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畅瞧清镖主人怒不可遏,抬起手臂嘴里骂道:“贱婢,早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受死吧。”他藏在袖筒里的袖箭破筒而出,那箭细如雨丝,去势极快,不由为站在桥上的镖主人捏了把汗。
兰馨从天而降落在桥上的那一刻,吴痕便认出了她,及见陆畅袖箭破空而出,他心里一惊脱口而出,“小心!”
下一刻谢戡的银槊已到眼前,打断了陆畅欲射出的第二箭。桥上兰馨虽飞身避让,但袖箭太快仍被射中了小腿,与此同时另一拨人马从另一个方向赶来,马蹄声将她的呼疼声淹没。
陆畅原本以为来的是鲜卑军,待他看清来者是谁,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因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宿敌龚花花。
龚花花得到消息此时赶来上去便直取其性命。陆畅奇怪北水宫余孽怎知他的行踪却没空多想,因为他绝想不到一个唯唯诺诺向来听话的狗竟敢在背后算计自己。
温莘良一向被陆畅轻忽玩弄,对于仇池人来说他只是一台行走的付款机器,需要他时呼来不用他时喝去。
太原温氏号称晋国首富,温莘良从小被捧着长大,他钱多人却不傻,如何看不清陆畅处事行径,无非将他当凯子宰,利用完后还要再踩一踩。既然陆畅对他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陆畅以为他听话好用,孰不知他私下早收集了陆畅的把柄、仇家。
此次仇池人跑路得急,需要的盘缠还是温氏商行资助,仆人听仇池人说离开前最后替鲜卑人办一件事。于是温莘良便将陆畅的消息偷偷送给了北水宫的人。
知根知底的家仆问他为可要帮谢氏,他们被迫背井离乡来到大棘城,里面多少也有谢氏的原因。温莘良半晌没回应,仆人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却听温莘良道:“我毕竟是晋人。”
珍珠桥上陆畅遭到龚花花犀利的攻击。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陆畅想若不是这贱婢设计,他如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恨龚花花,恨得牙根发痒,偏龚花花对他一直苦苦相逼,他想:“你既然不让我活,本世子便送你下地狱。”
龚花花见了陆畅自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这样的两拨人打在一处,场面血腥残酷的令人不忍卒睹,双方不死不休谁也没打算给对方留活口。
兰馨用峨嵋刺挑开箭头,箭尖连带着鲜血一并带出,在她包扎伤口的空当,五城兵卫司的兵器不停往她身上招呼,令她惊喜的是有人替她一一接下。
吴痕心下虽没原谅她,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戳于刀戟之下,他拉起她没受伤的手臂,道:“走!”转身便跑。
这简短的一个字,这不经意牵手的一个举动,让兰馨的胸中涌出丝丝暖意,她被吴痕牵着一路飞奔,一瞬间她心里竟希望若一直这样跑下去也好,只要能让她一路跟随,便是跑去天涯海角她也甘之如饴。
陆畅被北水宫人缠住手脚,御林卫损伤大半,再不能困住晋人。后边是追来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谢戡他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众人展开轻功向城外疾奔,兰馨再次见识了昆仑派的轻功,果然去势如虹。
四人脚程都不慢,再加上后有追步,一口气跑出了几里远,眼见身后五城兵马司的人由星罗密布到零星寥落再到不见踪影,四人不敢大意,强撑着又跑了几里远方才敢缓下脚程。
此时天色已大亮,随着太阳跃出山间,林间薄雾逐渐散去,四人在原先说好的落足点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来驾车赶到的白真、白虹他们。
谢智初始没认出李逍,大睁着眼睛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嘴里啧啧称奇,“我滴个妈耶,逍姐你这个大变活人可比我厉害多了,白虹道长说我大变样,你可比我变的多得多。逍姐你说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呢!你长这么好看以前为什么要扮那么丑?”
李逍看他一张小圆脸瘦成了瓜子脸,用手捏不如以前好捏,有些可惜道:“谢智你不觉得你现在太瘦了吗,没以前好。”
谢智对现在模样颇多满意,“没有啊,白真道长说我如今这模样看着机敏许多,张娘子也说我瘦了好看,我也这么认为。”
兰馨对于小腿上的箭伤并不觉得如何,她从小负过比这重十倍的伤不过草草包扎了事,可吴痕非让她将包扎的伤口解开,要重新给她上药不可。
兰馨嘴里说着不必麻烦,心里却像被浸了蜜水一样甜。
李逍手臂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看着吓人伤口却并没有多深,原先包扎伤口这种事不是蝶姨就是吴痕来做,如今换作谢戡为她上药包扎,她心里感觉有一只小鹿在跳,跳得越来越快,跳得她有些心烦意乱,不时低声催促:“阿戡,你好了没有。”
谢戡看着她皱起的鼻子,以为她疼,从怀里摸出块饴糖来,安慰道:“嘴里含块糖便不疼了。”
李逍将饴糖放至口中,身侧谢戡低着头认真地包扎着她的伤臂,她从来没发现原来饴糖这么甜这么好吃。
众人上路,三辆马车,谢戡李逍最前,吴痕、谢智驾车驶于中间,白真、白虹两位道长驾车押后。
因怕撞见鲜卑军或在官道上被人发现,谢戡选择走小路,山路崎岖行进间除了颠簸更费时间。日头高悬于头顶,两个时辰他们才穿过一道山梁。人站在高处,前面是绵绵无绝的山脉,深秋时分,山林间红的、黄的,深深浅浅的绿揉杂在一起,绚丽斑斓。
高空中有鹰在展翅飞翔,山间空阔,鹰清亮的啸叫声能传出许远。
马车上谢戡拉住缰绳,将手撑在额头搭了个凉棚。
李逍顺着他目光看,远处山峦起伏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如烟波深邃,“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谢戡将搭凉棚的手改指对着天空中御风飞翔的鹰道:“逍儿你看,那只鹰是不是跟了我们许久?”
