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夜 第31章 余晖

临近月底，天气不温不燥，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变得暖融融的。

姜语兮和周子墨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这次便约在了某家火锅店，吃完还能顺便在附近商场逛逛。

周子墨全程嘴没停过，却不是在吃饭，而是在盘问姜语兮。

“你说许慎洺和那个小学弟，是兄弟——？”

听到令人震惊的新闻，周子墨一下没控制住拔高了嗓门，惹得周围几桌人纷纷朝她们投来眼色。

周子墨立刻捂住嘴，抱歉地点点头。

姜语兮无奈：“我也没想到。”

“天呐？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大戏，而我居然不在？便宜孟妍了。”周子墨照例化了浓妆，她眼睛瞪得极大，粘在眼睑上的假睫毛忽闪忽闪。

“那，那个小学弟，知道你和他哥哥是……前任的关系吗？”

“应该不知道吧。”姜语兮想，如果知道，依万宇炀的乖巧的性格，应该和她避避嫌。

可那几日相处下来，万宇炀频频对自己示好，分明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姜语兮说：“我感觉这样瞒着他，不太好，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情。”

周子墨立刻反驳：“你担心什么？有哪条法律规定，哥哥谈过的女朋友，弟弟就不能追吗？”

“再说了，这件事情用不着你去说吧，许慎洺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他弟弟啊。这是他们两兄弟内部矛盾，跟你有毛线关系？你呢，就好生待着吧。”

但愿许慎洺说了吧。

姜语兮捏着果汁里的吸管，一圈一圈搅着。

周子墨又问：“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

“就是，你给哪位男嘉宾留灯了？”

姜语兮听出她是在拿相亲节目的玩笑调侃她。

“就那样吧，最近没联系了。”

她最近忙于筹备蒋姐那的两场活动，没什么时间分心想其他事。万宇炀和许慎洺也默契地隐匿了，这也正合她意。

周子墨微讶：“阿洺也没联系你？我听孟妍的意思，还以为你俩要和好了。”

其实，姜语兮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最近自己和许慎洺之间的关系。

说朋友，好像又过分亲切；说是认识的人，未免也太过生疏。

从开始时互相试探、话语中都夹枪带棒，到如今能坐在一起，相互陪伴，互诉衷肠。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似一直在不断拉近。

那天，许慎洺和她说，他要公平。她就真的鬼使神差般的不再躲着他，像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和他和平共处。

可就像她无法形容一般，姜语兮也觉得自己拿捏不了这段关系。许慎洺要进，那她就只能退。

那次扫墓回来后，姜语兮才发觉他们竟然是在他母亲忌日当天分的手。

她心里有愧，也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对面的周子墨了解姜语兮。她一看姜语兮出神的模样，就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个棘手的问题。

毕竟当初和许慎洺的分手，闹得并不是很愉快。加之现在又牵扯了个许慎洺的弟弟进来，这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周子墨的手穿过热腾腾的烟雾，往姜语兮的小碗里夹肉，识相地扯开话题：

“哎，我就随口一问。总之顺其自然啦！天下男人那么多，又不是除了他俩全都要灭绝了，咱们有的是时间，擦亮眼睛慢慢挑！”

“你说的对。”姜语兮闻言笑笑，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扫了周子墨的兴。她开口问她的近况：

“别总说我了。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男生呢？现在怎么样了？”

周子墨安静下来，眼珠提溜提溜转，低头吹着碗里的热气，不吱声。

姜语兮知道，她这是心虚了的表现。

她挑挑眉：“又好上了？”

“哎呀，之前可能是我误会了。”周子墨索性坦白，“其实仔细交往下来，他这个人其他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比如？”

“比如……他还是经常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的。我说了一次想看我最喜欢的那个乐队演出，他就帮我搞到了票子。有次我半夜说想吃市区的一家糕点，他直接去买来了送到我家楼下。而且我们每次出去约会，他都会接送我到家门口……”

“停停，打住。”姜语兮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这就是他的好吗？”

“这还不算吗？”

看着昔日好友从御姐变成这副小女人的模样，姜语兮不禁感慨。

“子墨，我相信你。”姜语兮对周子墨道，“但是现在是他在追你，为你做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我明白。”周子墨吁了口气，“主要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能和我这么聊得来的人。而且我后来知道，他想着省钱是因为在准备攒钱开一家西餐厅。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误会他了……”

姜语兮点点头，她相信以周子墨的眼光，应该能分得清什么样的人适合交往。

姜语兮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反正你记得，不要因为一点好事，就陷入对他的过度感动中。凡事多为自己考虑，总不会吃亏的。”

