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记 第10章 第10章

日出东方，山谷中升起薄薄的一层雾气将树木植被都包裹进湿润的潮气中。山涧鸟鸣，桃林溪水，仿佛一幅如画美卷让人心旷神怡，舍不得移开半分。

羽夕鸾站在屋外，伸了个懒腰。

突然，大地一声巨响，响彻九霄，震得晨露从花间叶上纷扬撒下。

“出什么事了？”羽夕鸾吓了一跳，心猛烈跳动着，一种不详之息漫天席地的席卷而来。林间枝叶上惊起的鸟群，颤动的大地，这更像是最后的警报，仿佛某种可怖的事情正要降临。

“要开始了吗？”沙漓温柔又沉着的语调在身边响起，羽夕鸾不禁侧头，不知何时沙漓与风凌都冲了出来，面色十分凝重。

“我们走。”

薄雾氤氲，微弱的晨曦中，三道身影矫捷的穿梭在林子的上空。他们三人，越过了桃林，急速往西边赶去。

山野林深，沙漓站在枝头眉间深锁，只见前方空地上一女子被反绑在木桩之上，而在她的脚下干枯的草垛垒成了一圈小山包。

羽夕鸾见沙漓停下，立马在他身后顿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地上约莫站了四五十人，那些人将那女子围成一圈，高举火把不住的吟唱着，中间似乎还有一人低伏于地。

“那个女子....”熟悉的样貌在脑海一闪而过，羽夕鸾忽然怔住了，几乎惊呼道：“文竹？”

沙漓目光刹那停滞，静静的俯视着。而风凌这时也跟了上来，晨风吹起他们的衣衫，他们三人仿若置身事外的看客又像俯瞰众生兴衰的天神。

“密密喵喵麻麻喵喵...”古老的咒语整齐划一的响起在祭坛的上空，高燃的火把中一人缓缓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强壮，画满古怪图腾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是他..”羽夕鸾记得，他就是那位祭司。

“密密...”漫天的咒语中，祭司突然发出尖利的长啸，高大的身子开始不住的颤动，嘴里念念有词，时而高高跃起，时而不停的抖动将那些奇异配饰击打在一起，发出诡异异常的声响。

羽夕鸾看得没有来的一阵心慌，下意识的靠近沙漓，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我们要救她吗？”

沙漓注目在祭坛上，淡淡道：“我们只能旁观...”

“是吗...”羽夕鸾有种失落感，无力道：“她太可怜了。”

沙漓低下头，目光停驻在她脸上，不知为何，每每见到她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保护。

祭坛上随着祭司的舞动，四周的人群开始骚动纷纷跪伏于地，恭敬的念起古老深长的歌谣。

木桩上，文竹看着这一切既不哭也不闹，平静无波的脸上如同一潭死水了无生趣，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漫长的等待，祭司终于停止了舞蹈缓步走到文竹身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好像正在接受某种东西，然后又俯身向下将那无形之物递到文竹面前。

羽夕鸾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合目轻声道：“他们这是要献祭呀！”

沙漓如海般的眼眸中深藏一缕悲悯，叹息道：“这或许就是他们的救赎。”

“救赎？”羽夕鸾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村长所说的就是这个....”

一时间的沉默，只听得嘭的一声脆响，羽夕鸾回神看去，人群中似乎多了一人，他一动不动的挡在文竹身前。

“文叶？”羽夕鸾疑惑出声。

沙漓一顿，难以置信的看去，只见文叶恶狠狠的盯着祭司如同一匹恶狼，眼中似有火烧。

“我不许你们伤害她！”文叶死死挡在文竹身前，怒道：“你们凭什么！”

“文叶你让开！”

“你想让我们都死吗？”

“文叶，你这个外村人别管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人声鼎沸，指责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且安静！”老村长振臂一呼，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村长这才缓步走出，“祭典已经开始，不能回头了....你不是本村人，快走吧。”

“你们做了违背天理的事情，就要我姐姐去承担？”文叶几乎是吼道：“天理昭昭，你们终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胡说什么！”村长大声呵斥一把拉开文叶，对着文竹说道：“文竹，我知道你出逃也是不愿做祭品，可事到如今....”

