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夜 第36章 偷吻

姜语兮观察过，许慎洺家里有两个房间，一个书房兼客卧，一个主卧。

姜语兮那天离开前进过主卧，和书房比起来主卧倒更像没怎么住过的样子。看来许慎洺一般呆在书房的时间更多。

下午，许慎洺在书房里办公。姜语兮就在客厅，许慎洺敞着房门，独自坐在电脑前专注工作。

姜语兮给贝塔的食碗里倒了狗粮，蹲在旁边，歪着脑袋看它吃饭。

她拿手反复撸着贝塔背上的毛，层层叠起的肉，摸着手感极佳。

贝塔吃饱后表现出了绝佳的旺盛精力，享受完姜语兮的按摩后，又自己叼着狗绳，兴冲冲地跑去找许慎洺。

小爪子攀着椅子，一蹦一蹦的，似是在央求主人带自己出去玩。

许慎洺正专注于电脑屏幕，只是微微躬身摸了它一把，心思又回去了。

姜语兮喊：“贝塔！过来。”

贝塔看了眼没搭理自己的主人，又兴致缺缺地迈着小短腿回到姜语兮面前。它嘴角向下撇着，泪眼汪汪，满脸委屈。

许慎洺家的客厅中央铺了一层灰色的羊绒地毯。姜语兮一屁股就地坐下，想把贝塔抱过来。

手刚提起，姜语兮明显地发觉，贝塔的份量着实比以前涨了不少。

她一下没抱起来，感叹：“怎么这么肥……”

“之前十斤不到点。”许慎洺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嘀咕，冷不丁出声。

姜语兮又掂了掂问：“现在呢。”

“二十来斤吧。”

……

怪不得。

姜语兮放下了手，她选择伸手让贝塔自己趴过来。

贝塔听话地把脸托在她的膝盖上，姜语兮又用指腹挠了挠贝塔的下巴。

当事狗贝塔只是吐了吐舌头，看向别处，一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人类语言”的表情。

又过了会儿，见贝塔不停在各个房间里窜来窜去，丝毫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

姜语兮于是问许慎洺：“我能带贝塔出去溜一圈吗？他好像很想出去玩的样子。”

“不行。”许慎洺冷漠回应。

姜语兮垂下脸。

“晚上，我跟你一起。”

姜语兮抬起脸。

她重新捧起贝塔的脑袋，凑近它湿乎乎的鼻尖：“听见了吗？你爸爸说晚上再带你出门，不要心急哦。”

这下贝塔仿若福至心灵，高兴地“汪”了两声。

许慎洺冷笑道：“别看它现在高兴得很，等出门走上两步，它就该开始哼哼唧唧地躺地上了。”

姜语兮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又跟贝塔玩了会儿，姜语兮重新开始研究起许慎洺的游戏机。

她连上液晶电视，许慎洺家的电视尺寸大，几乎占满半面墙壁，体验感极佳。她搜罗着里面的游戏，赛车跑酷、健身运动、经营类餐厅，总之应有尽有。

姜语兮也不挑，就依着次序，每个玩下来，好玩的就多玩几遍，差不多了又退出进入下一个。

玩着玩着，午后的精神难免有些倦怠。姜语兮瞄了眼书房，许慎洺就像不会累似的，一直坐在椅子上，维持着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

宽大的肩背微微屈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文件，又或仰头活动脖颈思考。

在大学的时候，姜语兮其实很少有见许慎洺这么专心的时间。大概是插科打诨的次数太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趴在茶几上，垫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许慎洺圆润的后脑勺。

电视机里回放着上一轮game over的游戏背景音乐，轻柔而低，姜语兮眼皮打架，上下一沾，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许慎洺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标注了自己碰到的几个疑点。他觉得有必要和当事人电话沟通一下，于是起身准备关门。

一回身，就看到了屋外正沉浸在梦境中的某人。

许慎洺来到姜语兮面前，先是立在她旁边低头注视了良久。

过了会儿，他终于蹲下身，放轻动作，同样在地毯上坐下。

落地窗外的阳光在客厅中央留下一道不算清晰的明暗分界线，正巧落在姜语兮的身后，就像是把他们二人框在不见阳光的阴暗角落里。

屋内一室静谧，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进每一处间隙。

姜语兮背后是沙发，米白色的沙发上放了几个灰色的靠垫。

贝塔趴在沙发上，枕着其中一个靠垫，同样呼呼大睡，

从许慎洺这个方向看去，他俩一个脑袋往右歪，一个脑袋往左歪，表情还如出一辙。

画面莫名有些诙谐。

姜语兮的头发扎成了低马尾，柔顺地撂在肩头。后脑勺有一撮发丝开小差，拱了出来，大概是姜语兮什么时候把头枕在了其他地方，给弄乱了。

许慎洺抬起剩下的那只左手，以一个有些不顺手的角度，轻手轻脚地帮她把那撮头发捋了下去。

五指微微陷进发丝，勾人的几根缠绕在他修长的指尖。

谨慎地帮她整理好头发，许慎洺却没完全收回手，而是虚拢在姜语兮的头顶。

他垂眸盯着面前的人。

姜语兮今天化了一层薄薄的淡妆，皮肤比素颜时更加细腻透亮。嘴上的口红因为吃过饭的缘故，已经掉光了，透着原生的肉粉。

即便上过底妆，右眼尾那道略微凹陷下去的红色疤痕，依旧若隐若现。

落在那处位置，竟有点像是沿着颧骨，顺势从眼角滑落下来的一滴浅浅的泪。

过去许慎洺也曾问过姜语兮，这处疤痕是怎么来的。姜语兮只闪烁其词，说大概是小时候玩弄到的，她记不清了。

或许姜语兮自己根本不记得她以前和许慎洺说过这样的话，因此今天才会不小心道出实情。

落地窗留下的虚缝里呼呼窜进一道风，翻飞的帘尾的影子在地面上抖了抖。

许慎洺想起了分手的那个夏天。

当时的他正在A市实习，每天三点一线，律所、应酬场、出租房。

那天他照例结束工作，打开手机，发现自己发了满满一整屏的消息，一天过去了也无人回复。

他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他只当是姜语兮在忙，空了自然会回复自己。许慎洺没多心，在微信上和姜语兮报备完自己的行程后，又跟赵哥赶赴晚上的酒局。

