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第167章 第 167 章：异国

桑柔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发呆。

叶映走过去，坐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桑柔抬头，偏头看向叶映，她说：“妈妈，压力大会导致精神失常吗？”

叶映一顿，摇头：“我不知道。”

桑柔瞪圆了眼睛，诧异写在脸上。

叶映失笑，逗她：“怎么，认为我无所不知？”

桑柔点头：“在我眼里，妈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叶映浅浅笑了一下，她摸了摸桑柔的脑袋，思索了很久，缓缓说：“据我所知，你们这代人的精神问题频发率很高。压力，来源于个人，家庭，社会。个人因素和家庭因素其实很好理解。至于社会因素呢，”她顿了顿，继续道，“来源你周边同学、朋友、老师，来源于社会。社会现状非常能影响你们。”

叶映说了很多。桑柔完全愣在原地。

生逢其时，因为叶映的庇护，她一直置身事外。跟顾轻舟、姜烟、苏念她们聊了那么久，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突然深刻理解了书上那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社会大环境不是他们造成的，但需要他们去改变。

桑柔不知不觉中想到了桑书珉，自上次跟顾轻舟聊完之后，她去查过他的履历了。那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的职业生涯不应该止步于南城市市长。

桑柔看向叶映，忽然问：“妈妈，你为什么选择回南城市创业啊？”

叶映一顿。

她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南城市是她的故土，想回家不是应当的吗？但是以10年的经济大环境，哪怕她不留在京市，她完全可以去其他一线城市发展。

为什么回来？

叶映说：“因为这是我的家乡，我想让它更好。”

是乡愁，是近乡情怯。

桑柔又问：“那盛越每年往一中捐钱，也是因为妈妈怀念母校吗？”

“是吧，”叶映顿了顿，又说，“你赵叔叔他们也都是一中出来的。盛越每年往一中捐的钱，这是大家默认的。”

商人重利，世人都说有良心的人赚不到钱，但是，有时候，良心才是一把真正的刃剑。

上下一心百业成。

＊

祁烁一放假就请了两个南大的教授来教他。

一天的课程全被排满。

祁宛漪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三番五次劝他：“阿烁，你别这样，你爸爸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祁烁说：“妈，我自有自己的打算，您别管了。”

他用学习把自己的生活填满。除去上课，各种刷题和看各种史书。

睡前偶尔想起这些年来的叛逆，他也会懊悔不已。可是时间不会逆转，已逝的人不会复活。

桑书珉刚走那段时间，他每晚都会梦到他。

更可笑的是，梦里的他和桑书珉相处的很好。

祁宛漪担心他的身体和精神问题，把这些事情告诉祁允擎。

祁允擎说自己知道了，过了一段时间。祁允擎亲自上门。他走进祁烁的书房时，祁烁手上拿着一份报纸看。

祁允擎轻轻一笑，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说：“怎么，后悔了？”

祁烁脸上带着一点不自然，希望他不要再谈及此事，皱着眉头说：“舅舅。”

祁允擎顿了会，收起那副漫不经心地样子，他凝了眼眸，忽然说：“我一开始的确不喜欢你爸，他上门求娶你妈的时候，我和你外婆都不同意，我觉得祁家有钱，你妈不一定要嫁人。你外婆觉得，你爸在事业上太有野心了，怕他不顾家。你外公觉得你爸是个好的，你妈又非他不嫁。我就想着，你爸要是真的不靠谱，左右祁家有钱，养得起她。后来你妈就嫁了。”

祁烁一愣。这是祁允擎第一次跟他说起桑书珉的事情。

祁允擎继续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图一个痛快。这么多年来，我从不插手你妈的婚姻。现在，我也不会管你的事情。想干嘛就干嘛，但是，前提是，你得活的痛快。”

祁烁疑惑：“舅舅？”

祁允擎站起来，说：“给你五分钟收拾，带上你的护照和签证，我们爷俩出国玩。”

祁烁瞪大眼睛。

祁允擎说：“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你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下去，你妈就要跑到公司去找我了。现在，先放下你手头上的事情，跟我出国。”

祁烁还迟疑。

祁允擎淡淡地看着他，说：“还剩四分钟。”

有野心是好事，有规划也是好事。但是人怎么可以困在回忆里？他要再不来都不知道这小子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

他自我感觉良好，却不知道这幅样子落在亲近的人眼里，有多少让人担心。

＊

意大利。

桑柔刚从一个画展出来，忽然看到对面咖啡店有一个熟悉身影。

是祁烁。

桑柔犹豫了一下，没选择过去打招呼。不曾想，祁烁忽然看过来，透过玻璃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祁烁不知道跟坐在他对面的金发男生说了什么，两人一同从咖啡店里出来，朝着她走过来。