“我知道。”文竹苦笑了下，苦涩蔓延在嘴角，“终究是逃不过....”

村长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了。”文竹木然的摇摇头，仿若没有灵魂的木偶，对着文叶道：“文叶，你走吧。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永远也别回来了。”

“姐姐！”文叶急道：“别管这些了，我可以带你走！”

“文叶！”文竹打断他的话，叹道：“息壤已经蔓延，我们必须要阻止它们，不然....不止你我，天下将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

语落，大地又一次震动起来，随着一声巨响，空气里霎时传出一阵浓烈的土腥气。只见祭坛中央位置，土地不断分裂翻涌如被覆盖了一层蛛网。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怖声音正从地底深处破茧而出，仿佛是大地凄厉的嘶喊，又像是野兽盛怒的颤吼，一时间如同置身地狱深处，百鬼夜哭的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天也暗了下来，遮天蔽日的乌云挡住了朝阳的光华，四周瞬时被黑暗淹没。天翻地覆，大地翻涌，远处漆黑的山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黑暗里只有祭坛上的火把依旧高高燃烧着，火光照耀下的村民在猛烈的摇晃下各自分散站开回归原位，在祭坛的中央围出一圈，口中继续念起冗长而古老的咒语。

文竹与文叶被他们围在圈里，火光下文竹灰暗的脸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这一刻完结。

“文叶，好好活下去。”这是文竹留给文叶最后的一句话。

可怖的怪声悄然靠近，浓重的腥臭味闻得几近作呕。祭司见时机已到，仰起头走到文竹面前，拿起一人高的权杖用力袭向了文叶！

文叶瞪大了眼，依依不舍的看向文竹，最终倒在地上。

“谢谢，祭司大人可以开始了。”

漫天的暴雨毫无预警的当头浇下，大量的雨水将所有尘土都按压进泥土中。巨大的闪电当空劈下，羽夕鸾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沙漓震惊，湛蓝色的瞳孔瞬间变大，立刻伸手紧紧抓住身旁的女子。

羽夕鸾顺势看去，黑暗中大量的土包在雨水的冲刷下挨个爆破，裂开的土包混杂着雨水流出黏稠无比的粘液，隐约间，泥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各自融合在一起。

多方的交融汇合，一颗看不清五官的头颅慢慢从地面升起，它的身下粘稠的泥水逐渐组成的手爪弯曲成钩状不停的在四周摸索。

“息壤...”羽夕鸾瞬间面色如纸，强忍下反胃的不适，颤声道：“它们...到底有多少？”

沙漓望向远方，摇头茫然道：“不知道...或许，几千？几百？”

风凌也看的心慌不已，小声道：“哥，我们该怎么办？”

“等。”雨幕下，沙漓湛蓝的眼遥望向祭坛上的村民，此时祭坛上祭司手持法杖飞快的在雨中旋舞，古老神秘的咒声越传越盛，直达天际。渐渐的，浓密的乌云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一团淡黄色的光从云团中透下，照在祭坛上空。

这或许就是希望之光，将所有罪恶带离。

祭坛上，祭司停下了舞动仰头望天，天地间一片沉寂，然而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整个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威力之大如同海中巨浪，强而有力的拍打着地面。

羽夕鸾站在树端，猛烈的颤动下几乎站不住脚，沙漓见状立马拉住她，单手结印，淡淡的光华笼罩在树端。

这时，奇异的响声再一次出现了！

“夕鸾！”沙漓沉声唤道。

羽夕鸾心领神会的朝他一点头，立马凌空做拉弓满弦状，一只无色之箭迅速凝结朝着声音来处而去！无影无踪，动作之快，就连沙漓都没来得及看清。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闷哼。

颤动的大地、数不清的息壤、祭坛上的村民似乎都在一瞬间被定格了，变成一座座的雕像，宛如亘古岁月中的那一点被永远冻结在此处。

时间的转轮重新启动，历经了百年之久的长河也不过是弹指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