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见她们争执地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是哦。还是那位小娘子说得对。这里可离地面有五六丈,你们两个小姑娘跳下去会死的。哪怕没死,若是脸着地那可就惨了。还不如乖乖让本公子抓住,万一本公子心血来潮说不定会放你们一马哦。”
他靠在阑干上,抱起手来,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嘴脸让谢君意觉得很讨厌。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谢君意!
谢君意看向翠翠:“你信我吗?”
翠翠不明所以地回看向谢君意,这一下翠翠就怔了下。
迎着谢君意认真的目光,她看见了自己。好奇怪,明明自己那么害怕,可谢君意眼中的自己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翠翠一咬牙:“我信!做鬼我都信!”
谢君意笑了,抓住翠翠的手腕:“那就信我不会让你做鬼!跳!”
翠翠咬紧牙关,闭着眼猛地窜了出去。
谢君意还以为翠翠会犹豫,但是她丝毫没有。
在谢君意说完的一瞬间翠翠义无反顾地跳了出去,因为谢君意握紧了她的手腕,她跳的太让谢君意猝不及防就使得谢君意一下被她带了出去。
不过幸好,谢君意很快回过神来,做好了准备。
在跃出之时谢君意看见青衣男子沉下来的表情。
哎呀,这就不高兴了?
还有更不高兴的呢。
谢君意想着勾唇一笑,眸光中带着几丝玩味:“你的兵器库是通向哪里,那个地方又藏了多少人呢?”
是了,什么狗屁地尽在掌握之中,他也配?
谢君意巧好说完,她的影子蓦然落下。
青衣瞳孔一缩。
他再无之前的吊儿郎当,慌张地朝谢君意冲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只是已经晚了,楼下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她竟然跑了!
青衣暴怒,他狠狠拍着窗户:“搜!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女子!”
青衣的属下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主子如此生气,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句话?
就因为一句话?
只有青衣男子自己知道,那句话里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边,在跃出去的那一刻,谢君意就运气甩出匕首扎在屋檐的砖瓦之下,随后她带着翠翠两个人飞至铸林楼的屋檐之上,动作又快又迅速。
若非对方心防松动,是决计能看出谢君意的小心思的。可惜,他已经被谢君意那句话扰乱了心神。
谢君意和翠翠躺在屋顶望着天,楼下传来兵荒马乱的声响。
此刻,夜晚已至,天空犹如黑幕,圆月明亮群星璀璨,看着也似有一番风味。
谢君意眉眼弯弯。
看来她并没有猜错,那暗室就是一个巨大的兵器库,而那个兵器库通向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至于是什么地方,下次她再来看看。
想着谢君意坐起身来,她瞭望了一下,举着火把想追她们的人已经越走越远。
谢君意便带着翠翠从另一侧落下,隐匿在小巷之中。
脚落到实地,翠翠才后知后觉腿软起来:“郡主,奴婢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胡说,本郡主可不准你死。”谢君意皱起眉。
“嘿嘿,奴婢就知道郡主最厉害啦!对啦,您这匕首是不是该换丝线了,奴婢怎么觉得刚才差点落下去了?”
“……胡说!本郡主每日都换的,绝不可能落下去!”
“奴婢不信,今晚奴婢要看着你换!”
“你又看不懂……”
“看看就懂了嘛。”
月光下,两人越行越远,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回到谢家的时候已至深夜。
翠翠打来了水,谢君意便让翠翠下去歇息了。
她走到面盆旁,洗了把脸。
正准备挑熄油灯之时,她却被迫停住了。
谢君意下意识动了动鼻子。
好大的血腥味儿!
她皱起眉,闻味寻去,但刚走两步却见油灯先一步被人挑灭,整间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谢君意悄然挪动脚步,一道人影从空中落到谢君意身后,抬手便是一柄长剑轻轻放在她的脖颈之上。
谢君意以一种被挟持的状态站在黑暗里。
可能是视觉被削弱的原因,她鼻子周围的血腥味越发清晰,一丝一丝疯狂钻入谢君意的鼻中。
虽然天黑,虽然谢君意背对着那人,可是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了她对方的真实身份。
“夏侯越,你又搞什么!”
“能不能别每次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突袭?”
谢君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是的,此人不是昨夜刚见过还让她一夜无眠照顾对方夏侯越还能是谁!
