们会记得你的付出，又怎么会难为你的母亲呢。”

“我要出门。”

沈遇皱眉，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想去干吗，只是未等他开口，常宁已经回应，却意有所指：“当然可以，从现在起，你便是自由的了，婚前是该处理好前尘往事。”

沈确沉默着没有说话。

……

宋容明显感觉到俞长川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就连跟她约会时都心不在焉，偶尔的亲吻也透露着敷衍，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俞长川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但两人家世相当，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到这桩亲事于两家的益处。

她之前也曾经听说过他跟自己公司旗下女明星的种种传闻，她并不以为意。两人也正经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她并没有发现俞长川跟其他异性有过什么亲密接触，他甚至连【北辰】都很少踏足。

以前的事情，她不想计较，豪门公子和女明星，再正常不过了，大家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即便散不了，她也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前几天两家才透露过订婚的意思，可转眼间俞长川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她想不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而且自己在女性当中也算得上优秀了，不说俘获他的一颗真心，但也不至于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感到腻烦。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俞长川去【北辰】的次数却渐渐增多，哪怕她再大度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很多时候，宋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他，他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太深。

就如同此刻，两人坐在餐厅吃饭，俞长川就真的只是吃饭，专注而又认真，丝毫没有留意到她今天刻意用心的装扮，当然更不会察觉到她此时的情绪波动。

她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妈妈下周过生日，想邀请你去家里。”

俞长川顿了顿，他明白宋容的意思，两人相处了几个月，两家父母都非常关心两人的进展，等他登门，他与宋容的关系便算是正式确定下来了。

平心而论，宋容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大家闺秀，性格开朗，这样一份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姻缘，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曾经，他一直认为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枕边多一个人罢了，至于那个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从他决意跟宋容交往开始，他就一直努力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兢兢业业地诠释着责任和担当。

他的资质还算不错，没费多大力气，轻而易举就俘获了宋容的一颗芳心。

只是，内心深处隐藏的希冀让他犹豫。

但理智却又告诉他，不管俞太太是不是宋容，但终归不会是那个人。

看着一脸期待的宋容，俞长川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温和：“非常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