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正当秦婉不小心撞到门的时候,白衣男子轻功一现。
她恐惧万分,下意识就准备逃走。
可是她一介弱女子,根本不会武功,哪里比得上那白衣男子的速度。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
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形如鬼魅。
秦婉吓得失声。
随即一双手轻轻捂住了秦婉的嘴,带她轻轻一跃。
等秦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热闹的宴席角落的屏风后。
透过屏风她还能看见几道窈窕的倩影。
之前的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全部都是她的错觉一样。
但前提是,如果那道黑色的人影没有站在她旁边的话。
秦婉惊吓不已,下意识紧紧靠着屏风,眼神无助而警惕:“你、你是何人?”
黑衣女子一眼也没看她,而是错过她的身影落在了屏风边缘。
下一刻,秦婉听见缓慢的脚步声走来,她下意识偏头看去,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安阳郡主?”
秦婉来不及想现在是怎么回事,本能下跪行礼:“臣女秦婉见过安阳郡主……”
谢君意挥挥手:“起来吧。”
秦婉这才松了口气。
她一边起身一边偷偷抬眼望去,只见那一身黑衣的女子走近了安阳郡主身侧,压低声音耳语了片刻,时不时还看了秦婉一眼,不知道她们谈论什么的秦婉立马被吓得紧张起来。
黑衣女子说完,谢君意才看向一旁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少女。
“事情本郡主都听说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秦婉紧张道:“臣女不小心喝多了些,所以所以……回来时路过那里听见了那人提及臣女的名字,出于好奇,臣女才多听了两耳,没想到没想到……”
“你这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你可知道这皇宫里从不缺冤魂。”谢君意好笑道。
秦婉点点头,她知道所以才害怕,现在那颗心还砰砰跳着,恐慌也久久难以平复。
秦婉抚了抚心脏的位置,表情很是后怕。
虽然她不知道黑衣女子是什么人,但看样子应该是安阳郡主救了她一命。那黑衣女子是否看见了事情经过,又是否全都跟安阳郡主说过了呢?
于是秦婉试探性的问道:“郡主殿下,那、那个女子……”她没把话说完,只是胆怯地望向谢君意。
谢君意微微侧眸,透过屏风边缘望向宴会里的某个位置,语气意味不明:“真是胆子够大的。”
秦婉知晓她知道此事,立马松了口气。
却听谢君意提了一嘴就没继续说了,目光又转向了自己,问道:“你说你听见那人提起你的名字,他说了些什么?”
兴许是因为今晚对安阳郡主的印象变好,也兴许是因为那黑衣少女救了自己一命,秦婉如实道:“他好像说什么要取得臣女的信任,又说什么臣女能得到郡主喜欢也不错,说是如何指不定还有什么意外之喜。关于臣女的约莫就是这些……对了,与他对话的那位臣女虽然不认识,但在开宴前她曾经帮腔过钱嫣讽刺臣女,所以臣女记得她的样貌。”
取得秦婉的信任?
谢君意思忖道:“估计他是想先让人羞辱你,随后再宽慰你,取得你的信任之后做些什么。”
“臣女也是这么想的。但臣女不明白,臣女一介小女子,无权无势,他费尽心机取得臣女的信任有何用?”秦婉疑惑道。
谢君意却似笑非笑:“你虽然无权无势,可是你身后却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能帮你撑腰。”
“郡主是说臣女的父亲?”秦婉摇摇头,继续道:“那就更不应该了。臣女的生母生下臣女不久就去世了,臣女的父亲很快娶了续弦,虽然他只有臣女一个女儿,但臣女自小不受重视,常年生活在远离京城的道观之中。若非近日太子娶亲一事,再加上臣女名声还算不错又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想必父亲也不会让臣女归京。”
谢君意却持相反意见:“不管他待你如何,你都是他的女儿,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若有人要利用你,哪怕是顾及自己的名声,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不然这些年你不在京城为何名声还算不错?为何你的继母会带你参加今日的宴席?无非是因为你姓秦,家族内所有人数体同心罢了。”
秦婉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考察问题,安阳郡主说得很有道理。官宦之家从来如此,没有人能独身于家族之外。所以哪怕继母再不喜欢她也不得不带着她四处游走寻一个好名声,也因此一旦她会连累到家族也会立刻被舍弃以保全家族名声。
是无奈也是心酸。
“那些小人想做什么?臣女该怎么办?”
