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记事 第41章 第41章

裴泽豁然抬眼，浑身寒气冷凝，隐忍着怒意看她。

陆渺无语皱眉：“看我干什么？你带备用衣服了？再像上次那样，你是打算衣不蔽体地出去还是干脆赤身裸|体？”

恼火地瞪了对方一眼，陆渺颇有些没好气：“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泽周身气息凝固成冰，唇线紧绷着，眼里的怒意明显滞了一瞬。

陆渺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有话说话！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像电视剧里那些心理专家一样，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想什么？”

堂屋凝固的气息蓦然松了一角，敞开的屋门跟窗沿啪的一声，随风阖上。

面容僵硬的男人恼羞成怒地盯着陆渺，片刻后，闷声闷气地呵了一声，抬手松开风衣，再一颗一颗解衬衣扣子。

陆渺并没避开，站在餐桌前，透过敞开的衣襟，观察着他身上展露出来的鳞甲，视线淡定地移了一圈，有些不解：“这么多鳞片？”

青辉交映的鳞片，几乎覆盖了他整个上半身，层层叠叠，看着比上次似乎还要严重？

陆渺倾身走过去，离近了，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圈，倒没觉得有多恐怖，只是有些好奇，同时又生出越来越多的疑惑。

说实话，裴泽身上的鳞片颜色鲜亮，青绿色中泛着银灰，不同于一般动物狰狞黏腻的鳞甲，反而有种让人想伸手触碰的瑰丽，像贝壳似的，夺人眼目。

那些覆盖着肌肤的鳞片形状均匀，整齐有序，跟她在奶奶屋里衣柜下找到的鳞片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小，只不过看起来色泽更鲜亮些，恍眼一看，像是穿了一层鳞甲制成的贴身衣服似的。

也因此，即便少了衬衣的遮挡，画面也并没有什么暧昧旖旎，陆渺看得很自然。

要解决问题，自然得先了解清楚情况。

像某人那样一味避讳不吭声，能解决什么？

随着她靠近，呼吸的气息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身上。

裴泽呼吸顿了一瞬，随后又猛然起伏。

陆渺目光平静，抬起眼帘看他一瞬，皱眉开口：“上次有这么严重吗？溪水没有用？”

说话间，她伸手，隔空在男人身前比划了一下。

上次她看见的只是他手臂以及领口往下的位置，并未看到全身，不能完全确定前后两次的严重程度，所以得问清楚。

正要说话，头顶上蓦然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跟警告声。

“不要碰。”裴泽声音冷滞，抬手握住她手腕，在陆渺疑惑又恼怒的注视中，捏着指节闭了闭眼，压下眸底翻涌暗潮，默了一瞬，低眸看着她，僵硬出声，“会加速鳞片硬化。”

语气中带出些烦躁不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陆渺莫名其妙地看他两眼：“我没打算碰你。”

顿了下，又恍然大悟般挑眉，不可置信中又夹杂了几分逐渐升起的怀疑：“你身上的鳞片消了又长，难不成跟我前几天碰了你有关系？”

裴泽沉默着看她一阵，松开她手腕，紧绷着唇角移开视线，没应陆渺的话，直接转身，一步踏入竹楼。

陆渺眉头越挑越高，最后无语又恼火地揉了把脸，顺手把男人丢椅背上的风衣带上，开门走进竹楼。

裴泽身上的衬衣已经丢进了竹椅。

陆渺走过去，搭下手上的风衣，看着竹楼之中聚起的水柱以及水幕中渐渐显出肌理轮廓的男人，渐渐陷入沉吟。

直到水雾散尽，裴泽赤着上身从白茫茫的水汽中走出来，绷着脸瞥了眼陆渺，捞起衬衣重新穿上，陆渺这回没有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语气冷静下来，出声询问：“你身上的情况，算是正常现象还是事发突然？”

裴泽手指搭着衬衣扣子，垂眸顿了一瞬，声音冷淡：“本能。”

“那就是正常现象。”陆渺皱眉看他，“你这么一味压制，不会适得其反吗？”

指望这位霸总自己主动说出点儿什么来是不可能了，陆渺也没耐心三番五次地跟人吵架硬耗，索性一次性问清楚：“按照自然规律，或者你说的本能，你是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化形一次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条件？在竹楼里依本能化形也不行？”

裴泽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抬眼，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瞬，冷笑出声：“空间交错重叠，你以为我在这里化形不会影响云雾山？”

陆渺仰头看他。

竹楼空间并不小，因为这位“主人”的到来，楼外的迷雾已经不见了踪迹，雪夜晴空，凭窗远眺，方圆数十里，一览无余。

这么大的空间，照理说多出一个“人”也不占什么地方，却还会因为他的“化形”而影响到现实中的云雾山吗？

是因为本体的体积过大？还是积蓄的能量太高？

四目相对，陆渺默了片刻，低头看着手腕上浮出的图案，声音平静：“是龙吗？”

