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说再见 第1章 chapter1

夏天蝉鸣时，黄昏渐渐赤橙，天空中出现一片片粉色，似少女时代微红的双颊，大堂内灯光敞亮，周围声音嘈杂，桌底的小白猫探出脑袋，将白色桌布划出一道口，又钻进了桌底。

穿过大街小巷，东南西北绕了一圈，少女额间的发丝变得湿润，眉毛皱了皱，右手拿着的手机突然打断：前方直行十五米到达目的地。抬眼看向前方，少女清澈的双眼暗沉下来。

“什么鬼导航？！走了半天你告诉我目的地是个小便利店？！”徐穗宁生气地将导航关掉。

正当她要放弃寻找时，本想向好友求救，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是张述泽，徐穗宁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一声干净清脆的男音进入徐穗宁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哪。”徐穗宁望了一下四周，随后走进面前的便利店。

“你发定位给我，然后站在原地，等我去接你。”

徐穗宁打开冰柜，拿了一瓶冰水，然后走到收银台前，“嗯，我知道了。”随后挂了电话。

“两块钱，那是二维码。”倚靠在椅子上的少年说着，手指着柜台上立着的牌子，他脸上被一顶帽子覆盖住，看不见他的脸，听那懒散的声音含着些许不耐。

徐穗宁用手机扫了二维码付了钱，拿起水转身走出便利店，站在便利店前的一棵树下，顺手点开和张述泽的聊天框，夏天的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拂起，少女的裙摆被轻轻掀起，手机屏幕反光可以清晰的看见头顶的树叶微晃，徐穗宁点了定位直接发送过去后就打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日落透过叶缝照射下来的点点光斑，映了徐穗宁白皙的脸上。

站在树荫下等了十分钟，一声喇叭鸣起，惊动了蝉鸣的欢叫，同时也让徐穗宁吓得身体抖动了一下。

“快点上车。”张述泽将车窗打开，探出头说道。

徐穗宁抬头，对上张述泽的眼，嘴角瞬间向上扬了几分，“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等很久。”徐穗宁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心里舒缓了一口气。

“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张述泽朝后座的徐穗宁笑了笑。

“…… ”

小白猫趴在桌底睡着觉，丝毫不被桌底外的吵闹打扰，大堂内的灯光明亮刺眼，但除了灯光外，纯白的蕾丝和纱布飘起，粉红色的玫瑰花瓣铺满红毯两旁的花环下，场面嘈杂，但所有都因浪漫而起，与窗外的粉红晚霞相互对应。

“你总算来了，几年了，你是路痴这一点还是没变。”张嘉逸穿着黑色西服，左胸上戴着红色的小花，看似一本正经，却说着不好笑的玩笑话。

张述泽身后的徐穗宁白了他一眼，“都要结婚了，嘴还是那么欠揍。”徐穗宁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张嘉逸，嘴角上扬冲他笑了笑。

“她们人呢？”徐穗宁向大堂四周看了看。

“在那呢，都等你半小时了。”张嘉逸指向靠近宣示台左边台下的一个最佳观看席位。

“……”徐穗宁无语，径直走向张嘉逸所指的那个位置。

“何宇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惹我？！”林舒妧追着何宇帆围着餐桌跑。

“追到我再说。”何宇帆沉浸在这种看似“逗猴”的乐趣中。

“哎，真服了他俩，还是像以前一样。”涂暖晴无奈道。

“一样的幼稚吗？”徐穗宁笑着回应涂暖晴的话，睫毛上翘突显眼睛里的明亮，眼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席位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一个个熟悉的面恐齐刷刷地抬起，都纷纷望向徐穗宁身上，包括林舒妧和何宇帆也停止了追赶打闹，一齐朝徐穗宁方向看去。

“穗宁，你来啦。我跟你说，何宇帆刚刚欺负我！”林舒妧跑向徐穗宁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随后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何宇帆。

