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兵荒马乱的,周亦宁作为一个英俊的男人,在这个女尊世界里独自闯荡,也受到了不少”青睐”。火车慢吞吞地行驶着,他从二等车厢里出来上厕所,看见三等车厢里挤满了伤兵,都在骂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男子。那男子身穿深褐色葛罗长袍,年纪很轻,身材修长,面色白皙,手里抱着一个一两个月大的男孩,不知所措又带着几分傲慢地站着,身边的桌子上放着大块的药棉,还有酒精灯。周亦宁注意到孩子的屁股上也有一块药棉,沾着大便。
一个伤兵骂道:”妈的个巴子!老子们在前线打仗,你这医务官的老公却拿给伤兵治伤的药棉揩娃娃屁股!还拿酒精灯下面条吃,你那女人到哪里去了?”
那男人显得又害怕又生气的样子,嘴里嘀哩咕噜不知在讲些什么,另一个女伤兵上去就拧住他的下巴,嘻嘻笑着。那男人吓得两眼翻白。周亦宁忙上前推开那个女伤兵,说:”他不对,我说他。他是归国华侨,听不大懂中文。”然后对那个男人用英文正色道:”医治伤兵的药棉、酒精灯,怎么能给你们私人使用?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你女人呢?”
那男人正哄着哭叫的孩子,又躲不过伤兵们的谩骂,看到周亦宁,如见救命恩人,忙拉住他的手臂用英文说:”我是在法国长大的,去年刚回国,嫁给了贺医官。我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环境,你帮帮我!”
周亦宁改用法文说:”你快给伤兵们道个歉!他们在前线流血牺牲,给他们治伤的你妻子却私自动用医疗器材。你用中文道个歉!”
那男子见周亦宁既会英文又会法文,年纪也和自己一般大,却比自己显得魁梧老成,心里早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拉着他叽里咕噜又说着,只是不向伤兵道歉。
这里的骚动越来越大,忽然传来一声喝令:”干啥子都聚在此地?”只见几个副官开路,引着一个女上校走了过来。
那女上校看见周亦宁,眼露惊艳,又瞥见那男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上去就握住他的手,细声问:”先生,你怎么了?”
那男子抽了两下手,抽不出,乞求地看向周亦宁。
周亦宁上前道:”长官,这个男子的妻子是医官,把给伤员治疗的药棉、酒精灯自己使用,引发不满。”
“这算啥子事体?”那女上校把手一挥,”别聚在这儿了,都赶快给我滚!”
那群伤兵不服气,可被副官们用枪赶着,口里气呼呼地散开了。
周亦宁十分愤怒,很想说什么,却见一个系着武装带的中等个子文官匆匆向这里走来,被伤兵们推得左摇右晃,口里叫着:”琪琪,琪琪!”
那年轻男子见妻子回来了,抱着孩子哭着就要过去,却被那女上校拦住,转头问那医官:”你姓什么?”
“报告长官,我是贺医官。”贺医官看着自己爱夫的手被拉在女上校手里,面露焦急,上前敬礼,说:”长官,是我先生糊涂,他......”
”特殊时期,军法处置!”女上校一指贺医官,”医疗物资就被你们一家这么浪费掉了!还有没有王法?抓起来!”
贺医官被扭住胳膊,她的小丈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被女上校拉着,不停地说着法语。周亦宁上前,道:”长官,贺医官有错在先,但是否可以看在她是一个婴儿的母亲的份上饶她这一次,下不为例。”
那女上校瞥他一眼,说:”你不要瞎管事,再管把你也收了。”示意副官把那孩子硬夺下来,由副官抱着,自己一把打横抱起那男子,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笑道:”真是我见犹怜,跟着我走吧。”
那男子绝望地叫一声,晕过去了。
贺医官高叫”琪琪!”
周亦宁还要上前,被两个副官推搡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女上校让一个副官抱住那男子,自己在那男子精致的眉眼上吻了吻,擅自下车去了。
贺医官也被押下去了。
火车徐徐开动,周亦宁顾不得提箱子,跳下火车,追了过去。
只见那贺医官被押着,嘴里还不住喊着”琪琪!”
那男子在副官怀中昏昏沉沉,一会孩子哭叫,他悠悠转醒,一看此情形,又哭喊挣扎着跳下来,向贺医官跌跌撞撞跑过去。那女上校见此情况,浓眉一皱,上前在他脖子上一劈,把软绵绵的人重新抱在怀中,对贺医官说:”我就看上你这个小老公了,你的罪,我从轻判处,但人我收了。”
贺医官跪下涕泪纵横道:”长官,他连中文也不懂的,他祖父是中国人,是我祖父的连襟,我和他自幼订亲,去年他专程回国和我结婚了。一结婚就遇到了战乱。他刚刚生了孩子,人又娇气,车子上也没个设施,这才犯错动用了医疗素材给孩子擦大小便,用酒精灯煮面条吃。”
女上校说:”怎么,连中文也不懂的?”她看向周亦宁,说:”你不是能跟他交流么?你一起来吧。”
周亦宁遂被副官扭着胳膊,跟着去了,后面贺医官绝望地喊着”琪琪”,那孩子也不住大哭。女上校让一个副官扛着琪琪,见孩子大哭,烦闷地皱起眉头,示意把他弄走。周亦宁忙说:”他不能没有孩子,等他醒了,我和他沟通。”女上校勉强点点头,一行人上了吉普车,行驶到临时司令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