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声里宫里埋伏的禁军执锐而出,将慕容恪及其亲兵重重围住。一时慕容恪的亲兵被两层禁军夹攻,动弹不得。
老族长原以为萧氏与慕容恪有了缓和,才会在宫中为其办婚礼,如今才知其中暗藏杀招,扼腕长叹道:“尔等如此针锋相对,列国会如何想?江山百姓又如何自处?”
今日机会千载难逢时不我待,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情状不是慕容恪死便是萧氏灭亡,萧琰在老族长的惊呼声中手中挽个剑花,挺剑向慕容恪刺去。
吸气声里,慕容恪徒手接了萧琰两招,而后他接过常度抛来的佩刀挡住了萧琰的重剑,大厅内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这二人虽都出身贵胄,却实打实在军中从低层起至统率三军,如今倾尽全力,对战时的威力惊人。
二人打得难分难解,一时胜负难分。萧芳绞着绢帕对近旁的内官耳语几句,那内官奔至禁军副统领处。副统领抬头向上首看了太后及皇帝一眼将手一挥,禁军武器同时出鞘。
慕容恪一刀震退萧琰,用刀尖指着他向老族长言道:“伯父您都看见了,萧氏害恪之心不死,恪今日所作所为实乃逼不得已。”
老族长有心再劝,却见将王府亲兵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军突然调转枪口,枪尖齐齐对准了萧琰。
疾如旋踵间局势突变,萧琰看着禁军副统领一脸的不敢相信,“你?你是我萧氏家臣,你竟然投靠了慕容恪?!你……你如何对得起祖上,你这个叛徒,叛徒!”
副统领眼睫轻颤,扬声道:“侯爷,鲜卑外敌未除,不宜内斗不休,属下是您萧氏家臣,可属下也是鲜卑人,皮之不存毛将焉覆,您不要再和摄政王斗了,还是放下武器吧。”
萧琰不敢相信,“闭嘴闭嘴,慕容恪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卖主求荣,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叛徒,你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家列祖列宗,啊!”
萧琰以为布置好一切,静待猎物踏入陷阱,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等着别人自投罗网,谁知自己早深陷网中。他虽勇猛却寡不敌众,慕容恪这只老狐狸耍了什么手段竟让萧氏家臣对自己倒戈相向?他不相信那些说辞,他外甥慕容筹才是鲜卑的皇帝,什么时候慕容恪成了带领鲜卑走向强盛的必要条件?他不明白也不能甘心多年准备付之东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被慕容恪逼入死地。
当萧琰及近卫力战而竭被禁军拿下时,他须发全散浑身是血,他仍不敢相信自己败了,他不服气,明明正义应该在自己这一边!
“无毒不丈夫,慕容恪你好手段,够狠辣。只是你敢说言官参你的三十三项罪证都是子虚乌有都是冤枉你的么?你没有贪图美色未将一已私利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你果真一心为国不存任何私心吗?”
常度不等他将话说完,命令手下将人拖走。
老族长心知萧琰大势已去,没了娘家倚仗的太后自然对皇权构不成威胁,他劝摄政王饶过萧芳,毕竟太后是皇帝生母,且萧氏名门望族,若赶尽杀绝,其遍布全国的门生故吏定难相容。
令老族长感到吃惊的是,慕容恪拒绝了他的建议。老族长眼看禁军不顾慕容筹的反对,从席间当面拉走萧芳,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坐了回去。
萧芳知道大势已去,慕容恪不会放过自己,咒骂不止,“尔等贱人竟敢以下犯上,我是太后是太后……慕容恪你个佞臣不得好死,我便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此情此景让殿内有心拉一把萧氏的宗亲敢怒不敢言,老族长说话都不管用,何况自己,如今胜负已分,明哲保身方能保存实力。
外戚已倒,摄政王的权利再无人能够辖制!老族长疲惫地想,“这是自作孽么?他一心为国为慕容氏,难道他做错了么?!”
坐在上首一直以袖试泪的慕容筹眼看着舅舅被人拿下,母亲被人拖走,可笑的是他贵为皇帝却无能为力,他突然觉得齿寒,言官罗列的三十三项罪名、弃之不要的布军图,既便桩桩件件确有其事又如何,依然无法撼动摄政王的根基。原来在实力面前,所谓的证据只是个笑话,他眼珠不错地望着慕容恪,问:“皇叔,你会杀死我母后吗?”
慕容恪回看着他并未立刻回答,半晌缓道:“……罪不置死,会让太后颐养天年。”
慕容筹显然松了口气,只是他的脸色依然青的怕人,他扶着内官的手起身,内官没撑住他,小皇帝腿一软重又坐了回去。
待他二次在内官搀扶下直起身,离开前他顿着脚,回头又问了一句,“皇叔,你会是田常、子罕之臣吗?”