“小宁美女终于来啦？！都等你快半个多小时了！”涂暖晴走到徐穗宁面前说道。

耳边太喧嚣，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舒妧放开了徐穗宁的胳膊又跑去追何宇帆，“谁说我欺负你了，明明被打的人一直是我！”何宇帆大喊，林舒妧不服气地拼命想追到何宇帆这个欠揍的家伙狠狠打个几拳。

婚礼仪式快要开场，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入座，林舒妧挽着徐穗宁从洗手间刚回到大堂，主持人就在喊话让大家入座，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张嘉逸在上场前突然跑过来，非常着急：“彭述年还没来，我都跟他打了十通电话了，还是没有接。”

“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张述泽微微皱了下眉说道。

“他跟我说了今天不忙的，有事他会提前告诉我的，现在人见不着，电话也打不通。”

“不用着急，会来的。”涂暖晴安慰道。

张嘉逸上场后，时不时望向台下，仿佛期盼着一个惊喜的到来，他眉毛紧蹙，心里非常不安，但当新娘出场的那一刻，他转眼就望向正缓缓走来的新娘，眼里开始出现欣喜。

花童在一旁撒着粉红色的玫瑰花瓣，那一刻，众人的眼中都是那纯白和花瓣的美好场景。

……

仪式结束后，众人都纷纷拿起桌上的筷子，准备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小白猫在桌底里翻了个身，迷糊中睁开圆圆的眼，用慵懒的步调走出桌底，好像准备开始它的觅食行动。

“张嘉逸刚刚讲话的时候，把我都感动哭了，他啥时候变得那么煽情了？！”林舒妧用纸巾边擦掉眼泪边说着。

“可能从刚谈恋爱起就变成那样了吧。”涂暖晴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在座的人都笑了，是许久都没有的欢乐气氛。

张嘉逸同他的新娘给每一桌的人敬酒，新娘不擅长喝酒，张嘉逸就替她倒上果汁，一杯又一杯的酒入肚，额间也出现了几颗汗珠，但氛围喜庆，两人心里都没觉得累，而是甜的。

窗外的黄昏和晚霞渐渐褪去，天空慢慢暗沉下来，夏天的风正无休止的吹过街道各处，吹乱小巷里少年的黑发，他顺手将黑色卫衣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凌乱的头发，双手插入口袋内，走出巷子后随便走进一家药店。

“有创口贴和碘伏吗？”

“有，我跟你去拿。”药店老板娘瞥了少年一眼，走到货架那边寻找药物。

彭述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了未接的十个来电和微信里的三十多条未读信息，他点开微信软件，就看见张嘉逸的聊天框后的红色圆圈里的数字三十五。

［你什么时候来啊？］

［在吗？］

［怎么不接电话啊？！急死我了！］

［你现在在哪？婚礼马上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到？］

［……］

彭述年突然闪过昨天张嘉逸打电话邀请他去做伴郎的事，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天台上吹着冷风，脑袋发热发晕，只记得自己拒绝了做伴郎的事，后面答应今天去参加婚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的药，给你，总共十五。”老板娘将装进塑料袋里的药递给彭述年。

“谢谢。”彭述年接过塑料袋，扫描二维码付了钱，顺手给张嘉逸回了条消息。

［婚礼结束了吗？我处理一些杂事忘记看时间了。］

［还没完全结束，你现在赶来还来得及。］张嘉逸感觉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拿出来看了一眼，假装不生气的样子回复他。

［好，马上到。］彭述年走出药店，望了望四周。

［赶不来你就等着吃别人吃剩下的骨头吧。］张嘉逸将生气显现，但也带有玩笑意味。

彭述年嘴角扯了扯，只觉得张嘉逸变幼稚了。风还是未停，蝉鸣的聒噪也没有停歇过半秒，彭述年找到一个公共长椅坐下，打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碘伏和创口贴，开始给自己上药，不远处可以听到流浪猫的“喵喵”叫，似乎是没找到食物饿出的求救声。

