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6章 第6章

河水澹澹，河边几株垂柳垂挂成茵，柳叶零落飘坠到清澈的水面上，一路向东而去一直延伸至远方。密林之下，两道蓝色的身影穿过重重树影，踏着最后的夕阳走到了河岸边。

“都已经这么晚了。”沙漓抬头望了眼天色，吩咐道：“今晚就在这过夜吧。”

此时，日暮渐晚，西方的地平线上只余了一点橙红色朝云。墨色初上，半边的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风凌应答了一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石及枯木。

微凉的晚风从林间上空吹来，吹的树叶飒飒作响，树影间隙里一袭白衣格外耀眼，她低头咬了口不知从哪采的果子，双脚不安分的在空中晃荡，而那亮如琥珀的眼一直落在河岸边忙碌的身影上。

“凌。”沙漓突然抬头喊道。

风凌抱着枯枝明显一愣，问道：“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沙漓神色有变，变得戒备起来，闪着寒光的眼睛眯警惕的环顾四周，沉声道：“应该是躲在高处。”

闻言，风凌立马扔下手中的枯枝，随手召出一把利刃握在手中，那双深蓝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骇人。

瞧着这骇人架势，羽夕鸾暗暗叹息，随手把果子往后一抛，轻灵的从树上翻身跃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真巧啊。”羽夕鸾面带微笑欣欣然的走到风凌眼前。

眼看着一袭白衣从树上落下，风凌暗自翻了个白眼，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问道：“你怎么在这？”

“三次！你每次见到我都这么问，能不能换点新鲜的？”羽夕鸾无视风凌不怀善意的目光，径直走到沙漓面前，委屈道：“我回那个酒肆的时候，小二说你们都走了！”

“我们有要事。”沙漓低眸，故意躲过她询问的眼神，生怕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我们的事与你何干？”风凌乏味的收回利刃，上前一把拉开羽夕鸾，闪身站到沙漓身前，冷冷的眼上下打量，“你能不能离我们远点。”

“不能。”羽夕鸾回的气定神闲又胡搅蛮缠，委屈道：“你们吃了我的饭，还不告而别，现在又要赶我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想怎么样？”风凌看着眼前女子，怒气几乎满溢而出，但却又强忍着不敢当着自家哥哥的面随意凶她。

羽夕鸾清脆的答道：“跟着你们。”

“脸皮真厚。”风凌暗自咬牙，又不想跟她多作纠缠，于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宣发怒气，道：“离我们远一些！”

羽夕鸾耸耸肩，看向风凌身后一言不发的沙漓道：“你弟弟可真凶，我好害怕。”

沙漓暗自摇头，对着风凌道：“算了，既然来了就跟着一起吧。凌，你去生火吧。”

夜色悄然降临，浓密的黑化开在林间深处，树影深深，时不时传出一阵奇异的鸣响化开在深夜中。河岸边，篝火吧嗒爆出几个火花，羽夕鸾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放空的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三人谁都没有说话，都各怀心思的沉默不语。

“你们....”羽夕鸾突然开口，然而瞬间她又闭上了嘴。

这时，沙漓和风凌也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夜风中，隐约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羽夕鸾怔了一下，指向身后的那片密林。

沙漓侧头看向那出幽暗，一言不发的点点头，准备起身前往查探。

羽夕鸾见沙漓起身，快他一步抢在前方。两人越走越深，待离的近了那声音便越发凄厉，在漆黑的林中如同鬼哭一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救命！放....”后面的话似乎被人摁了回去，只发出闷闷的呜咽呼救。

“哇，细皮嫩肉....老三快按住她！”

男人的声音，还有阵阵的猥亵笑声！羽夕鸾脚步微顿，恍然间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血一下子从脚底直冲到脸颊，一张脸顿时红的像火烧。

沙漓跟在她身后，发现她神色有异，连忙问道：“怎...”

羽夕鸾一惊立马回头捂住他的嘴，指了指身后，轻声道：“他们...”

而然话音未完，那边树丛里女子尖厉的叫声和男人猥琐的哄笑再度响了起来。

心陡然一沉，沙漓眉间微皱，越过羽夕鸾径直朝树丛走去。

昏暗的树影间，女子衣衫半挂被三个男人压倒在地，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你们做什么？！”沙漓怒目而视，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却极具威慑力，包括那女子在内所有人登时一怔。

“呦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来个小白脸。”肥的满身流油的大汉看了一眼沙漓，咽了咽口水，直接放开了身下的女子，笑得极其猥琐的朝沙漓走去，“长得可真好看，啧啧....让大爷好好疼疼你。”

沙漓嫌恶的瞪了他一眼，冷道：“找死。”

大汉被那眼神吓到，倒退一步，但是起了色心的人岂会轻易放弃？他左顾右盼的看了会，笑的贱兮兮的模样，上手就要去摸。

“他不是你能碰的。”手快要碰上的瞬间，羽夕鸾走了进来，站定在沙漓身侧，一双眼鄙夷的看着大汉肥腻又短胖的手，“倒是不怕死啊？”

大汉看的口水都快流出了，他看了看羽夕鸾，色眯眯道：“又来个小美人。”

沙漓眼色一沉，夜色笼罩下他的脸色阴郁的很怕，就在大汉快要摸到羽夕鸾的刹那，他飞起一脚直接将那大汉踢开，挡在羽夕鸾身前。

羽夕鸾默默凝视眼前的身影，心头一热，嘴角轻轻勾起。

反观大汉被一脚踹飞，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竟是半天也起不来。

“臭小子！你竟敢踢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大汉强忍着骨头散架般的剧痛跌跌撞撞的靠着树干勉强站起身，转身就对着身后的同伴喊道：“老二，老三，给我把他们....”

