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夜 第4章 微信

舞台下的观众发出打趣的热闹呼声，他们最爱看这种乱点鸳鸯谱的场面。

“磕到了磕到了！”

“就说他们俩有戏吧！看那小眼神！”

“这不会是今晚要成的第一对吧？”

姜语兮忽略了，这活动貌似还带点联谊的性质。她有些无奈，为什么发生的这一切会如此戏剧化。

王书晗也觉得今晚的游戏环节在此刻达到了高/潮，他兴奋道：“那请两位拿出手机吧，我们的惩罚可是一定要完成的哦。”

两人都没有动作。

场子默了一两秒，姜语兮开口：“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上台。”

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和过去有牵扯。

王书晗还想起哄，可她语气里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看向他的眼神也漠然。

许慎洺也淡淡道：“我也没拿手机，下台再说吧。”

这两人的态度都很强硬，王书晗又感觉到了之前那股强大的气场。他只好顺着许慎洺的台阶下，把这一环节带过。

“好，那下场我会监督你们的哦！也非常感谢所有玩家的参与，现在请各位嘉宾们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王书晗举着话筒，手抬向一边为他们指出方向。

许慎洺掠过姜语兮，目不斜视，从另一侧下了舞台。

姜语兮重新打起精神。今晚的活动尚未结束，她必须把十二分精力都投入工作中。

不过后半场她整个人已经不在状态，脑海里总悬着那些有的没的，搅得一团乱。

十点多，晚会终于结束，姜语兮回到后台，直奔更衣室换下身上的礼服。

出来时正好碰到了王书晗。

“小姜，你……”

“我赶着回去，先走了，帮我和其他人说一声。今天辛苦了。”

王书晗还想说点什么，可姜语兮动作飞快，拿起大衣一裹，背上包包，敷衍地招手道别后，便冲出了大楼。

像在躲什么一样。

姜语兮来到门口拦了辆车。

夜晚的马路空荡又寂静，她双手轻拍自己的脸。微凉的夜风刮过面颊，把脑袋里的东西也一并卷走。

*

姜语兮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室内昏暗，并肩窝在懒人沙发里看电影的两人双双回头。

是姜语兮的高中闺蜜兼室友孟妍，还有昨晚来找她们的周子墨。

“我回来了。”她合上门，对周子墨道，“你还没走？”

周子墨一听她这话，立马倒进了孟妍的怀里，夹着嗓子装哭腔：“妍妍，她赶我走。”

“没事宝贝，我们不理她。”孟妍搂着她的肩膀，手摸摸她的脑袋。

姜语兮看着她们俩笑了笑。

周子墨和孟妍是经过姜语兮才认识的，两人性格相投，一拍即合，认识才几年，却比她这个老友还亲密。

孟妍和往常一样问她：“今天怎么样，活动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姜语兮在另一个黄色的懒人沙发上瘫下，手撑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坦白道。

“——如果没碰到某个人的话。”

“某个人？”孟妍疑惑，“碰到谁了？领导查岗？有人闹事？还是扫黄大队？”

“……我们是正经活动。”

“那还能碰到谁？死对头？前男友？”

“……”

短暂的沉默。

“不是吧？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周子墨一眼看穿她的表情，腾地从孟妍怀里坐起，“你碰到阿洺了？”

阿洺阿洺，她怎么道现在还没改过口来。

孟妍不解：“阿洺是谁？”

“阿洺还能是谁？许律师呀。”周子墨向她眨眨眼暗示。

孟妍恍然大悟：“许律师？就是之前那个，语兮那个前男友？你们学校法学系的帅哥？”

孟妍是在邻市上的大学，毕业才回到玉城。因此对姜语兮那段短暂恋情的细节部分并不知晓，也没机会见过许慎洺本人。只听她们说那个男生是法学系的，颜好腿长，成绩优异，他们那群好友天天恭维喊他许大律师，叫久了便习惯了。

见她们已经猜到了，姜语兮也无意隐瞒，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

只不过中间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她说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提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周子墨：“所以最后怎么样了，你们加好友了吗？我记得你不是有他微信吗？”