绕了一圈叼着一块鱼肉到处乱跑的小白猫，停在了徐穗宁的座位旁，低着头咬着那块鱼肉，小尾巴还不停地在地面上轻轻摇摆。

“穗宁，你快看！有只小猫在你旁边吃肉耶。”比徐穗宁先一步看见小白猫的林舒妧拍了拍徐穗宁的肩，指向地面上的小白猫说道。

“好可爱啊！”徐穗宁露出笑容，看着小白猫咬着鱼肉的可爱举动。

“哟，彭述年来啦。”张述泽突然站起身走到彭述年面前。

所有座位上的人都抬起头朝彭述年看去，张述泽拍了拍他的肩，张嘉逸正准备跟他们这桌的人敬酒，看见少年黑色的背影，从后面勾搭上彭述年的肩。

“迟到了，罚酒三杯啊！”张嘉逸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彭述年一机灵。

“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的。”彭述年无语道。

徐穗宁抬起头，往彭述年的方向看去，正好与彭述年的视线对上，距离不近，但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最后徐穗宁自然地将目光移开。

张述泽全程看着徐穗宁的举动，从彭述年到场开始，他就一直看着徐穗宁的反应，没有多说一句话。

“来来来，你坐这，跟你说啊，这是我跟你留的专属座位。”张嘉逸双手扶住彭述年的肩膀，把他推到徐穗宁右边的空位坐下。

徐穗宁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小白猫，但全身都绷紧僵硬，甚至都不敢转头去看现在的情况。

在座位上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吃饭，只有林舒妧和张述泽看着现场的状况，但一个也没吭一声。

“这个好好吃，你们快尝尝。”倪潇染打破沉默，抬头看向所有人。

“大家快吃吧，不然菜凉了。”张嘉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现场的尴尬。

徐穗宁转过头坐正，继续动筷吃饭，余光瞥了旁边的彭述年几秒，他右脸上贴了一个创口贴，额头上还有一小块瘀青，头发似乎没来得及收拾，显得凌乱不堪。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样的痞，但却始终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徐穗宁动作停滞发起了呆，不知不觉中，回想起了十年前的夏天，那年风起风落，吹过风华正茂的青春，掀起了少女无法被蝉鸣聒噪掩盖住的怦然心动。

“穗宁同学啊，老师也是带你们带了三年了，有些人我一看就是那种顽劣又心里浮躁的，那种注定是去职高混的。”袁老师坐在办公椅上意味深长地说道。

“……”徐穗宁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但你不一样，你可是我用心栽培的对象，我就不拐弯抹角说那么多了，学校这次获得了几个市里英语竞赛的名额，樊老师想让你去参加，一来可以提高一下英语水平，二来呢，还可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老师，我觉得我英语水平不及班长，要不把名额给她吧？！”

“她说她想去的是荆屿三中，并不想参与“保送江城二中”的任何有关事。”袁老师边说着，脸上还有点无奈的意味。

“这次竞赛的第一名会被保送到江城二中？”

“对。”

“老师，我想去的也是荆屿三中，这次英语竞赛还是让给其他更有需要的同学吧。”徐穗宁不太好意思地望向老师。

“……”袁老师沉默无言，无奈之下便放徐穗宁走了。

“老师为什么偏要你去参加英语竞赛啊？！是不是觉得你这人看起来好说话啊。”林舒妧挽着徐穗宁的胳膊走在去厕所的路上。

“可能是我们学校压根没人参加，然后觉得丢了颜面，必须从中劝说几个去参加，一来赚取了颜面，二来给学校提升知名度。”

“这狗屁学校竟为自己利益着想了，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林舒妧吐嘈道。

“就是就是，太可恶了！”

夏日太阳毒辣又刺眼，女厕所的洗手台旁是一面被藤蔓覆盖的白墙，一直蔓延到墙外，藤蔓上的叶片绿到发光，徐穗宁站在那面墙前等林舒妧。

林舒远走出厕所，在洗手台前清洗双手，心里疑惑：“话说你为什么想去荆屿三中啊？”

“因为我女神在那所高中啊，所以我也想去。”徐穗宁露出笑容，眼神里带有坚定。

“但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去参赛，万一你没得第一名，那就不用去江城二中了，到时候直接回来中考，考到荆屿三中去！”林舒妧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考虑一下吧，毕竟我跟英语竞赛又没仇。”

