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景国大雪。
我登上高耸在城墙之上的东城楼,望着遥远边境十里黄沙,直到白茫茫一片。
我身后石几上摆着的茶罐里泡着汪纵送的花茶,大风掠过青瓦飞檐,把雪花送入杯中,桂花和雪水交融,香气萦绕鼻尖,淡而悠长。
辛将军是我记忆中很亲近的人,但那是在很小的时候了。后来我好像再未见过他。我听见将士行礼的声音,转身他已到了我跟前。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我盯着他看,一身盔甲,眉眼英气,目光里传来深深的压迫感。
“许久不见,辛叔父。”
我说完,他缓缓吸气,转身看雪。我记得他跟母亲很要好,从前父亲都会吃醋。
母亲出事后,京城人茶余饭后常谈论耻笑,无人不晓。他定早就知道了,虽多年未见,我却在他看向我时,感受到了别样的心绪,也许是已故的友情,也许是别的...我不懂的。
“宋昀变了很多。”他转头看我,又转头认真看远处的雪,忽然笑出来,仿佛是为刚刚一瞬间的认真感到可笑,我身高只到他的臂弯,他摇摇头,不再说话。听雪簌簌落下,良久,他的盔甲上落了一层雪,说道:“听伯伦讲起过,你同你母亲一样,开了医馆也办了女工。”
“我只是想完成母亲的心愿。”
“是你的心愿么?”他淡淡开口问我,我哑口无言。
我...我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头绪。短短十年的人生就像一卷刚展开小序的文章,我迷迷糊糊就走上了母亲的后路。
甚至我只能模模糊糊试着去理解母亲,而在我的身后,父亲的默默助力更显的尤为重要。
“她定是更希望你能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您和我母亲是怎么认识的?”我问出我多年的疑惑。可惜如同从前母亲含糊其辞,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我转身落座,喝茶,茶温散在冰凉的身体里,我搓搓手,团了个雪球。
“伯伦哥哥在这儿么?”我一边捏雪人,一边抬头问他,雪落在我睫毛上。记忆里的辛伯伦长着一双和我雷同的桃花眼,除了那双眼睛哪儿都不顺眼。使我们一别五年之久的,是边境一场接着一场的征战。
他跟着辛叔父苦练武功,小时候认识的小孩里,只有他能跟我难分上下。
“那儿呢。”辛叔父指着他一直看着的方向,原来他刚刚不是看雪。
我看过去,大雪中,白衣少年被隐去了身影,只有系着头发的红丝带略显眼些。隔着大雪,见他挥剑如风,恣意灵动。
“那是伯伦哥哥?竟长这般高了。”我趴到城墙边看,功夫招式十分新奇,于是默默地记。
“你要是想学,叔父可以教你。”
“谢叔父!”话音刚落,我就被辛叔父拎着后衣领从城墙一起飘然落下,积雪没过我的小腿,将到膝盖。
叔父在雪中认真教我,直到天色向晚,我学有所成,自己练上几遍,这比父亲教的要轻盈多了,只是这断不能让父亲知晓,他最爱吃辛叔父的醋。
和辛伯伦说上话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我不知道他如何坚持一个人练剑那样久,他不似我记忆中的模样,消瘦很多,也更加精壮了。比我只大了三岁,个头儿却整整高出一尺来。
我看着辛伯伦身上厚厚的雪,不由地想起汪纵来。我酝酿片刻,将汪纵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他们,从怀中取出他的画像,请他们帮忙寻找留意。
辛伯伦拿着画像端详:“模样真是一点儿没变。”
没等我多说什么,辛伯伦把画像递给身后的士兵:“找李祥来,画上百张。”
“公子,李画师今日告假。”
“那就请来。”辛伯伦压低声音,那人乖乖去办,没敢反驳。
辛伯伦只是辛叔父的养子,自小却格外娇惯,如今在军中也是威望无边,倒不是沾了辛叔父的光,具体来说,是他领军百场,无一败仗。
辛叔父和辛伯伦搜救力量十分庞大,潜入安国的皇帝和父亲的人手都是精锐。三日后,在宣王府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汪纵。
安国借此生事,称景国将人质掠回。
汪绍请见可汗,出面的金大人告知可汗病重,他一手遮天地操办着安国的大小事宜,直到我在相府里见到他与父亲私会。
他前脚刚走,我就立马怒气冲冲去与父亲对峙。
父亲倒是淡定,淡定地从密室里请出了汪绍和安国可汗及其一众王室。
原来安国可汗被金延陷害中毒,父亲的人手去解救汪纵时顺便救下了可汗。如今水深火热中的,只有王子洛桑嘉措一人了。
“嘉措功夫高深,况且吉人天相。”可汗说罢这句话,手搂了搂身侧的小儿子。
“他知道你们被救出来了么?”我问可汗。
可汗轻轻挑眉,抱紧自己的宠妃和小儿子,又轻描淡写地说道:“或许知道。”
“或许?”我差点笑出声。父亲提醒我不得无礼。
“本王已命人传信给他。”
“安国如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叛军的人,你认为这封信是会到洛桑嘉措手里还是金延手里?”