声音在瞬间停住，一把泛有寒光的利刃稳稳的架在他的脖间，夜色下，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红。

“你....”冷汗从那肥头大耳的脸上滑下，大汉心虚的看了眼眼前手持利刃冰块似的脸，求饶道：“大侠...饶命....”

这时，那女子也停下了哭喊，如受惊小鹿缩成一团。而另外正在忙碌的两人听到同伴一声大喊，连忙提起衣裤随手抄起散落地上的刀，喝道：“放开我大哥。”

他们二人说着就向沙漓及风凌兄弟二人袭去。

一时间的混乱，那女子惊恐的眼不安的扫了一圈，狼狈的拢住身上仅存的几块碎布，看着近在眼前的羽夕鸾几乎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直直扑了过去。

羽夕鸾被她扑的一个踉跄，垂眸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默默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而那一边，打斗声依旧。羽夕鸾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感叹沙漓的手下留情，看好戏似得调笑道：“你们这般手下留情，要纠缠到何时呀？我来帮你们吧。”

说着，随手招出一把银色长弓，银制的弓在夜色下熠熠生辉泛出月光般的清冷。羽夕鸾嘴角噙笑拉弦满弓，右手指尖凌空虚搭，一根无形的箭矢破空而出！

这一箭，她连一成功力都没用上。

无形的箭矢破风而来，沙漓一怔，刚要喊“住手”，箭矢刷的一声直接从他眼前飞过朝着大汉飞驰而去。

“噗”的一声，箭矢透体而过，鲜血从胸前的洞窟中喷洒而出，大汉不可思议的低下头，愣愣的看着胸前的血窟窿倒了下去。他的眼至死都没来得及合上，就这么直勾勾的大睁着。

“大哥！”另外两人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不禁脱口惊叫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二人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两人竟是蓝发蓝眼睛的模样，在漆黑的夜色下有种莫名的诡异。

“鬼....是鬼....”惊慌失措的二人连刀都拿不稳了，惊得连连后退，掉头就往森林深处逃跑。

直到那二人走远，沙漓这才转过身，神色不悦的看着手拿银色长弓的羽夕鸾，嗔道：“你怎可乱杀人？”

羽夕鸾耸肩，将银弓收起，轻蔑的看向那具尸体，淡淡道：“谁让他欺负人来着，死了也活该，真便宜他了。”

“你何时....”沙漓愣道。

“我何时变得这样？”羽夕鸾不以为意的打断他的话，气呼呼道：“难道这三百年里沙公子就没杀过人？”

“你！”沙漓被她怼的有些生气。

“我什么？”羽夕鸾没好气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菩萨，如此慈悲心肠，连个坏人也要同情！“

“你....”沙漓甩手，嗔怒道：“简直不可理喻！”

风凌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争吵的二人，默默退后一步，免得战火引到自身。

“两位恩人莫要吵了。”女子左看看又看看，咬了咬红唇倏然跪在地上死命磕头，“文竹今日多谢两位恩公搭救之恩。”

“快起来。”沙漓瞥了眼羽夕鸾，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女子，温声道：“姑娘家住哪里，正好我们无事可送你回家，免得再遭不测。”

文竹站起身来，擦了下眼泪：“穿过这个林子，我家就住在山后面的桃花村。”

“凌。我们走！”沙漓看向风凌，又转头瞄了眼羽夕鸾，没好气的开口道：“听闻羽族战事吃紧，你身为公主也该回去看看了吧，不牢大驾了，我们自会把文竹姑娘护送回家。”

羽夕鸾气呼呼的看着沙漓携着风凌、文竹走了，直到他们三人走远了，她才气不过的瞪向那个尸体。

........

羽夕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不见了？？不会吧？？真的是.....”

她连忙走过去，明明刚才的还躺着一具尸体的地上此刻却空空如也！在翻遍一圈树丛之后她更加确认了——尸体不见了！

寒气从脚底蔓延，羽夕鸾没由来的一阵心惊，抬头望向天空。

月亮高挂，夜已经非常深了，刚才的喧嚣就好似一场梦，甫安静下来，树林深处的奇异鸣啼再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格外清晰。仿佛某一种鸟叫，却又像是乐器，低沉而又悠扬覆盖住整座森林，将那些虫鸣鸟叫都压下，寂灭的只剩一种声音。

风吹过树梢，风里面夹杂着几缕乐声，树影晃动间一条黑影在天空上方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羽夕鸾一惊，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陡然席卷全身，感觉被什么东西引导着，空气也变得诡异起来。

羽夕鸾猛然回头，河岸边的篝火依旧在燃烧，只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