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我吗？ 第6章 六

越知初和池伯杰破门而入，焦急地搜寻整间禅房。

屋内漆黑，但无人回应。

池伯杰焦急地提醒：“小姐，没有人的气息。”

越知初心头一紧，她摸到桌前，点起一盏油灯。

终于有了光，两人再次快速环视。

没人。

宅自逍的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人躺过的迹象。

桌子上，还摆着他们之前带来的食盒，池伯杰打开一看，点心盘子倒是，重新被整齐地收好在里面。

越知初眉头紧皱，她又四处看了看，想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然而整间屋子，平凡地就像无事发生，如果不是经历了刚才的险境，越知初甚至觉得，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师父平日里出门散步，随手关了门一样毫无异常。

她心事重重地坐到了桌前，仔细回想着夜晚发生的一切。

池伯杰想为她分忧，主动提议：“小姐，你先别担心，我再去整座寺庙周围查探一遍，兴许宅老真的只是睡不着，出去散步了呢。”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越知初叫住他：“伯杰，不必了。师父如果是自己出去的，又怎么会不带着他的宝贝。”她眼神瞥了眼床头墨色的大氅。

池伯杰顺着她目光一看，心里也慌了，那是越知初去年入冬送给宅自逍的礼物，宅老十分珍惜，每到天气渐寒，举凡出门必会穿上。

池伯杰急急地问：“那……那我们该如何寻人？如果宅老是被掳走的，他们没有当场杀人，是不是说明，宅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越知初摇了摇头，但她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应该是……但愿是。”

她看着油灯的光照下，自己和池伯杰的影子在墙上变得巨大。她又伸出手，在光影下变换着手势，看着墙上的影子也不断变着样。

影子……

越知初就像是看得入了迷。

池伯杰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能焦急地陪在一旁。

“小姐——小姐——”

忽然有熟悉的人声从院子里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洪亮。

“是仲灵！”池伯杰听出是弟弟，连忙到门口接应。

很快池仲灵就出现在屋里，他也和哥哥一样，全身裹在白色的布料里，他刚进门一见到越知初，就如释重负地叹道：“小姐！太好了，你没事……”

越知初听出，他语气恳切，气息也有点乱，猜测他是一路轻功飞过来的。

她连忙问道：“仲灵，你从坠叶过来？”

池仲灵微微喘着气，刚接过哥哥递来的茶杯，还没顾上喝，就立刻回道：“是，小姐迟迟未归，江公子不放心，让我赶来看看。”

越知初追问：“那你来的路上，可曾感觉异常？”以仲灵的脚程，算算时间，兴许能和那伙人照上面……

池仲灵略想了想，疑惑地答：“不曾啊……这大浮山向来人烟罕至，至于山里的野兽，呃，我从林子上面走，不太会碰上……小姐何出此言？”

池伯杰看着越知初，知道她其实想问刺客的事，但她既然没有提，他也就没有轻易插话。

越知初沉吟了一会儿，霍然站起身，对着两兄弟吩咐：“仲灵，你轻功好，你先回去通知江遇，我要发布悬蝶令。另外，让他差几个功夫好的人，来山顶搜查一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东西。伯杰，你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悬蝶令？！”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惊呼。

悬蝶令……已经整整五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池家兄弟虽然都是“虫”的人，也都知道，悬蝶令，和寻蛛、惊雀、鸣蝉、血影……那些“虫令”一样，是只能由“虫”的首领，发布的任务。