谢君意想了想道:“他们应该不会只从你这边下手。也许也会从你爹、你弟弟乃至你的继母上下手。家族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
秦婉闻言叹了口气:“那臣女阻止不了,臣女只是一介女子,无能为力。”
谢君意却勾唇一笑:“不用你阻止,你只需要做出选择。”
秦婉不太明白:“选择?”
谢君意直勾勾地秦婉:“要不要坚定地站在本郡主身边。”
秦婉一怔。
“本郡主从不觉得女子就只能成为男子的附庸,有时被小看的女子也许才会走到最后的胜利。本郡主有权有势还有钱,本郡主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这也许是世界给予本郡主权势的缘由,本郡主要用女子之躯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谢君意的话让秦婉震惊无比:好离经叛道的郡主!她从未想过女子还能有如此的想法。
但当秦婉更震惊的是,谢君意朝她伸出的手,一如宴会前的青葱有力。
“秦婉,你很聪明,也很大胆,本郡主的直觉告诉本郡主,你很有用。”
秦婉连连摇头:“不,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
谢君意只是反问她:“传言中你熟读四书五经律令兵法,可对?”
“……是。”秦婉犹豫道。
“传言你极有风骨不会折腰事权贵,可真?”
“虽有夸张,但臣女死也不会做自己认为错误的事……”
谢君意莞尔:“这就很好。”
秦婉还是不确定:“万、万一父亲、弟弟他们并不会被那些小人取信……”
谢君意打断她的话,毅然决然道:“本郡主不需要知道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本郡主只是觉得你很不错,只是你而非他人,非你不可,你明白吗?秦婉。”
只是她而非他人……
秦婉目光闪烁。
也许真正打动秦婉的就是这句话。
对于很多人而言,秦婉只是一个能够随意替代的角色,但眼前的人却说非她不可。
她找到了一个非她莫属的人。
那她便如飞蛾扑火。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秦婉将手放在了谢君意的手上,目光从惊疑和犹豫变成了坚定:“万死不辞,殿下。”
谢君意顺着手掌握紧她的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秦婉的心砰砰直跳,是对未知的恐惧和渴望也是对于未来隐秘的期待。
“殿下,需要臣女做什么?”秦婉问道。
谢君意微微一笑:“不是臣女,是属下。”
她已不是谁的附庸,她就是她。
秦婉点头:“属下需要做什么?”
谢君意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喃语。秦婉一怔:“我、我真的可以吗?”
谢君意颇为肯定:“你可以。”
谢君意从不怀疑下属的能力,她说可以就是可以。
秦婉仿佛从谢君意的眼中获得了无限勇气:“属下一定成功。”
再次从屏风中出来,谢君意和秦婉一前一后。
阿七离去,剩下两人看似再无交集。
从秦婉那句真心的道歉开始,谢君意就看见了她的力量。
能屈能伸,但有原则也有底线。
她比她那胆小精明的父亲多了几分勇气,却少了几分世故。
秦婉是能做大事的人。
谢君意念及一笑。
她想看看秦婉的决心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秦婉的事便告一段落。但转念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见谢君意想得出神,谢如兰小声问道:“你怎地又喜悦又严肃,你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君意看向谢如兰:“姑姑,我喜的是再得心腹,可忧的却是前方道路。”
“哦?那个秦婉很得你心?”
知女莫若母,谢如兰虽然不是谢君意的生母,但是谢君意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的,她在意和人,谢如兰一看就知道。
“呀,姑姑真是聪慧过人。”谢君意故作惊讶。
谢如兰没好气道:“就你那性子,若非中意,怎么会管别人的好赖事。”
谢君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还是姑姑了解我。”
“不过你说你忧前方道路,可是听到了什么?”谢如兰又问。
“姑姑先附耳过来。”谢君意朝谢如兰招了招手。
谢如兰理了理衣裳,往谢君意的方向靠去。谢君意小声说了几句,谢如兰表情吃惊:“还有这样的事?”
谢君意微微颔首。
谢如兰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真是喜事真是大喜事!”
谢君意无奈道:“姑姑!”
谢如兰掩着嘴:“就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若非你姑姑年纪大了,高低也给他戴几个绿帽子。喜事,大喜事!”
