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路回清野 第6章 第 6 章

阳光洒在桌面上，厉岩和孟清野正坐着和霍阿姨一起包饺子，小九也坐在两人中间用黏土有样学样地“包”着。

厉岩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一捏，一个栩栩如生的老鼠饺子就成形了。

“厉岩哥哥，你好厉害呀，我也要学！”小九开心地喊着，可爱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确实厉害，孟清野看着厉岩面前饱满又可爱的饺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差点露馅的“产物”，选择默默地改行去帮一旁的霍阿姨擀面皮了。

“阿姨，小九最近有没有再做噩梦，夜里还会哭么？”

“最近没有了，自从喝了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药，睡得安稳多了。”

霍阿姨边说边望着小九：“小孟啊，这孩子虽然命苦，但老天也倒没太狠心，让她遇上了你，小九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

孟清野心里湿漉漉的，他回想起那天第一次见小九，她瘦小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就这样默默地蹲在墙角，和福利院欢声笑语的其他的孩子格格不入。

那时候，他透过那身体仿佛看到了十岁的自己。蜷缩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样可以抱住自己。他和小九都一样渴望着温暖的拥抱，小时候的他没有得到，而这次他希望小九能够得到。

·

开心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一会儿饺子就包好了，小九和其他孩子吃完便在霍阿姨的督促下上楼准备午睡。

孟清野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微风拂过婆娑的绿叶，弹奏出沙沙的音乐。

脚下的几只蚂蚁正成群结队地搬运刚刚孩子们掉下的肉馅，看起来十分忙碌。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从头顶传来，孟清野本想像上次一样搪塞过去，毕竟看蚂蚁这件事一点也不像一个快奔三的成年男性该做的事。

他掀开眼皮，却撞进了厉岩深邃漂亮的眼睛里，那双眼睛仿佛漆黑夜空中的繁星，周围越暗就越明亮，让人忍不住逐光前行。

而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此刻正专注地望着孟清野。一阵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十八年来如死水般平静的心。

“咳咳...没...没什么。无聊看看蚂蚁。”

厉岩看着眼前局促的某人，不禁笑出了声。

“我坐你旁边介意么？”

厉岩嘴上这么说着，可身体已经挨着孟清野坐了下去。因为个子高，他坐在台阶上腿还要向两边微微侧着，不得已和孟清野的左腿抵到了一起。

孟清野感觉自己的左腿僵住了，仿佛全身上下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在了紧挨着的那一处，属于厉岩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他不敢移，好像也不想移。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道歉？是我没弄清楚事实就误会了你。”

“没关系，我理解你。我听霍阿姨讲了很多，小九对你很重要。”

孟清野轻轻点了下头，抬眼望着眼前的厉岩。

“没想到你是当年抓到逃逸司机的那个警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帮小九将坏人绳之以法。”

“哈哈哈哈哈孟清野，你怎么善良到连感谢都要帮别人说。”

厉岩仰着头笑个不停着，孟清野顿时恼羞成怒，早知道厉岩爱打趣别人，应该不说这么中二的话的。

还记得第一次在银行门口见到厉岩的时候，他目光坚毅，脸庞冷峻，一副很酷的样子。而现在眼前的厉岩眉眼明媚，笑的如此爽朗，空气仿佛也变得灵动起来。

孟清野佯装了会儿冷脸，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勤劳的蚂蚁已经将所有的残渣都搬进了洞穴，地方上只剩零星几只。

孟清野低头看着蚂蚁，突然闷声问向旁边的人。

“你说，工蚁一直都在搬粮食，屯粮食，为蚁后服务。那如果有一天它们的蚁后死了，那它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嗯...我想是希望。”

“怎么说？”

“工蚁照顾蚁后是希望蚁后能繁殖后代，使整个蚂蚁群体生存下去。如果蚁后死了，那就去找新的蚁后，只要有能找到新蚁后的希望，它们就不会选择死亡。”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斑驳的光影映照在厉岩的脸上，他转过身看向孟清野。

“人也是一样，不要为了谁而活，而要为了希望而活。”

孟清野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句莫名其妙的消息：活着才有希望，为了希望而活。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我那双绝望的眼睛，他早就看透了。

这一瞬，孟清野觉得对面的人仿佛比阳光还要耀眼，让他不想再逃回黑暗。

“阳光很好。”孟清野，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侧头望向厉岩轻轻说。

——你也是。

那个夏日，他在心里补上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