可悬蝶令又不同——它是整个“虫”组织，级别最高的任务。

大约也正因如此，悬蝶令上一次出现，还是组织里的长老提过的——五十年前。

悬蝶……通常是需要召集整个组织倾巢而出，合力才能达成的任务。

一方面对越知初这个决定深表震惊，另一方面又颇有些“见证历史”的跃跃欲试，池家兄弟的表情一时十分精彩。

可惜他们的脸都被白巾蒙住，于是越知初只能看到，他们眼角的肌肉来回抽动。

越知初何尝不知，悬蝶一出，意味着，组织里那些，好不容易隐姓埋名活下来的人，只怕很难继续藏身于黑暗。

甚至，可能有性命危险。

可她有决心要做的事。

这一世，除却她个人的自在，她若还有什么追求，或许就是那件事。

其实每一世，她都想让自己活得尽量舒心。

既然能继承全部的记忆，她便能积累很多常人不敢想的资源，其中包括，她一手创立的“虫”。

她讨厌太累，也讨厌太忙，喜欢大自然，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美人和美物。

如果生逢太平盛世，能自在地享受那些她喜爱的东西，到处云游，她会选择一生都不发布“虫令”。

如果生于乱世，她则会想尽办法远离纷争，顺路救上几条，她看得顺眼的性命。

生于乡野，或生于贵胄，她的选择也都各有不同。

可这一世，这个她已再熟悉不过的人间，却与以往有所不同。

这一次，她感受到冥冥之中，像有什么东西指引她，一定要去往某个方向。

因此，如果有任何契机，她都会牢牢抓住。

就像她对宅自逍说的那样，她不会放过。

于是，她故作不悦地问：“怎么？要我重复一遍？”

池家兄弟这才回过神来，池仲灵立刻应了声“是！”，一溜烟儿地便消失在黑夜里。

池伯杰则乖巧地问：“小姐要去何处？”

“卫指挥使司。”

越知初对他说着话，人已经在往门口走。

卫指挥使司？！现在？！

池伯杰的眼睛又瞪大了。

先是上山，又是卫司？果然……早知道，应该主动去烧热水的……

不过他的身体还是很自觉，快步跟着越知初走了出去。

夜已深了，山路崎岖，骑马是断无可能，动静也太大。轻功的话……卫指挥使司驻地城郊，从这里过去倒是不难，只不过……

“小姐，咱们深夜前往，可是与黄雀有约在先？”

越知初果然已经施展轻功，一路在山林中的树顶乘风踏步，池伯杰尽量跟在她身侧，还是忍不住要说点话。

都是习武之人，彼此间不需要很大声，便能将话语稳稳传入对方耳中。

越知初反问：“约黄雀做什么？”

池伯杰自然而然地又问：“不约黄雀？！那咱们如何进得卫司？”

才说完，他又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你想……杀进去？”

越知初控制内力突然停住，池伯杰反应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掉下树去。

“杀什么杀，杀那么多人你不累？”越知初露出得逞的笑，故作神秘地靠近他，轻声耳语：“咱们……当然是，夜探！”

“夜、夜探？”池伯杰嘴角抽了抽，他指了指自己：“我？？穿一身白……？夜探？”

越知初深表同情地点点头：“也是哦，那你可更得小心了。”

说完一个返身，再次飘然飞去。

池伯杰只好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禹州卫指挥使司，戍守禹州统领军务，隶属京城三司之一的都指挥使司，是一方最高军事机构，他们的驻地，自然也是戒备最为森严的军事要地。

白日里，禹州刚出了钦差被杀、死囚被劫这两桩大案，安恒之又被他们带了回来，今夜的卫司衙门，恐怕无人敢睡得安稳。

到达卫指挥使司时，夜幕黑得连白衣都看不分明，但遥遥可见，卫司衙门内却灯火通明。

越知初和池伯杰蹲在外围的一处墙角，彼此打着手势。

越知初的意思：“先飞上屋顶，找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毕竟她是来找东西的，高处视野更好。

池伯杰却摇了摇头：“四处都是巡逻的守卫，需要精准避开，或是引开他们。”

只见他突然一个飞身，跃上卫司衙门的院门，重重地将脚步踏在正门“守御一方”的牌匾之上！

他一身白衣，在风中凌乱飞舞，虽面容不见，人却屹立挺拔，从低处望去，大有睥睨万物的气势。

“谁——？！”

很快，四处巡逻的戍军就聚集而来。

越知初扶额：不是，倒也不必这么刻意……

“我带了，举世无双的‘催无忧’啊。”她无奈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