我说完,他不再理我。毕竟说的再多,我都只被当成一个小孩的狂妄之言,他们不想听可以随便就忽视我。
“朕会去救他的。”汪绍看向我,说罢,他率众人离去,父亲摸摸我的头,问:“你与洛桑嘉措交情甚深啊?”
“不。他未免太过薄情。”我瞥向可汗离去的背影,暗自无奈。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丰禾社和曲韵坊乱成一锅粥。因前些日子收了位叫阿芙的女子,据说先是被人牙子卖给了北城的李瘸子,有喜了被家暴小产,终于在求死和逃跑之间选了后者,一路向南,逃到了曲韵坊。
那李瘸子和几个男人便日日闹到曲韵坊去,父亲忙于政事,我带着父亲手下的人赶到的时候,李瘸子为首的几人正在摔东西大喊让阿芙出来。
我抡起一旁的竹椅就砸过去,李瘸子的后脖子瞬间出血,他大骂一声,众人皆朝我挥棒。
说时迟那时快,我本已经躲过去了,谁料历德贤那呆瓜竟扑过来替我挡下,八棍子齐刷刷落在他背上,他沉闷地叫了一声后吐血倒了下去,我叫曹琛赶紧带他就医。自己单枪匹马冲上去一脚结结实实地用了全身力气踹在李瘸子脸上,牙齿闻声掉落,他疼的要追我来打,我借着几个棍子腾空而起,螺旋踢过周围几个男人的嘴脸,掰手指、踢腿弯,几人瞬间倒伏一片。
围观的叫好的人群在曲韵坊门口大声喝彩,我转身看见杜少仪等人,他们正在嗷嗷叫好,见被我发现了,便灰溜溜赶紧跑了。
我的武术师父们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师,我的功夫日渐长进,也是此时,我才发觉,几乎无人能近我身。日益精进的功夫突然在此时到达了一个使我自己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阿芙只年长我四岁,打小就被卖来卖去,从事的都是同样的买卖,她说她见过的恶心事多的数不过来,就算是轻生,也要杀光那些人。
路上积雪早已融化后结成了冰,我格外小心地绕开它们,朝着宣王府走去。半晌,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我见安府的马车停在门侧,便知是温城在这。院内许久没这么欢乐了,从前每每路过都是格外冷清。如今侍卫婢女们抱着柴火还不忘丢雪球打雪仗,好不欢乐。
以往我总会大喊着“汪纵”就跑进来了。而这次我只是静静走进来,听着屋里传来温城的声音,那么轻盈的温和的声音,连暴风雪都变得和蔼可亲。
汪纵又睡着了。我探过头去看的时候,温城刚好看过来,欣喜地跑过来:“宋莹,快来,他刚睡着。太医说只是饥寒交迫,多休息几日便无大碍啦。”
我点点头笑说那就好。不知所措时,忽然想起安邵英南水北调一事,问起温城,她细细和我说安姐姐来信和安夫人讲的那些,安姐姐很会安慰小孩,岭北那种荒地竟被她说的美哉妙哉,温城一个劲儿地盘算着什么时候安姐姐回来了把她也带去。
若非平日里常听父亲说起岭北的蛮荒和刁民的无礼,我都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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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安国以金延为首的大军从东境来犯。辛伯伦率兵征战,我随辛将军站在城墙上,目光穿过远处的烽火,默默祈祷着辛伯伦平安归来。“这次一定又是大获全胜。”我看着我军不断击退敌军,力争活捉金延,不由说出。
辛将军眼神并未有半分喜悦,只是缓缓开口道:“硝烟尽处,胜负皆为虚妄。”
暮色四合时,忽然下起暴雨,冬天的雨冷得彻骨。也是这个时候,辛伯伦率领十几精锐绕后活捉了敌方金延。
“你知道我为何喊你来么?”辛将军忽然问我。
我摇头。
“伯伦是你哥哥。”他转身看我。
“我知道。”我迅速接话。辛伯伦无父无母,母亲从前很疼爱他。
后来一直到辛伯伦回来,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辛将军送我回府的时候,我爹出门来迎我。他知道我被辛将军喊了去,一见我便问这问那,我被问得烦了,只说了句打了胜仗,便拉着顾姨回房了。
母亲去世后,我很少踏进顾姨的房间。顾姨一向爱干净,平日里若有事找她,我总是在窗外喊一声便算数。然而今天,我站在她门前,竟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可以进去么?”