祁烁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桑柔停在原地。

祁烁用中文问：“一个人？”

桑柔摇头，说：“我和妈妈来的。”

祁烁点了点头。

忽然，他旁边的金发男生用意大利语问祁烁：“祁，这个美丽的东方女人是你的妹妹？”

祁烁点了点头，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是的。”

祁烁用中意两种语言相互介绍。

金发男生伸出手：“你好，我是Luca。”

桑柔伸出手，与他握手，语言自然切换，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你好，我是桑柔。”

金发男生很意外：“你会意大利语？”

桑柔抽回手，落落大方笑道：“会说一些。”

金发男生说：“你们中国人太过谦虚了。你说的很好。”

桑柔笑了笑：“你客气了。”

祁烁跟金发男生道别之后，金发男生跟桑柔道别：“期待下次见面。”

桑柔说：“再见。”

祁烁意外地看着桑柔：“你还会意大利语啊？”

桑柔说：“嗯，出门在外，语言不通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妈妈给我报了意语。”

祁烁点了点头，说：“映姨有先见之明。”

桑柔笑了笑。

祁烁看着她手上的伤疤，问：“伤怎么样？”

桑柔说：“我没事了。”她顿了顿，又问：“你的伤呢，怎么样了？”

祁烁说：“早就没事了。”

过了一会，祁烁又问：“你来旅游？”

桑柔说：“我来看画展。”

“什么时候回去？”

“一个星期之后吧。”

祁烁算了一下时间，说：“那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桑柔笑着说：“我跟老班请过假了。”

祁烁失笑：“不怕跟不上进度？”

桑柔说：“我可以补回来。”

祁烁说：“我倒忘了你还是个学霸。对了，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我给你买单。”

桑柔说：“不用，我自己有钱。”

祁烁说：“那是你自己的钱。你买点东西，刷我的卡，就当是见面礼了。”

桑柔想了想，说：“我没有想买的东西。”

祁烁顿了一下，“那我带你去逛一下？”

桑柔说：“不用了，一会妈妈就来接我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祁烁说：“行吧。我跟你一起等吧。”

＊

叶映来了之后，桑柔跟叶映走。

祁允擎出现在祁烁身后，祁允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叶映和桑柔。

祁允擎认出了叶映，但叶映身边那个女孩有陌生。祁允擎收回视线，问：“你刚跟谁说话？”

祁烁解释说：“小叔的女儿，同班同学。”

祁允擎恍然大悟，过了会，他有些诧异：“长那么大了？”

祁烁点了点头，又说：“舅舅见过桑桑？”

祁允擎说：“见过，她出生的时候，我还跟你爸妈去医院见过一面，本来你爸是把她抱养在膝下的，但是你小叔那小姨子不许，硬是要自己养，一养就是十几年。”

祁烁点了点头，好半响，他声音尖锐，满脸震惊：“小姨子？你是说，映姨是小叔叔的小姨子？！”

祁允擎奇怪地看着他：“是啊。”

祁烁说：“映姨不是桑桑的亲生母亲吗？！”

祁允擎说：“怎么可能，你小叔的小姨子才几岁，怎么可能生出桑柔那么大的女儿。”

祁烁身体僵硬。

祁允擎不会骗他的。

他忽然想起来，他每次叫叶映“婶母”的时候，叶映都会用不明不白地眼神看着他。他那时候还有些纳闷呢。

祁允擎感叹地说：“说起来，你小叔这个小姨子还是个奇女子。”

一个女人，没有家底，没有背景，不靠美色，白手起家到如今这个位置，可不就是一个奇女子吗？

祁允擎清楚地记得——

那年桑书玄的死讯从前线刚传回来，桑柔的亲生母亲，叶映的亲姐叶冉动了胎气。

叶冉被送到医院里，早产了。桑柔刚出生，叶冉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

桑书珉和祁宛漪一听说这个消息，跑去医院看。

他们三个当时在聊祁烁的户口问题，听到医院这个消息，三个人跑去医院查看。

桑书珉说要养那个孩子。

蹲在墙角里的叶映忽然起身。

少女身形单薄，眼神却十分坚韧，声音青涩又冷漠，说出的话让人震惊，又显得天真——

“我姐姐如今尸骨未寒，你们确定要跟我争夺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愣住。

但叶映这话说出来，也让桑书珉突然想起来。

桑书玄是入赘叶家的，按理来说，这个孩子该跟叶家。

但是叶家如今，叶父已逝，叶冉也走了，只剩下一个叶映，可是叶映才刚刚高中毕业。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钱养孩子？

不知道争执了多久。桑书珉退步。

几乎所有人笃定叶映养不起那个孩子，最终会把桑柔送回来。但事实是，叶映养了桑柔一年又一年，还一手成立了盛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