空中不只一只鸟,再者鹰便是鹰,李逍分辨不出是否同一只,刚想说这谁看的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记得慕容恪养的那只鹰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抬头又往高空看去,可惜隔得太远,只能看见那鹰褐色的羽毛,哪里能看清眼睛的颜色,她不太确定地问:“阿戡你想说,天上的那只鹰是慕容恪养的那只?”
慕容恪与他们何仇何恨,在他们逃出大棘城后仍不肯善罢甘休!她理解不了,又觉得不大可能,可下一刻谢戡却道:“正是慕容恪养的那只鹰,快走。”
马车加快了速度,在崎岖的山路间飞驰,有武功的人还能忍耐,却苦了车里坐着的张蓉蓉和娘子们,她们被颠的七晕八素,直颠得昨夜的晚饭都要翻上来。
后车不知前车为何突然加快了速度,但谢智相信公子,白真白虹也相信小师弟,加快速度必有缘由。好几次马车跑得太快,车轮碾过崖边碎石,本就松散的岩壁支撑不住,连带泥土碎石滚落悬崖。
李逍将后背紧紧贴着车臂,而车内的张蓉蓉和老鸨坐都坐不住,东倒西歪。马车驶过一处水涧,滚落的山石将下面的灌木压塌,李逍无意瞥见几十把明晃晃的枪尖。她猛地去拉驾车的谢戡手臂,抓在他手臂的伤口处。
谢戡皱起眉头,冲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别吱声,此地危险,不要让他们以为咱们发现了他们。”
李逍一边点头一边想他们走山路乃临时做的决定,慕容恪难道会未卜先知提前布局?想到那只鹰不由恍然,那只鹰看见了他们的行踪,反馈回去这才引来埋伏者在山间潜藏。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上还有妇孺,眼看灌木后边的枪尖黑压压一片,李逍的心不由揪起,此地无援又无依仗,他们想干过全副武装的军士不啻异想天开,惟今之计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
三驾马车跑得飞快,负重加上速度过快,终于有车轱辘不堪重担裂了开来,快速行进中的马车奔跑中分崩离析。掩藏的军士爆起,纷纷从潜藏处冒了出来。
最后一辆马车被围堵,谢戡将缰绳交到李逍手中,指着前方山脊处的一处猎人搭建的小屋,“逍儿,将车停去那里,先将围墙加固,我去接应师兄。”说完不待马车速度减缓,他一个飞纵向前跑去卸下力道,落地后转身向后方向跑去。
李逍边驾车边叫他小心,谢戡奔跑中从后腰抽出短槊,短槊合二为一划出一道银光,他整个人奔进大片烟尘中。
马车一路疾驰又是上坡,马儿已经跑脱了力,而山脊小屋所处的位置愈发陡峭,无论李逍如何挥鞭,马儿根本跑不动。李逍无奈跳下马车,挥鞭推着马车向上走。
马车终于不再晃悠,张蓉蓉掀开帷裳发现情况有异,提起裙裾跳下车来,并没多问什么而是同李逍一起推车。
李逍说不用,但在张蓉蓉表示人多力量大后便没再阻止。车上娘子接二连三地下来帮忙,她们知道现下情况紧急没多问一句,李逍简略地将现下情况大致说了,“大家放心别怕,我们会将敌人赶走。”
众人齐心,马车终于踏上山脊小屋区域,李逍留下吴痕、谢智借助地势修葺围墙,她心中记挂谢戡还有白真、白虹那一车人的安危,遂展开轻功赶去救援。
话说谢戡很快发现伏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擒获的符鹏,自己走之前将此人捆绑,也不知他如何获救?与慕容恪达成何成协议?愿意被人当枪使!
慕容恪自己忙着应付国内的反对势力,让符鹏埋伏在此对付自己,实在是一石二鸟之计,下了一手好棋。
谢戡开口问符鹏要如何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