裴泽拎起风衣，垂眸看着她，并未言语。

陆渺心情有点儿复杂。

华夏人民对龙这种生物，向来是又敬又畏，还有种在文化传承的历史中刻印于血脉里的亲近，包容心向来很好。

她也不例外。

怎么说呢，这个答案原本就在陆渺意料之中，要是别的“妖怪”，她大概也没那么好的耐心。

好在这人知道克制自己的本能以避免影响云雾山，那副惹人厌烦的模样跟口气也勉强算是情有可原了。

陆渺理清轻重缓急，看裴泽绷着脸穿好风衣，想了想，直接提方案：“你能一直在竹楼待着吗？如果能，那你明天趁没人的时候再来，在竹楼里待到过年后再出来。如果不能，就让小柴开车带几个储水桶过来，先打水拉走，等年后你再来。”

裴泽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片刻，冷呵：“你院子外头装的那些东西，不是为了对付我？”

陆渺挽起夹袄袖子，上下斜睨他一眼：“不然呢？难道我还要提心吊胆地等着哪天你一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把我屋子给冻成冰渣？”

裴泽冷着脸盯着她看了一阵，轻呵一声，一步踏出竹楼。

陆渺跟着走出去，看了眼客厅餐桌上恢复正常的水杯，视线从依旧冷着一张脸的裴泽身上扫过，心情算是好了点儿，也不管他，直接嘱咐小样：“小样，打开摄像功能，给这位裴先生开通三级权限。”

“好的。”小样的机械声柔和响起。

与此同时，堂屋内摄像头调转方向，对着裴泽站的地方快速扫描。

短暂的静默后，机械声再次响起，多了几分郑重：“警告！警告！目标人物多项生物指标大幅偏离人体正常范围，初步判定为非人类，请注意识别伪装！请注意识别伪装！”

陆渺愣了下，随后哭笑不得，瞥着裴泽那张愈发难看的脸，摆手：“忽略。”

小样的声音重新柔和下来：“好的，收到指示，验证通过。已为裴先生开通三级权限，您可以自由通行前后大门及堂屋。特别提示，三级权限仅有访问权，未经主人允许，请不要改变屋内设施，请不要闯入其他区域。”

等小样提示完，陆渺淡定补充：“明天我三嬢家请客团年，中午屋里应该没人，你来的时候也看一下，村里人眼神好，你那车子上次还‘坏了’一回，很容易认出来，最好停远点儿。”

正事暂时达成一致，陆渺的目光从裴泽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风衣移到他脸上，伸手：“换地板的钱，五千。”

裴泽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冷嗤一声，抬手将桌边的盒子推给她。

陆渺看着那个古朴的盒子，神情古怪地顿了一瞬，随后挑眉笑起来。

这不是那个抵住宿费的盒子吗？

很好，看来裴总已经吸取教训，知道不能随便拿卡砸人了。

打开盒盖，盒子里静悄悄地嵌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一颗飘着丝丝缕缕的棉线，很有几分雪山云雾的感觉，另一颗里黄绿氤氲相绕，像是山林中的落日黄昏。

两颗珠子每颗直径大概都有一块钱硬币大小，尺寸一致，配在一起，先不说材质如何，起码看起来就很有意境，让人赏心悦目。

陆渺也不介意以物抵债，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转头问欠债的男人：“这是什么珠子？”

这么小，总不至于是传说中的龙珠吧？

夜明珠也不像。

倒有点儿像她那颗平安扣的材质。

“翡翠？”

陆渺自顾自猜测。

真要是翡翠的话，这个大小跟通透度，还带意境的珠子，至少六位数起步了。

再回想起先前那箱子几百万计价的黄金，陆渺羡慕又感慨地叹了口气，把珠子重新放回盒子里。

好看的珠宝，谁不喜欢呢？

她抬头看裴泽，确认：“这两颗珠子不会像平安扣那样，又莫名其妙地留个什么契吧？”

裴泽拿眼角余光斜睨着她：“那是镇宅的法器。”

陆渺愕然愣住，这下是真诧异了，把两颗珠子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没看出任何异样。

也不妨碍她评估价值。

风水神怪这些东西，有钱的人很多信，如果这两颗珠子是镇宅的法器，那就不止是六位数起价了，有些大佬家里，一块好看点儿的石头都得成百上千万，更何况是有特殊用途的法器？

怪不得裴泽能跟云顶那位太子爷扯上关系，只怕是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铺了路。

亲眼见证了“妖怪”的存在，陆渺这会儿倒也没诧异多久，本着多重保障保平安的原则，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收了。

裴泽冷眼看着她收好盒子，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多说，目光在堂屋门口停留了一瞬，又转头，拿那副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陆渺，而后长腿阔步走出院坝。

陆渺站在院坝里，一阵无语。

怎么着，还嫌弃她找的风水先生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