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两百年［末世］ 第2章 猫与07与反派

07为自己同类的命运默哀了两秒，忽然，白玉京想起什么，进书房从纸箱里拎起一只毛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毛团有些惊慌，在白玉京手里不断挣扎，喵喵叫唤。还未长成的乳牙咬着她的手指，它挣扎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又很高兴地向前探身，想蹭一蹭她的的脸颊。

白玉京后退了一步，它没能成功，还差点从白玉京的手中摔落在地。它困惑地叫了一声，白玉京叹了口气，伸手把它捧到自己的肩膀上。

房间里的水和猫粮都没有被动过，也不知道它为什么看起来还如此精神奕奕。

07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资料库，报出了答案。

【这是一只黑猫。从外形判断大约刚出生一个月，品种不明，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可能是混血。】

“除此之外呢？有没有可能是污染物？”

【有先天性疾病及视力问题。暂未检测到污染源。】

白玉京唔了一声。

她是在今天上午捡到这只猫的，它趴在小花园里的柿子树下面，起初还在瑟瑟发抖，但很快就失去了对肢体的掌控。小花园里铺有地暖，但黑雪已经足以夺走它的大部分生命力，猫安静地躺在柿子树下面，气息微弱，筋疲力尽。

这样的事在末世屡见不鲜，污染让世界回到了原始时代，所有生命都在拼命变强。谁也不想成为食物，都更希望将屠刀握在自己手里。

但猫才刚刚出生，瞳孔上覆盖的蓝膜都尚未褪去，它看起来脆弱而渺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白玉京在末世里摸爬滚打太久，早已磨去多余的情感练就一副冷硬心肠，但她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它带回了屋子里。

她没养过猫，只能凭借常识准备了一些水和食物。再之后她的异能开始暴动，白玉京只能放下它，把自己锁进客厅开始尝试进阶。

白玉京被脸上古怪的触感唤回思绪，她向异常来源看去，发现黑猫正亲昵地蹭着她的脸，漆黑皮毛上沾着的木屑也随之抖落，在地上堆积出一小团灰烬。

那身毛发看起来柔软，实际上黏糊异常。黑猫不知在外流浪了多久，感觉整只猫都被打结的毛变成一个油腻腻的毛团。

猫还在没轻没重地蹭着她的脸，白玉京感觉有些牙疼。

她有轻微洁癖。

白玉京深呼吸一口气，摘下了手腕上的镯子。青藤从休眠中醒来，自发编织成了一把梳子。

【“独木”——可以脱离本体独立存在并具现化的生命系异能。能根据持有者的心情变换形态。它常常以手镯、脚环、发绳等形式存在于白玉京身上，出于对主人的热爱，不允许任何攻击抵达白玉京面前。由实验可知，最远攻击距离为30米，能够分泌麻醉物质使猎物昏睡，坚韧程度与“神树”枝干比拟，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化为污染物。

另，据持有者补充，它作为家政小精灵特别好用。】

白玉京把黑猫从自己肩膀上抓下来，很有耐心地开始梳理那些打结的毛发。她不知道一个月的猫能不能洗澡，但它看起来真的很脏，未免有什么污染物的残留，白玉京还是准备了热水。

猫被放到水盆边，白玉京催促般推了它一下，猫伸出爪子开始小心翼翼摸索着周围，它扒住水盆的边沿，嗅到热水蒸腾出的雾气。雪白的胡须微微抖动，猫伸出爪子试了试温度，跳了进去。

水花迸溅，密密麻麻的青藤从白玉京的袖子里疯狂涌出，为她挡下了扑出来的热水。她挥挥手撤掉藤蔓，将手指沉进了热水里。

水盆里的水刚刚到猫的肚子，它渐渐适应了热水，开始好奇而欢快地拍打着水面，看起来不亦乐乎。

白玉京准备了两盆热水，她一只手捏着猫的爪子，另一只手用青藤舀出热水，慢慢冲洗着猫的身体。

她揉搓着黑猫身上的污渍，那些黏在皮毛上的脏东西被冲走，白玉京摸到了它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她轻轻抚摸着那些伤口，淡绿色的光点在她的指尖凝聚，慢慢地汇入猫的身体里。

细小的伤口从猫的身上消失了，白玉京被衣袖遮掩的手臂上多出了几道微不可查的痕迹。

【“复苏”——白玉京所持有的生命系异能之一，以等价交换为交易准则，能够赋予死物一定程度的活性。可用于治愈伤口、修复疤痕、打探情报等用途。由实验可知，该能力对体重超过50千克的活物无效，强行使用会造成难以预估的严重后果。持有者自述曾经尝试复苏死者，然而最终醒来的却只是一具尸体。】