“嗯。”

……

徐穗宁跑去班主任办公室告诉袁老师她想试试，意料之中，袁老师看她的眼神都带有了一层光。

没过几天，市里发出消息，说要提前两天去参加英语竞赛，竞赛结束后直接进入江城二中，让参赛的所有人都参观体验一下，顺便备战中考，等到到中考那天直接到附近的荆屿三中考试，说得难听点，江城二中拿钱收买了市区教育局长，间接为江城二中招生。

教室窗外可以看见梧桐树最顶端的绿叶，无风的状态下，它只静静矗立在那，与夏天的烈阳为伴。

开往竞赛地点的客车渐渐驶到目的地，下车之后的徐穗宁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随后她便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准备向考场走去。

“彭述年，你快点！你物理还想不想拿第一了？！”徐穗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叫声。

徐穗宁转过头去看，是宋洛池，她的初中同学，也是她的朋友，他站在客车下，眉毛微微皱了皱。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背着黑色书包走下客车，右手揉着双眼。

徐穗宁转身向前走，没有准备去跟宋洛池讲话，对她来说，还是英语竞赛重要。

……

竞赛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前往江城二中的客车上每个人都熟睡着，徐穗宁看着窗外，街边的垃圾箱旁有只小狗在觅食，尾巴一直摇来摇去，后来小狗跑开，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徐穗宁闭上了眼睡着了。

江城二中里有两栋楼，一栋是艺术楼，主要给特长生准备的，另一栋是文理重点班和普通班学习的，其他的都是图书馆、小超市、食堂等杂七杂八的楼。

徐穗宁走进高一（1）班的教室里，随便找了个既靠着墙又靠着窗的位置坐下，随后看见前面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书包，抬头一看，是彭述年。

少年正面对着她，脸上挂着笑容，额间出了点汗，但脸上洋溢的笑却没有消失。

要说彭述年这个人，徐穗宁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六年级和自己同一个班，那时没有太多交集，所以对于她来说，她跟他不熟。

“徐穗宁，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少年明朗的声音响起。

“你想坐就坐，关我什么事？！”徐穗宁有点无语，明明两人不熟，他还跟自己说话，这让徐穗宁心中也多了一层疑惑。

少年笑着走到那个位置里面，徐穗宁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书本和笔准备复习。

“你怎么也来参加竞赛了？”彭述年打破沉寂。

“想来。”徐穗宁淡淡回复他。

“你是为了保送资格来参加竞赛的吗？”彭述年继续问她。

“不是，我想去的是荆屿三中。”

见徐穗宁低着头握笔写着字，彭述年也不太好意思多打扰，转过身去，从书包拿出复习资料翻看着。

窗外树叶掉落一片，躺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蝉鸣声终究没盖住教室内的喧嚣，铃声一响，耳朵里清晰的声音只有蝉鸣。

“你为什么不喜欢江城二中啊？”彭述年在晚自习的时间转过头与徐穗宁搭话，话题还是上一个。

“不是不喜欢，是因为我女神在荆屿三中，我只是想跟她上同所高中。”

“你女神是谁啊？”彭述年丝毫不觉得尴尬，接着徐穗宁的话继续开启新的话题。

“之前比我们高一届的一位学姐，长得特别漂亮，待人也特温柔。”徐穗宁边说着眼神中也冒着光亮。

彭述年看着眼前的少女，泛起笑意，就一直看着她说话，他原本以为徐穗宁冷淡乖巧，没想到话比他还多。

……

天空渐渐暗下来，不知不觉，彭述年和徐穗宁聊了许多大小事，声音起起落落，但从未真正停止过。

徐穗宁也不知道怎么跟彭述年聊起来的，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开心，开心的忘记了孤单，也忘记了无聊。

黑暗中的灯塔一直亮着光，却没想到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的浪潮声正默默陪伴着它。

青春很短，猝不及防，但也很长，像细长的河流，最终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少年们总有一个习惯，叫作怀念，怀念就会陷入漫长的回忆中，难以从中脱离。

所以，一场最长的电影，是回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