“早删了。”姜语兮回答。

他们分手之后没多久就毕业了，想到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联系，她当时很果断地删了他的微信，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孟妍：“你把他删了，但是说不定他没删你呀？你看了微信没，说不定他已经来加你了。”

“看过了，没加。”

姜语兮扯了个谎。

其实她从舞台上下来后到现在，都还没打开过手机，或者说是不敢打开手机。

“奇怪，不像许律师的风格啊。当初第一次见，他不要太积极。”

姜语兮轻轻道：“我们已经分手了，都过去多久了。”

周子墨努力想从她的眼神里挖掘些什么，可姜语兮面不改色。

她一向擅长伪装。

周子墨继续端着下巴回忆，又给孟妍分享八卦。“当时他要微信要了好几轮，从我法学系的哥们问到我这里来的，把我哥们吓了一跳，说原来和尚也会有想吃唐僧肉的一天啊。”

那时，姜语兮为学校的元旦晚会做主持。下后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就收到周子墨的消息，说明了情况，问她能不能把她的微信推给她一个朋友。

许慎洺的大名她自然有听说，也知道他和周子墨认识。她没忸怩，大方地同意了新的好友申请。

可今时不同往日。

周子墨和孟妍还在原地唧唧呱呱，又谈起了大学时的食堂、老师种种琐碎的回忆。姜语兮笑笑，没参与她们后面的话题，静静听了会儿，回屋换衣服洗漱。

进了卫生间，她随手扎了个丸子头，低头捧水。卸去妆容后，整张脸变得素雅寡淡，可五官依旧立体清丽，却还更衬她的气质。

姜语兮从盒里抽出张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余光却看到了放在洗手台一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弹出微信的消息提示。

她犹豫两秒，觉得没什么好怕的，解锁滑开。

通讯录安安静静，没有小红点。

姜语兮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翻了翻消息列表，有小部分都是来自她新加的主持人通告群。她点开右上角，开启消息免打扰。

剩下的消息中一条来自她的一位高中同学孙梦莹，其余全是母亲发来的。

姜语兮有点疑惑，好多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怎么突然来找自己？

她点进去看。

【孙梦莹：语兮，是这样的，我要结婚了，在下个月十八号。你和孟妍有空吗？一起来呗，还有很多高中同学，大家都好久没见了。】

【孙梦莹：另外还想问你个事儿。听说你现在在做主持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我想请你来主持我的婚礼。】

孙梦莹高中时是她的前桌，但两人的关系并不熟络，甚至算得上有点尴尬。她没一口答应，先发了两句客套话恭喜对方。

孙梦莹没立即回复，大约是时间太晚已经睡了。

姜语兮退出去，又点开母亲的聊天框。

十几条消息刷地跳出，占满了聊天页面。

【姜文婉：你还当有我这个妈吗？】

【对方取消了通话。】

【对方取消了通话。】

……

【姜文婉：电话为什么不接？回趟家，我们谈一谈。】

【姜文婉：看到消息回复。】

姜语兮不想理会，但知道不回复母亲还会继续催促，于是只输入一句话。

【在工作，有空再说。】

她随手发完，将手机倒扣在一旁冰冷的白色瓷砖上。

屏幕落下啪嗒一声，惊心的脆响。

*

午后的正鑫律所，充斥着满是倦意的阳光。里头的人却丝毫没受它影响，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工作中。

“笃笃笃——”

办公室门被敲响。

许慎洺头也没抬：“进。”

陆川推门而入，笑着看他：“怎么样？现在忙吗？”

许慎洺坐在办公桌前，看到来人有些意外：“老陆？你怎么回来了？”

陆川是正鑫律所的合伙人。他和许慎洺认识已有五六年的时间。

许慎洺大学毕业后去了B市读研实习，一直跟在陆川的身边做助理律师。他资质优秀，做事严谨周全，因此陆川很看重他。

他也就比许慎洺大个七八岁。许慎洺刚来时对着陆川一口一个师父的叫，他听着难受，让许慎洺别那么客气，管他叫老陆就好。

就这样长时间在一个团队工作学习，两人慢慢熟络起来，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后来陆川成了正鑫律所的合伙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许慎洺带了过来。