顾姨迟疑片刻,点点头。她看起来有些不情愿,我便借口说有事转身欲走,未曾想她轻轻拉住了我,笑着点头示意我进去。
屋内阳光透过窗缝洒进来,夹杂着树叶的香气与窗外雪水的味道,清新又冷冽。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顾姨见状,立刻起身关上窗户,点燃炭盆。
我坐下时,目光被桌下的书卷吸引。那里放着整整百卷书。惊讶之际,顾姨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本,递到我手中。她比划着说,她想考功名,继承母亲的遗志,办一所女子书院。
我看着书卷上那些神似我母亲的字体,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卷卷做着格外认真的批注,我问她:“父亲知道么?”
她沉默,半晌笑着摇头。
“交给我。”我转身直奔父亲书房。
自打母亲离世,父亲除了在御前就是在书房,我进屋,父亲抬眼一看,见我从顾姨房间的方向过来,嘴角微微一勾,若有所指地说道:“哟,今儿有何事啊?银子不够花还是又惹了哪家小姐公子?”
他语气里透着几分打趣,手中的笔却没有停。我暗自白了他一眼,平静道:“爹爹,我是想与您说说关于女子考功名的事。”
他闻言一顿,淡淡一笑:“打住,莫提此事,当今圣上根基未稳,屡次因你的事情群臣进谏,你莫要再有什么歪点子了。”
“爹爹,难道忘了娘的心愿么?”
我声音渐弱,语气娇柔,依稀仿着母亲当年的姿态,恭敬地站在案牍前。父亲却并未多言,停下笔,缓步走到我身边,轻声道:“莹莹,近日国事多艰,毋再提。”
“那何时才是合适之时呢?”我扬起眼帘,掩不住心中的执念,“先帝、爹爹、历大人、杜大人、张大人,还有朝中众臣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世上哪有女子读书的道理?可爹爹,我是景国第一个入学的女子,那其他渴望读书的女子又该如何?您不曾低头看看么?我们争取的是什么?不过是那些公子们一出生就享有的权利,而这些,不过是在你们几位大臣寥寥数语间就能定夺的事情罢了。”
父亲静静盯着我,半晌,突然开口:“皇上病了,你可知晓?”
话音未落,我的心骤然一紧,疑惑问道:“何病?”
“小皇帝面色惨白,近日常出鼻血,太医院那帮人说是血虚,又都束手无策。皇上既未笃定后宫,太后便想着给冲冲喜。”父亲说罢,抬头看我道:“李将军在朝中颇受器重,其女李肃卿才德兼备,太后属意她立她为后。”
“李小姐意下如何?”我问。
父亲愣了下,便轻笑了一声,“李家自然高兴。”
“我是说,李肃卿,李小姐。”
父亲看着我,不语,眉目间的笑意褪去,仿佛陷入回忆中。
“若是你母亲在,她也会这么问吧。”父亲说罢,独自走了出去。外面天色昏暗,但大雪茫茫,映的院子里一片明亮。
次日,我奉旨入宫,父亲不动心思猜都知道是汪纵跟皇上求的情让我进宫。
紫禁城内,殿宇巍峨,金顶流光溢彩,瑞气氤氲,凤舞龙翔。
新婚大典始于辰时,天色方明,大雪不止,鼓乐齐鸣,钟声悠扬。万千宫灯次第点亮。红毯自宫门铺至殿前,百官雪中肃立,汪绍龙袍加身,佩戴帝冠,群臣俯首,山呼海啸,万众齐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汪绍手执金书玉玺,立于凤辇之前。凤辇缓缓移近,珠帘轻拂,一袭正红华衣的李肃卿徐徐步出,头戴九凤钗冠,衬以流苏步摇,裙裾曳地,宛若惊鸿。
礼毕,金杯玉盏齐陈,御宴开席,佳肴美馔,琳琅满目,玉液琼浆,溢香满殿。宾客如云,朝臣祝贺,四方使节皆为此盛典所叹服。凤冠霞帔,帝后相携,立于金阶之上,九天之下,万民共庆。
一时之间,皇宫内外,灯火通明,笑语不绝,华美之景,千秋难再。
隔着数米远,我看见温城也在,她梳妆成公子模样,身着月白锦袍,笔直地站在汪纵身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紧随父亲的脚步,去向太后和李将军道喜。终于在即将开宴的间隙,我得空溜出去,去看汪纵。老远看着他端坐在一旁,温城正挨着他坐着在冲茶。旁边我不认得的王妃们看着他俩打趣闲聊。
我走上前,拿起他面前的提子就往嘴里塞,看着他丝滑变脸,愠怒在看到是我的一瞬间喜笑颜开,然后话还没说出口就立马蹙眉别过脸去。
“嗯?”我从他身后绕了半圈,挨着温城问:“我是哪儿惹到您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问:“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忙呗。”我说的时候,温城轻轻挪了挪,拉我坐下。我们挤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听到周围的王妃们夫人们在议论我是哪家小姐,温城又是哪家贵公子。我才惊觉温城此时还是少年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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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莹来看你了,那时候你昏迷得厉害。”温城笑道,语气如同唠家常般轻松。
周围的夫人们听到我的名字,便像打开了话匣子,纷纷打趣起我父亲如何精明狡黠。
“怎么没听你提起?”汪纵忽然转头,目光沉静,望向我,像是藏着些许埋怨,又迅速别过脸去,仿佛不愿让我看透。
“你没问啊。”温城笑着答,轻轻晃动手中的茶杯,杯中碧玉般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她端起茶壶,给我二人添了些茶,笑意淡然:“不知是何茶,茶香甘醇,入口后余韵绵长,尝尝吧。”
我接过茶杯,轻轻吹散薄薄的茶雾,细品一口,满口生香。眉眼不由得舒展起来,夸张感叹:“果然是好茶,清幽淡雅,仿佛能看见千山万壑,湖光潋滟。”
汪纵轻笑道:“好茶需知己,有你这赞赏,实在不枉这上等的碧螺春。”
“碧螺春?”