直至夜深，结束了觥筹交错和一切鸡零狗碎，回到了他暂时租借的那个小房子，许慎洺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十几个小时过去，姜语兮只回复了他一句“好”、“注意休息”。

许慎洺又发了几条信息，但仍没得到回复。

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对面无人接听。

许慎洺转而给周子墨发去微信：“语兮在宿舍吗？”

那头周子墨大大咧咧发来语音：“在啊？她早睡了。我说许大律师，你们想煲电话粥也得早点，这会儿大家都要睡了。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正在减肥的单身狗吧，节食已经很辛苦了，别让我吃狗粮了。你有啥事我转告她吧。”

“没事。”许慎洺的心落回去些，“她今天还好么？”

“好得很啊。”周子墨语气无异于常，“不过许大律师，我劝你有空还是早点从a市溜回来吧，你家语兮今天在操场可又被人要微信了哦。你有没有点危机意识啊，让我们语兮独守空房？”

许慎洺对着手机屏幕无声笑了笑。他对姜语兮一向放心，也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

“知道了。我下周回去。”

确认了姜语兮并无大碍后，许慎洺略微宽心了些。

他以为只是异地让她失去了安全感，因此许慎洺更拼命地工作，想早点把手头跟的案子结束了，回到玉城。

他以为裂缝，应该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延伸出来的。

一周后，手头的紧急事务告一段落，许慎洺偷偷买了回玉城的机票，准备给姜语兮一个惊喜。

许慎洺买了一束花，是纯白色的风铃草。他已经事先和周子墨打听过，她们在上实践课，等下会从艺术实践大楼那边回来。

许慎洺看时间还有一阵，他便先到宿舍楼边上的咖啡厅坐了下。

咖啡厅算是大学校园里的热门景点了。因此当一位个高俊美的男生拿着一捧盛开的花，推开了那扇玻璃门坐在窗边时，周围的学生忍不住纷纷侧目，猜忌又好奇他正在等待的是哪位天仙。

许慎洺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等待是最磨人的，时间拉长，越等反而越焦灼。这情境倒有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在焦躁地等待着和暧昧对象的初次约会。

正当许慎洺第五次抬起手机看时间，目光在茫茫人海里搜索时，却看到了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远处的梧桐大道下，姜语兮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朝宿舍楼方向走来。

虽说两人之间物理上看着确实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可脸上的神色却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许慎洺最熟悉姜语兮的每个表情。

她在刚结识一个人时，大部分时间的表情都是在礼貌客套，唇角勾起，但眼睛并不会笑，只是亮晶晶地看着对方。

只有当她真正发自内心地表露出情绪时，眼睛会随着面部肌肉带动，跟着弯起来，挤出饱满的卧蚕和盈盈的笑眼。

所以现在那个表情，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脸上？

许慎洺周遭的环境气温骤降。一旁暗中观察的学生们都发现，那男生忽然绷着个脸，面色像结了一层霜。

他们猜测他是被放了鸽子。

他拾起面前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远处的姜语兮正在和别人交谈，感觉到裤袋里手机震动，她摸出来一看，脸色凝滞了一瞬后，微微皱了下眉，摁断了通话。

许慎洺压着心头的躁郁，又拨了一遍过去。

这次姜语兮接了：“喂。”

“下课了么？”

许慎洺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异样。

姜语兮回道：“刚下课。”

“你在宿舍？”

“……对。”

“是么？我就在你们楼下，现在下来吧。”

姜语兮一惊，四下环顾：“你回来了？”

许慎洺往后一靠，借由旁边角落里的绿植挡住自己：“没看到我？”

“……没有。”

许慎洺的视线透过玻璃窗，穿过一片片交错的绿叶。

“……骗你的。”

他看到姜语兮的表情如释重负，不过她表现得并不明显，依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姜语兮放松语气：“别开这种玩笑。”

“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你回来的话，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

“好。”

许慎洺挂断电话。

远处的姜语兮收起手机，重新挂上笑脸，和那个男生一路闲聊，拐进了教学楼。

许慎洺在咖啡厅的那个位置上坐了很久，也没看见他们出来。

周围学生不断经过，忍不住向他侧目。有人看他一个人捧着花在这坐了许久，猜测这位大帅哥可能是被人放了鸽子。

窗外夕阳斜下，许慎洺拿着花起身，出了咖啡厅，把花丢进了垃圾桶。

白色的风铃草孤零零地躺在那，圆润俏皮的花瓣上沾满灰尘。

许慎洺回忆着，一边思考，手在虚空中抚了抚她的头。

姜语兮，我对你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

他目光带着无形的侵略性，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来到唇角。

水润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

许慎洺的指尖停顿在那。

静了几秒，他不动声色地伏低了身子。

他的嘴唇停留了片刻，最后轻轻在她的唇角留下一印。

那是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