清水很快就变得浑浊，她把猫拎出来，又换了盆水继续洗。

她继续问道：“那它有在剧情里出现过吗？”

【无。】

白玉京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紧接着又恢复如常，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黑猫，仿佛要把它现在的样子刻入心底。

猫是长毛猫，摸起来的手感介于丝与棉之间。它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但跟白玉京不一样，更加鲜亮而青翠。这种颜色让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图画书，封面用深浅不一的绿画着茂盛而生机盎然的玻璃花园，里面有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女孩和一只自称先知的猫。

那本图画书被她翻阅过很多遍，曾经是她最爱的故事之一，但在不久后就因为天灾遗失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难忘的情节也像磨砂玻璃一样，只能描摹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一边洗猫，一边发散思维。直到猫用肉垫不轻不重推了她一下，白玉京才反应过来水已经凉了。

黑猫收回爪子，舔了舔她的手指。它乖巧地蹲在水盆里，微微仰着头，浴室里的光线很亮，猫黑色的瞳孔纤细得宛如一条直线。

白玉京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猫没有异能，不是污染物，不是走失的、属于他人的宠物。它没有在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留下过自己的踪迹，存在感如此薄弱，以至于在这由天灾主导的宏伟叙事里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那也就是说，这是完全属于我的。她这样想。

好吧。

白玉京托着猫的下巴，把方向摆正，面向自己。

“那么，你就是我的猫了。”她说。

黑猫发出轻柔的咕噜声，像在应答。

——

黑猫被宣布属于白玉京半小时后，就给她狠狠上了一课。

猫不怕热水、不怕帮自己洗去污渍的手指，但是它异常惧怕吹风机里的风声。它甚至趁白玉京不注意时直接逃到了客厅，留下一地湿漉漉的水痕。被水打湿的毛发让它感到寒冷，它又开始发抖，但即便如此，猫依然缩在茶几边，不愿意面对那轰鸣般的风声。

猫甚至咬了她一口以无声表达自己的抗议。

白玉京无法，只能用干燥的毛巾一点点把猫擦干，然后把屋子里的地暖开到最大。

“猫为什么会怕吹风机？”她连毛毯带猫一起抱在怀里，问07。

【可能是害怕不均匀的热风或觉得吹风机声音过大。可以先调低风量，然后逐步增强以使其逐渐适应。如果实在无法适应，建议使用烘干机。】07尽职尽责报出答案，感觉自己有一瞬间成为了养猫百科。

这对吗？它有一瞬出现了“疑惑”的情绪。

07是由世界意识亲手铸造的类数据生命体，它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所谓观测，还有一项秘密任务——确保世界线继续演化。

人类只是故事的一环，存活还是毁灭无关紧要，世界意识对智慧生命并没有什么偏爱，祂只需要世界存在，并不关心其具体的样貌，哪怕是污染物顺利同化全世界这样的结局也能欣然接受。

但世界必须活着，这是祂的底线。

因此，当世界意识发现白玉京突破限制并很可能影响世界存亡后，再也无法坐视不理。

07就是为此诞生的，它是世界的眼睛，负责监视白玉京并在必要时刻执行抹杀指令。而在此之前，为了更好融入世界，不被排斥，它需要得到故事支柱的承认。

但白玉京毕竟是个在世界意识那里能挂上名的人物，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就算人类性格本就复杂，她也是复杂得格外突出的那个。

为了确保任务顺利，07在正式启程之前，曾经在世界意识的帮助下进行过数量以亿为单位的可能性演算。

“你说这是小说它就是？万一是游戏呢？”

——有不屑一顾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证据，请。”

——有索要证据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能不能帮我解答xxxx这几个问题？”

——有把它当答案之书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微笑着把它从脑子里挖出来然后用血淋淋手指一点点把它拆开的，有对它说的话半信半疑先拯救世界再毁灭世界的，有坚持认为这只是幻觉并置之不理的...

可能性多种多样，充分显示了人性的狡诈与多变。

07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所有的可能，但它没想到降落在白玉京家中时，会看到一只猫。

幼小的、目盲的、没有任何地方值得称道的黑猫。

如此脆弱而一无是处，稍微冷些的温度都会让它发抖。没有利爪与獠牙，抓不开污染物的表皮，也无法与长满尖刺的植物搏斗。

这只猫与天灾格格不入，普通到就像活在两百年前，活在那个污染还没有发生的时代。

不仅白玉京惊讶它竟然能活下来，07同样如此。

这只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会给故事带来什么变化？07想，世界会因此改变吗？

07凝视着猫，凝视着那个在亿万种可能性之外的生物。

黑猫毫无所觉，它被白玉京抱在怀里，安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