谢君意知道姑姑厌恶皇帝,没想到现在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谢君意连忙劝了两句:“姑姑,你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皇帝面前可万万不能如此。”
“姑姑知道的。放心吧,姑姑二十多年的戏可不是白唱的。”谢如兰笑道。
谢如兰笑够了,才好奇道:“你可知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是谁?”
谢君意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她正欲开口,一道倩影匆匆赶回,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如兰和谢君意目光随之落下又转回来对视一眼。
谢如兰掩嘴:“要不多给她送两副安胎药保保?”
谢君意:“……”
姑姑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
不过看赵飞玉那惊恐不安的表情,应当是和奸夫没有谈妥。
谢君意想了想:“她一直捂着袖口,说不定袖口里就有红花麝香一类的堕胎药物,不如我叫阿七偷偷偷走,让她多保几个月?”
谢如兰却道:“你放心她不会服的。”
谢君意不解:“为何?”
谢如兰眼眸渐深:“别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决心。君意,哪怕我再恨皇帝,可是当怀上孩子的那一刻我也只是茫然。其实我从没想过不要他。”
谢君意手一抖:“姑姑……”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如兰,可是谢如兰已经不需爱她的安慰了。谢如兰只是抬手揉了揉谢君意的脑袋:“姑姑不伤心。因为姑姑还有你,你就是姑姑的孩子。”
谢君意抿了抿唇,重重点头:“总有一天我会把您接出这该死的皇宫,让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如兰闻言笑出了声:“那姑姑就等着了……对了,你与太子婚期已定,皇帝已经没有借口将你继续留在皇宫。他肯定会让你回谢家待嫁,你想好何时走了吗?”
谢君意道:“我准备明日一早回谢家。”
谢如兰微微点头:“也好,趁你父亲在家,你回去多跟你母亲撒撒娇,让她去吹吹枕边风,说不定日后你有需要你父亲还会帮你一把。”
谢君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正有此意。”
父亲一生谁也不怕,唯独就怕母亲难过。又因为常年远在边疆,他心里自知亏欠母亲良多,所以一旦回家很多事都事事顺从。
谢君意就是想到了这一茬才急着回家。
似乎想起什么,谢如兰悄悄补充了一句:“你父亲手下有一支暗卫军,虽然只有十人但人人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若能要过来对你肯定极有帮助。”
谢君意眼神一亮:“暗卫?暗卫好啊,就得要暗卫!”
谢君意高兴得一把搂住谢如兰的手臂:“哎呀,您真是我的亲姑姑!”
谢如兰被她摇来摇去,整个人既无奈又欢喜:“你呀!难道不告诉你我就不是亲姑姑了?”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高兴嘛,因为姑姑站在我这一边,我太高兴啦!”谢君意撒娇道。
谢如兰轻轻拍拍谢君意的手:“姑姑永远站在你那一边。”
谢君意心里一暖。
“那么开心做什么,晦气!”夏侯燕望着上座情深似海的二人撇了撇嘴。
德妃无奈极了:“你又生哪门子气。谢贵妃亲手拉扯安阳郡主长大,她们亲如母女,在一起开心是自然的。”
夏侯燕闻言把手上酒杯一扔,十分不开心:“我就是生气。她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看我们几个姐妹,都只能在她们下面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安阳才是公主呢。”
“燕燕,你以前年纪小母妃都宠着你不愿意让你知道一些东西。但是你如今已经十二岁了,也应该知道一些事了。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你不能那般任性。母妃不求你能与安阳郡主搞好关系,起码你不能害了你哥哥,你明白吗?”德妃语重心长道。
夏侯燕冷哼:“他一个懦夫能成什么大事。若他能出去跟安阳对着干我就敬他是条汉子,说不定父皇还能高看他一眼呢。”
德妃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燕燕,你……”
夏侯燕见德妃又要说教,把桌子一掀:“你说话我就不爱听。不听了,我要回宫!”
德妃还没开口,夏侯燕就离开了,头也没回。
德妃望着夏侯燕的背影,抿了抿唇,脸色青一块白一块。
“娘娘……”她身后的大宫女关切道。
德妃苦笑不已:“本宫没事。燕燕那孩子被本宫宠坏了。”
大宫女宽慰她道:“娘娘不必担心,公主殿下还小,等长大了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
德妃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