夏侯越见谢君意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便不再隐藏,他松开剑坐到凳子上:“你这狗鼻子还挺灵。”
“什么狗鼻子!你会不会说人话?”谢君意冷哼道:“在皇宫里也就罢了,本郡主那是寄人篱下不得不面对你。但这里是本郡主的家,这是在本郡主的闺房,你不好好在东宫养伤三更半夜的潜入本郡主这里做什么?”谢君意真的恨不得踹他两脚。
哪有人大晚上跑到姑娘房间说风凉话的,夏侯越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郡主殿下贵人多忘事,几日前好像是郡主殿下先闯入孤的房间的吧。说起来正好,郡主来孤东宫两日,孤来郡主闺房两日,这算扯平了。”
夏侯越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到这里谢君意还没察觉事情不对劲,直到谢君意听见茶杯被拿起,但没有拿稳而掉落的声音,又听见茶水抖落到桌子上的滴答声。
谢君意原想骂他的话头一落,不由得皱起眉:“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去点灯……”
“别点。”夏侯越伸手抓住了谢君意的手腕。
谢君意感觉到自己的手湿漉漉黏糊糊的。
谢君意瞬间明白过来:“你又受伤了?你说你得多糟恨啊,天天被人追杀。”
夏侯越放开谢君意的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有人在东宫守株待兔,我回去就是找死。现在外面也有人在找我,我的暗卫把人引开了,我才得以逃离。”
“皇帝已经图穷匕见了……他想暗中除掉你。”谢君意道。
“是,所以这次我失踪反而给他创造了一个杀我的机会。现在,他已经封锁了皇宫,传出我失踪的消息,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夏侯越冷静得像个旁观者,仿佛现在在和谢君意讨论的不是自己正被亲生父亲追杀。
“不就是栽赃嫁祸那些事儿嘛。”谢君意勾起唇笑意不达眼底。
夏侯越没有说话。
谢君意走到角落,点燃了角落相对没有那么明亮的蜡烛:“你想做什么?”
夏侯越道:“给我个地方养伤,最好能有药材和大夫。”
谢君意回头看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凭着昏暗的灯光谢君意能看见他腹部那原本的伤口上又新增的一条看上去更深更狰狞的伤口。
而夏侯越脸上血色尽失,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竟白得发青。
他竟是承受着如此的重伤一路跑到谢家的吗?他昨夜原本的伤就不轻还发了热,今天竟然又新增一条,看来皇帝的确是起了杀心了。
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子之位夺了也就罢了,何止如此啊!
谢君意心中倒底不是滋味。
谢君意只是想夏侯越帮它一回,却没想到这一回就将夏侯越害成这样。
她的目光从夏侯越脸看向夏侯越的伤口,又从夏侯越的伤口看向夏侯越的脸:“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夏侯越抬眸:“都让你别点灯了,吓着了?”
“笑话,本郡主会让这点小事吓着?倒是你,不会是不想让本郡主看见你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才不让本郡主点灯的吧。”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与夏侯越作对的本能,谢君意下意识反驳道。
但这一次夏侯越却没有刺她或者反对她的说法,反而苦笑一下,端起茶仿佛端起酒一般一口闷了下去:“你说的不错。我曾以为他不是不想做个好父亲,而是他首先是一位君王。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利欲熏心的禽兽罢了。”
谢君意虽然很想拱火,但毕竟是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便没有再说。而是走过来瞧了瞧他的伤口:“你可能需要一些药。”
夏侯越顺着谢君意的目光看到自己的伤口:“我之前好像就说过我需要大夫和药材。”
谢君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伤口,抬头看夏侯越的表情,却见他面无表情仿佛一点也没有痛觉一样。
“好玩?”夏侯越问。
谢君意抬头诚实道:“怪恶心的。”
夏侯越扬唇:“所以不是让你别点灯。”
谢君意却道:“你明知本郡主一身反骨还不让本郡主点灯,难道那不就是在故意刺激本郡主?”
夏侯越一时无言。
谢君意伸伸懒腰:“走吧,送你去见大夫。”
“你这语气听得像要送我去见阎王。”夏侯越难得开了个玩笑。
谢君意听得连连称奇:“怎么,突逢变故之后连性格都变了?”
“我不会因为同一个人跌倒两次。”夏侯越语气冷硬起来。
“但你会因为同一个人受伤两次。”谢君意调侃道。
夏侯越微微挑眉:“你说的那个人是你?”
谢君意看向他那两条纵横交错的伤口,一时无语。
她其实想说的人是皇帝,但是他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他确实因为她受伤两次。
谢君意一时语塞,她撇撇嘴站起身,没有那个兴趣再跟夏侯越在这儿开玩笑:“走吧,本郡主怕你死在这儿,那也太不吉利了。”
每每语塞,谢君意总是那副娇气嗔怪的模样,夏侯越觉得很有趣。甚至在这种适合他觉得身体上的伤口都没那么严重了。
不过他不能这样跟谢君意说,那姑娘若是知道他的想法绝对把他踹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于是夏侯越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谢君意悄悄带着夏侯越去了谢药楼。
不过几墙之隔,即便是受了重伤的夏侯越也能坚持到达。
夏侯越抬眼看着谢药楼的牌匾,沉默了一下:“……你确定这里的大夫正经吗?”
哪有人给自己的药铺取名叫“泻药”的?
谢君意无语:“你最好别当着她面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