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15。
距离高考还剩236天。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
桑柔位居第一,考了701分。
陆垣第二,考了700分。
苏念第三,考了689分。
顾轻舟第二十九,考了645分。
姜烟第三十二,考了632分。
顾轻舟下午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她去跟其他朋友打听这个消息。
下午最后一节课,狂风大作,沉甸甸的乌云从另一头席卷而来,很快乌云密布。
教室的窗帘波澜起伏,像海浪一样起伏着。
放学的时候,顾轻舟刚走到五楼楼梯间。
天空下起了暴雨,狂风跟着吹动。
教学楼的灯骤然灭了。
不知哪里发出一句:“停电了。”教学楼响起一阵欢呼声。
顾轻舟跑到五楼的走廊上看。
大家齐声欢呼着。
不过三秒,灯又亮了。
顾轻舟愣了一下,大声道:“卧槽!差点忘了,一中有备用电源!”
顾轻舟走到一楼的时候,很多人冒着大雨跑去食堂、宿舍。
顾轻舟没带伞,心想着反正要洗澡,直接冒雨跑回宿舍。刚跑到半路,雨下的更大了。
顾轻舟把眼睛摘下来,镜腿合起来,一手抓着鼻托和镜腿跑,另一只手放在额头前遮着。忽然,旁边来了一个人拍了她一下。
顾轻舟猛地回头看。
是胡蝶。
胡蝶说:“跑那么快干嘛?”
顾轻舟说:“不想淋雨啊。”
胡蝶说:“哦,那你走吧。”
顾轻舟诧异:“你不跑吗?”
胡蝶说:“我喜欢淋雨,想淋雨。”
顾轻舟说:“小心感冒!”
胡蝶推了她一把,说:“赶紧跑吧你。”
胡蝶慢悠悠地走着,忽然看到操场上还有人在跑。她忽然想起上一届有个黑马的学姐,从倒一冲到第一,也是每天风雨无阻跑五圈。
她摇了摇头。自认自己没有那个自律的本事。
*
“爸……”躺在病床上的宁虞,看着自己绑着白绷带的右脚,泪光闪闪,哽咽地问宁父,“我的腿……真的不能跳舞了吗?”
一旁的宁母抱住了宁虞,她哭着说:“安安……安安……没事的,不能跳舞也没事的。”
宁虞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父,眼角的泪水迟迟没落下来。她看向主治医生,绝望的眼底尚存一丝期望,艰难地开口:“甄伯父……”
主治医生不忍心看她的眼睛,低头摇头:“抱歉,宁丫头……”
主治医生话没说完,宁虞开始崩溃大哭,她像发了疯一样闹腾。
啊啊啊啊啊啊——
宁母紧紧抱着发疯的宁虞。
宁虞闹了很久很久。
眼泪干在脸上,黏糊糊的。眼睛发红干涩。
距离艺考还有一个半月,她努力了那么久,还没报名,她的腿却再也跳不了舞了,她怎么能不疯呢?
……
“听说是宁虞去沙滩玩,沙滩上藏了一个带刺的铁板,宁虞一脚踩下去,直接刺穿了脚底板。”顾轻舟表情凝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姜烟直接傻掉:“像……像图钉的刺?”
顾轻舟脑袋麻木,她难以想象出那个画面,听到姜烟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过了很久,顾轻舟又说:“艺考还有一个多月,宁虞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去跳舞。我就怕……怕她伤到了。舞蹈生最重要的不是腿和手吗?”
桑柔沉默了很久,心里沉下去:“而且宁虞的梦想就是考上北舞。”
梦想。提到梦想,她就必不可免想到秦霄放弃梦想的那个表情。
绝望,又痛苦。
她不敢去设想宁虞此时此刻怎么想,情况如何。她只能心里默默祈祷宁虞能安然无恙。
可是,都刺穿脚底板了,事情还不够严重吗?