“嗯,和每年春秋分两次送到相府的是同一批。”汪纵一字一句地说,继续拆台:“宋莹你不会没尝出来吧?”
“是温城泡的茶格外香。”我话音未落,汪纵看着我道:“附议。”
我学着汪纵高冷的样子嘀咕一句“附议”。
温城托着腮扭头就看着我俩,扑哧扑哧地笑。
“真像!你俩真像!”她哈哈笑着,眼中有光,直直地看着汪纵,汪纵不解风情。
忽然间,透过纱窗,我们瞧见停了半晌的大雪再次纷飞。从宴席上我和温城往外跑,跑着跑着温城拐回去说她要扶汪纵一起出来看看,看大雪纷飞。
我停在原地,只顾自己开心了,忘了汪纵重伤在身。
等人的间隙,一声清脆的“宋小姐”闯入我耳畔,我回头,是历德贤。
银色貂绒披风和他的脸色几乎要融为一体,他从外面缓缓赶来,曹琛在他身后撑着伞,他停在我面前,睫毛上落了几片冰透的雪花,褪下披风连着的帽子,耳朵被冻的通红,忽然闻见一股悠长的淡淡的兰香。
“你身体好些了?”我盯着他看,他腰板儿打的直直的,道:“无需担心,本就无碍。”娇弱的声音铿锵起来,却突然听见一声比他更较弱的啊呜。
“什么声音?小猫么?”我问。
他略显惊慌地捂紧披风,佯装淡定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哪来的小猫叫.....”
“打开披风。”我瞅着他腰间一动一动的地方命令道。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只小奶牛猫在他怀里,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好可爱的小猫。”温城扶着汪纵走了出来,我和温城围着历德贤逗猫。汪纵显然不感兴趣。
直到刘公公从大雪深处,抬高了声音:“你们几个好生热闹,别扰了宴上的诸位王妃夫人,散了散了,快些回宴席去。”
刘公公是先帝身边的老人,连汪绍都要敬他三分。他可严厉了,我们几个瞬间跑回了宴席,徒留汪纵原地无奈。
我余光看见温城跑了两步又硬着头皮拐回去扶他。
“怎么?我回来扶你,是不是很失望。”温城随口说道,低眉扶着他前行。
“不会。”汪纵看她一眼,恢复笑意,摇头,手搭在她的小臂上。
温城扶着汪纵缓缓前行,雪花落在她鬓边,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汪纵,眼神里多了一丝促狭:“那如果是宋莹回来扶你,你会是什么样?”
我听到这,停下脚步,偷听我这知交挚友如何回答这个有趣的问题。
汪纵沉默。
温城见他不答,又笑道:“怕是宋莹一扶,你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汪纵这才轻轻一笑,转而不屑道:“宋莹打小顽劣,她若来扶我,指不定怎么取笑我。”
温城挑眉,轻笑,道:“你们关系这样好啊。”
“……”
汪纵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忽然一阵寒风卷起,雪片纷飞,一片片打在他脸颊上,他抬起头望过来,我急忙转身看历德贤,假装相谈甚欢。
温城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她扶着汪纵,默默地往前走,脚下的雪发出微弱的“咯吱”声,如一曲低沉哀歌,在这繁华的宫殿中,悄然回荡。
十日后,我去历府偷看小猫鹿随风的时候,遇见历境延,短短数日,他如同大病一场,消瘦地叫人心疼。他笑着跟我打招呼:“宋莹妹妹,闻君才名久矣,今得一见,果然不虚此誉。”
“才名?我....只是来逗猫的!”
他笑笑,轻轻松松地说了句:“和安安玩的开心啊。”就领着一个随从出门去了。从此后的十年里,我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