陆川尽可能地提携他，而许慎洺自己也争气，经手了几个大案件后，得到了不少同行和客户的认可，成功开拓了案源，事业蒸蒸日上。

陆川在黑色沙发上坐下：“那边的事结束的快，就提前了。怎么？不欢迎我？”

他前几日还在外地出差，原定应该是后天才回玉城。

许慎洺道：“那给你拉个横幅？”

“我听某人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我这不是怕撞枪口上了。”陆川话里有话，“顺便，再来替他试探一下口风。”

他说的除了肖隽斐没其他人了。

那天晚会结束以后许慎洺就没怎么搭理他。而肖隽斐也知道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忌惮着他阴鸷的脸色，不敢搭话。

来得巧，门又被扣响，肖隽斐带着下午茶来负荆请罪。

他走进门，把甜点咖啡放在茶几上，讪讪笑道：

“洺哥，累坏了吧？吃点下午茶换换心情呀！”

许慎洺这会倒没脾气，放下了手里的活，来到茶桌前坐下。

陆川看他拿起咖啡的动作，问：“好了，现在该给我讲讲发生什么了吧？我好意让肖隽斐带你去参加活动的，别到头来还害了你们。”

许慎洺闻言抬眼，反问肖隽斐：“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肖隽斐瞥瞥陆川，又看看许慎洺。

“好吧。他说下次所里团建旅游，可以让我来定地方。”

“……”

许慎洺无言。

就这点出息。

陆川手点点桌面：“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碰到他的白月光、红玫瑰、朱砂痣了呗。”肖隽斐嘴快，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用手掌捂住嘴。

“哦——”陆川先是恍然大悟，又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居然有三个？你行情这么好？”

许慎洺彻底无语：“你俩有完没完？”

“是一个人啦老陆。”肖隽斐贴心地为他解释。

“之前那个初恋？”

“对。”

“所以旧情复燃了？”

肖隽斐摇摇头：“没，我看远着。”

据他当天对后半场游戏的观察，两人非常不对盘，其他人看不出，可他作为见证者门清。

“你们俩的悄悄话可以再大声一点。”许慎洺长腿交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八卦完了就出去。”

陆川看着许慎洺，开他的玩笑可比开肖隽斐的要有意思的多：“阿洺，虽然我是律所的合伙人，非常感恩你对我们律所的付出，但是偶尔你也可以去发展一下个人需求。我们所没那么封建，我可不希望这里到时候真成了个和尚庙了。”

陆川初识许慎洺时，他才刚大学毕业。

那时的许慎洺还是个张狂的小伙子，会想着工作摸鱼，还会在出去跑腿送取材料的时候偷懒。

当时的陆川还想着要把这小伙子的棱角好好磨平，放手交给了他一些重要工作，打算好好锻炼他。

可是根本轮不着他操心，这几年的许慎洺整个人都浸在工作里，越发变得沉稳内敛。

赵川以前总开玩笑劝他，要成熟稳重些。可当许慎洺真变得成熟稳重了，他又觉得他好像丢掉了点什么。

他好言劝他：“你多注意身体，别得不偿失。有时候可以不用把自己逼那么紧，好好放松一下。”

许慎洺没答。

赵川接着和他们讨论了最近几个案子的进程，又聊起了前几天出差的见闻。过了二十分钟，两人终于被许慎洺赶了出去。

“当这茶话会呢？都滚回去工作。”

室内又恢复安静，只能听到门外传来迷蒙的杂音。

许慎洺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划破了这份寂静。他走到窗边接起，是一位客户的电话。跟对方聊完后，他又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材料。

有什么东西掉落出来，飘到地上。

许慎洺捡起，是那晚抽到惩罚的纸条。

他看了两秒，最后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黑色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