她不敢想。
苏念说:“人活着就好了。”
顾轻舟说:“不不不不,你不懂。”
苏念疑惑地看着她。顾轻舟说:“有些人就是为了梦想而活着。像胡蝶,胡蝶很喜欢写文。她跟我说过一句话,她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放弃写文,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放弃了写文,那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该有多少槽糕。她在她构思的世界里游玩,梦想就是她活下去的意义和支撑点。”
苏念愣住。
顾轻舟说:“可能我们没有梦想,所以不能深刻理解那种情怀。但对于有的人来说,梦想就等同于生命。更何况宁虞那么喜欢舞蹈,如果不能跳舞,那等于简直剥脱她对世界的热情。”
桑柔回想去年和宁虞一起练舞的时光,无论哪一天,她的眼睛始终是亮晶晶的,带着对跳舞的热情和欢喜。
桑柔肯定地说:“她是真的很喜欢跳舞。”
顾轻舟点了点头,又说:“据我所知,宁虞是从五岁开始学跳舞的。而且她的天赋也很高。”
桑柔点头。
姜烟眼里含着泪,心里十分难受,说:“那她该有多难过啊。”
宿舍里一片寂静。
桑柔心里抽痛。她忽然又想起秦霄的梦想和秦丽的死亡。
梦想的驱动力有强大,秦丽对秦霄的爱就有多强大,甚至更甚。
*
宁虞开始断食,每天麻木地看着窗外。
她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练完舞之后,她压力有点大,自己跑去沙滩,光着脚在沙滩上玩。
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却在临门一脚踩到一个带刺的铁板。直接穿透她的脚趾板,鲜血直流。
之后,她脑子里一直嗡嗡嗡作响。
她的喊痛声和脚上的血引来了很多人。
有人替她打了120。
有人替她打了110。
也有几个女孩子跑过来抱着她,捂着她的眼睛,不断安慰她。
“小妹妹,你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你别看,别看,没事的没事的。”
一个女孩抱着她,手不停捂着她的头,想让她的头靠在她身上。可是她听不见全世界的声音,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多月后的艺考。
“安安——”
宁虞听到自己的小名,猛地回神。
宁母手里拿着粥和勺子,哄着她吃饭,“安安,人是铁饭是钢,我们要好好吃饭啊。你哪怕吃两口也行啊。”
宁母一边擦眼泪,一边哄着她吃饭。
她不忍心看她的女儿这样子啊。
宁虞面色苍白,眼神呆滞地看着她,说:“妈,我没有胃口。”
宁母说:“安安,你爸爸和哥哥已经在找医生了,我们肯定能治好你的腿,你先吃两口饭,行不行?”
宁虞半信半疑地看着宁母。可是一想到钢板刺穿她的脚底板,她便信不起来。
宁虞含着泪看着宁母,心里酸涩不已。
她为舞蹈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下了那么多苦功夫,吃过那么多苦,就是希望自己能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可是她再也跳不了舞了。
钢板刺穿了她的脚板,也刺穿了她的梦想。
她这十七年来,只坚持过两样东西。
一个是祁烁。
她暗恋祁烁多年,后来凭借着一腔孤勇跟祁烁表白了,她满心欢喜捧着一颗真心给祁烁,可是祁烁不在乎。
祁烁不喜欢她,践踏她的真心。
那她就不要祁烁了。
那天分手之后,她后来去酒吧里喝酒,趁着醉酒给祁烁打电话。
祁大少爷来了。
她撒泼让他背她回家。
祁大少爷认命背她出酒吧,嘴上不饶人,骂骂咧咧道:“宁大小姐,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才来伺候你。”
她说:“祁烁,我们复合好不好?”
祁大少爷说:“不是,那天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
“不作数,我当没听见过,好不好?”
她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她又问他:“好不好?”
祁烁说:“不好。”
“为什么?我不漂亮吗?不聪明吗?”
“你漂亮,聪明。但是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我不吃回头草。”
她握紧拳头砸他。
祁烁哪怕吃痛也不改答案。
后来她再也没有缠着他了。
她有他自己的骄傲。
她那么那么喜欢祁烁,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活不下去过。
可是这一次……
如果真的跳不了舞,她不想活了。
*
“宁宁!”樊梓歌敲门喊她。
喊了半天也不见她开门。
宁母拎着一个保温盒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樊梓歌在宁虞病房前敲门十分诧异:“梓歌?”
樊梓歌回头看。
看到了宁母和宁虞的哥哥宁池商。她喊了一声:“伯母,宁宁哥哥好。”
宁母问:“怎么不进去?”
樊梓歌说:“宁宁锁门了。”
宁母一愣,去撬动门把,没动静。她撬动了两下,喊:“安安,安安。”
安安是宁虞的小名。
病房内已经没动静。
樊梓歌说:“我喊了很久,宁宁都没有回应。”
宁母一愣,像是想到了自杀上面去,继而开始疯狂撬动门把,大声吼道:“安安,安安——”
宁池商抓住宁母的手,跟宁母说:“妈,你让开。”
宁母下意识躲开。
樊梓歌自动闪躲。
宁池商一脚踹在门把手,门一下子就开了。
他们与病房里的宁虞面面相觑。
宁母看着宁虞站在病床前,脚上的绑带已经染红了血,而她此时的动作,像是在转圈……
宁母大喊:“安安!你在做什么!”
宁池商看着宁虞脚上的血迹时,愣了一下,很快,他大步向前走,把自己妹妹打横抱到床上,按住铃声,喊来护士。
宁池商看着她,说:“宁虞!你疯了吗?”
宁虞崩溃大哭,抓着被子,吼道:“是!我疯了!我跳不了舞了,哥,我跳不了舞了……啊——”
宁池商愣住,生硬地哄着宁虞:“安安,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医生,你要是还想跳舞的话,就不要作贱自己。”
宁母抱着宁虞。两人抱头痛哭。
护士来了之后,替宁虞处理了脚上的伤口。过了很久,宁池商出去。
宁母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对着一直等在旁边的樊梓歌说:“梓歌,你跟安安说几句话,伯母出去一趟,好不好?”
樊梓歌说:“好的,伯母。”
宁母说:“谢谢你,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