慕容恪被问的明显一愣,丹凤眼习惯性地眯起,感觉上首一直叫着自己皇叔的孩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慕容筹却未等他回复,在一众内官围拢下转身步出了旭日阁。
月影西移,皇宫内一出闹剧终于收场,刑部天牢一出好戏也迎来了**。谢戡起用了在大棘城中蛰伏日久的间者,一番布置亲自前往刑部劫天牢。
今日摄政王娶亲,景阳侯会在筵席间发难,谢戡料定慕容恪忙不过来,遂于今日劫囚。
果然天牢防守如常,谢戡李逍易装后跟在可儿身后,假意是牢里娘子亲眷,送些饭食汤药进去。狱卒与可儿已然熟络,虽放了她进入,待见到谢戡李逍两个生人仍然出手阻拦,可儿好说歹说,又塞了足够的好处,狱卒这才开恩让二人进去,却也只同意进去一刻钟时间。
可儿连连点头,又是说好话又是表示感激。天牢上的小窗被关上,生铁门吱嘎响着缓缓打开,李逍先入,谢戡后进。待谢戡走入天牢时,李逍抬手冲狱卒后脑一记手刀,那人头一歪立刻陷入甜甜的梦乡。可儿眼疾心快地从他腰间取下钥匙,临走亦没忘将适才送出的银锭取了回来。
刑部天牢本是关押大棘城重要犯人的地方,平日大多闲置,如今多半地方被芙蓉园里的人塞满。可儿领着谢戡李逍不费什么工夫便看见了关押在监的娘子们。
老鸨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谢二公子,更没想到他能亲自来救自己,一时感动的有些哽咽,“给公子添麻烦,都是老妇无能。”
“妈妈这说的什么话。” 谢戡一把扶起她,“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妈妈先随我们出去。”
老鸨连连点头,“是是,公子说得极是,瞧我都乐糊涂了,走,娘子们,跟着公子赶紧走。”
狱卒对上谢戡李逍,短暂的怔仲后直接上家伙,但双方实力悬殊较大,不是告饶便是直接被敲晕。打不过,又不敢让犯人就这样被救走,狱卒们心中害怕却又一得不上前阻拦,只是在谢戡李逍手下不过炮灰,翻不起波澜。
有聪明点的,掉头向外跑,可儿以为狱卒保命要紧,不想他们却将甬道内的牢门用锁链锁死。
狱卒以为能阻拦,不想李逍抽出冰魄,拇指粗的铁链应声而断。
狱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别人眼里看到恐惧。“鬼呀!鬼呀!”人群有从众心理,被人一吓再见别人跑开,后面的再也顾不上了,大叫着也往外跑。
谢戡本意救人,原不想伤狱卒性命,他们被吓退最好。李逍却被那些人“鬼呀鬼呀”的叫唤惹得着恼,轻嗤道:“美丑都不分,瞎了么。”
不论是谢戡李逍,还是可儿老鸨,都以为此次劫囚大获成功,有些被救出的娘子喜极而泣,数日的煎熬总算解脱,就在大家都放松下来之际,变故陡生。
跑得慢的狱卒哐哐地砸着生铁门,谢戡走近敲晕那几个狱卒,然后透过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只见大叫大嚷跑走的狱卒,皆身上扎的刺猬一般,在离天牢大门不远之处倒地身亡。
见此情景,李逍与谢戡对视一眼,看来外面埋伏了弓箭手。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二人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妇人,事情有些棘手。
谢戡对刑部周边地形已熟记于胸,他拉过李逍商议,由他冲出去吸引对方箭矢,李逍趁乱将妇人们带出,等着白真、白虹两位师兄前来接应。
李逍同意谢戡的计策,却不同意由他引开箭矢,“不是我说大话,论起轻功,阿戡你可不如我。所以我出去吸引对方注意,你带她们出去。”
谢戡担心她遇危险,毕竟她的内伤初愈,李逍却不等他将话说完,先一步拉开生铁门蹿了出去。
羽箭如射来的雨,可儿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眼睛,她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发现李逍身形在箭雨中飞快地穿梭,箭矢或被她手中的剑打飞或被她以巧妙的步法避过,竟无一支能射中她,真是神了!
更厉害的是,李逍避让箭矢期间竟还能反击,不少箭手被她的反手箭射中,从藏身处跌落。可儿看的大吃一惊,若非谢戡拉她,她全然忘了身处危险。
谢戡寻个空地,将手中的烟花点燃,烟花在天空炸开,须臾的亮光足够李逍发现对方的藏身之处,下一刻她手中的冰魄银光乍射,唰唰唰唰,中剑者低哼着从树顶屋脊跌落。
李逍已听见白真、白虹两位师兄奔来的声音,突然箭矢如流星雨般漫天涌来,冰魄打落了一些,有漏网的射向从天牢里出来的娘子。
李逍心中一急,冰魄舞得密不透风,可箭矢实在太密了,她一人根本挡不住。谢戡也感觉到羽箭的密度,好在两位师兄业已赶到,他从后腰抽出短槊合二为一,长槊抡了一圈,将冰魄未能截住的箭矢一一打落。
大牢内可儿让娘子们先走,她人机灵跑得又快,由她来断后最合适不可。老鸨上了年纪且受了惊吓,跑不动加吓破了胆。白虹道长说声得罪将老鸨负上后背,然后背着她冲了出去。可儿今夜张大的嘴巴几乎没有合上过,白虹背上负了个人跑得倒比她这个常年跑腿的还快,一下激起了小丫头的胜负欲,她撒开脚丫子追了上去。
此时谢戡从倒下的箭手着装中分辨出来人竟是御林卫。御林卫只对皇帝负责,而能调动得了御林卫的却只有摄政王,便是太后、太皇太后亦无权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