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到底是在江湖上经年搏杀的汉子,喘了一口气后回过神来、大步向朱厚煜走去。
朱厚煜只得强行站直身体,摆出拳架。现在的他十分力去了七分,白七的那一撞实在太过生猛,再打下去自己必败。
就在进入朱厚煜的攻击范围前一步,白七停下步来,咧开嘴对朱厚煜笑笑,上半身前倾、对朱厚煜伸出右手。朱厚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了上去。
白五被义军簇拥着走过来、开心得抚掌而笑。
虽然还比不上白七,朱厚煜也是把难得的好手了,更何况人家是个读书人,平时还能当医师用,堪称这次伏击最大的收获了。
白七是天赐的**强度,一根铜棍在数千明军阵中来去自如,无数次靠他斩将夺旗、义军才险而又险地战胜明军,颇有古之恶来的风范。朱厚煜能与白七打成七三开、已经很超出白五的期望了。
只是有些可惜,那个能在单挑中稳吃白七的黑面汉子逃走了,若是那黑汉归降、义军必能如虎添翼。
丁典走的是江湖搏杀的路子,若是白七单独与他放对、断没有活过四十招的道理。白七**再强、终究没有练过内功,自然不是丁典的对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丁典就一定胜过白七,白七的日常是身披重甲、在几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冲阵斩将。讲究的是对战场和时机的把握、如何应对四面八方、乃至头顶箭雨的袭击,以及......一定的运气。
没错,运气不好的人是当不成名将的。边军的李如松猛不猛?年纪轻轻就威震九边,努尔哈赤都被他像狗一样使唤,朝鲜战役中,更是把倾国而出的丰臣秀吉打的满地找牙。
就这样一个猛人,死在了一次普普通通的追击战中。当时日军已经溃退了,李如松带着亲卫四处砍头玩,唯一的悬念只在于今天能砍多少日寇。
赶巧遇上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抽冷子对着李如松放了一记冷枪,亲卫们都没反应过来,李如松被当场打下马,大明的东北虎就这样很不体面地死了。
就白七这个不灵光的脑袋瓜,居然能在战场上同时处理如此复杂的信息,只能说祖师爷赏饭吃了。
此时、一个风度翩翩的长衫男子走了出来,他的气质与周围的义军格格不入,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意,颇有那么几分乱世中翩翩公子的意思。
男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的义军打扫战场、统计缴获物资,要是遇到还活着的明军,身上没伤的抓起来当壮丁,受伤的补一刀杀了,免得浪费珍贵的医疗物资。义军很尊重他,纷纷领命走开。
男子温和的笑意仍然挂在脸上,仿佛补杀伤员的指令不是他下的一般。朱厚煜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这是个狠角色,读书人发起狠来、可比拿刀的大老粗危险多了。
见男子走过来,白五立刻走上前、热切地握住他的手,义军这次可算是捡到宝了,真是天要助他白五成就一番大事业。
“多亏军师神机妙算呀,这明军真如土鸡瓦狗一般!来、狄兄弟,我为你引见一位大才,这位是我义军的军师,名字叫赵....额....”
“赵风子,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白五正踌躇着、感觉这么叫自己的军师不大合适,哪有曹操拉着荀彧说这是狗货的?呸!不对,老子是刘备,干的是复兴汉室一般的大事业。
察觉到白五的为难,赵风子立即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脸上笑意不变。
朱厚煜的嘴角抽了抽,这位赵军师的名字还真有个性。看义军这么尊重他,这人似乎不是被白五掳掠来的,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加入叛军呢?
“除开湖广本地的军队,朝廷一共派来了三支援军,边军和川军都是足以纵横天下的强兵,浙军、也就是今日被我们伏击的明军,则弱的可怜,两者有云泥之别。”
赵风子不紧不慢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白五的放松的神情略收,他听得懂赵风子的言外之意,要是以为天下的明军都如浙军一般费拉不堪,自己就离兵败身亡不远了。
白七抓抓脑袋、打了个哈欠,跟大哥白五在一起、他是从来不动脑子的,一听赵风子开腔就发困。索性抱着铜棍走到一边,督促义军打扫战场去了。
“白莲教在北方起事,他们有数量庞大的教众和精心培养的死士,在湖广耕耘已久,这次发难、必成燎原之势。
所以朝廷一定会高度重视他们,我们则专心在荆州地区的东南方攻城略地。这样万一白莲教败亡,我军向南可以逃往官府力量薄弱的两广,向东可以进入富庶的江浙地区,如此、退路便已经安排妥当。”
朱厚煜越听越心惊,若义军真按此人所说行事,那大明即便最后剿灭了白莲教和义军,湖广、甚至江浙地区也要被打烂。
如果义军进入两广地区、事态就更加麻烦。当地土司势大,近年来也很不服朝廷的统治,真要派军队过去追捕叛军,非得把当地的土司也逼反不可。
“但这终归是流寇的法子,将军若真想成大事、还是要深耕湖广地区。若能侥幸击败官军、夺得湖广,再以赵某所说的王道施行天下,则大事可期矣。”
朱厚煜现在确定了,这赵风子还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野心属实大得很。
大明虽然已经腐朽糜烂,可中央有张居正、边关有李家父子、西南有秦良玉和云南沐家,怎么看也是能再苟个几十年的样子,这人居然现在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刨大明的根了,可笑也可怕得很。
大明虽然辽阔、有两京一十三省,但能收上来税的省份就那么几个,江浙绝对是其中大头中的大头。江浙要是出了问题,不说税银严重缩水,就是北京明年的漕粮供给都要出大问题,朱厚煜得跟文武百官在京城里饿死,这姓赵的好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