“哎呀知道啦姜妈妈——”周子墨笑道，一句尾音拖得老长，“这样吧，下次什么时候我叫他出来我们吃个饭，你也把把关。”

“行。”

散了席，两人又在附近逛了逛。姜语兮贴心地陪周子墨到了地铁站后，自己再回家。

接下来几天，姜语兮都在忙于跑通告。最近的活动都跟扎堆赶着投胎似的，全押在这段时间里，因此她也异常忙碌。

就在她以为，前段时间发生的插曲已经就此翻篇时，微信里万宇炀的头像跃然跳出在她平静的列表里。

【学姐，最近忙吗？】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姜语兮问：【什么事？】

万宇炀回复的很快。

【我最近要主持学校的校园艺术节，第一次主持比赛，还有点尴尬】

【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来看看彩排，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会让你白来的，我请你吃饭！】

姜语兮思考了下。之前她推脱了万宇炀的邀约，后来又因为母亲的突然造访临时改口，本就欠人家一个人情。

况且万宇炀提出的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分，她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第二天，A大礼堂。

礼堂沉重的大门敞开一半，从里面传出话筒扩散出来的，空旷的声音。

现在正轮到一场歌舞节目在彩排中，老师正在给她们划定舞台位置，检查队形。

万宇炀手里握着话筒，和另外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站在一边默默观看。

姜语兮礼貌的没有打扰，在观众席的第三排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周围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学生，都是来看自己的朋友或同学的。

舞蹈团队简单排了下站位，又轮到了主持人站到台前。万宇炀拿起话筒，一边看着手里的讲稿：

“感谢舞蹈队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

话筒发出巨大的回声，音量震得观众席上的同学纷纷塞了下耳朵。万宇炀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嘴对麦的距离，他放低了些话筒重新道：

“一曲《望春南》带我们化作了江南水乡的一草一木，沉浸式走入了这个风景隽丽的春天。”

“接下来是表演学院为大家带来的声音表演剧——”

他说到一半，看见了坐在台下的姜语兮。姜语兮和万宇炀对视一眼，微笑着举起手摆了摆，算是打招呼。

就是这一笑，让万宇炀卡了壳。

他磕磕绊绊：“请……请所有同学竖起眼睛，闭上耳朵——”

他这一口糊，引得身旁女搭档忍俊不禁。

万宇炀急忙纠正：“不是不是，睁开耳朵！不对，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一起来享受、这场声音的盛宴……”

万宇炀能听到周围同学的一阵阵骚动，他头埋地极低，恨不得磕到地上砸出个洞来，把整个人都钻进去。

原想来出风头，结果成了个显眼包。

礼堂里优美典雅的音乐响起，万宇炀却仿佛置身事外，在观众席座位的软垫上扭来扭去。

一遍彩排结束，万宇炀垂着头来到姜语兮身边。

万宇炀说：“不好意思啊语兮姐，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姜语兮淡然笑笑，“我到的早了些，就过来看看。”

“啊！”万宇炀想起什么，“我点了奶茶来着，送到校门口的外卖柜了，你在这等等我去拿！”

“诶……”

姜语兮还打算跟对方一起去，可没等她话说完，万宇炀已经发挥出他计算机系体育第一名的优势，“嗖”地一下消失在了她面前。

过了五分钟，万宇炀喘着粗气，匀了呼吸回到礼堂。他在姜语兮身边的位置坐下，从纸袋里拿出奶茶给姜语兮。

“给，语兮姐，这个去冰的，喝了舒服一点。”

万宇炀点的是一杯芋泥麻薯奶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姜语兮笑笑接过，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来了生理期的事实。

万宇炀插上吸管，吨吨吨就是一顿干，杯中的液体很快降下去一大半。

万宇炀低声咕哝了一句：“太渴了……”

姜语兮说：“大概是因为你刚刚说了很多话，又出去跑了一趟的关系。”

回忆起刚刚在台上的画面，万宇炀摸摸后脑勺：“语兮姐，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是当时一下卡壳了，嘴巴跟不上脑子，出了点洋相。”

“没关系，你是第一次主持，会紧张或者出现各种突发情况都是很正常的。”姜语兮安慰他。

“真的吗？”

“当然，我第一次主持的时候，把嘉宾的名字全都念错位了，比你这严重多了。”

姜语兮第一次参与主持的比赛是学校的某个创业大赛。当时的她需要根据手卡，依次介绍今天来到现场的各个评委老师。

手卡上不是她自己写的内容，筹备的同学十分贴心地把台下评委的座位分布画了张小图附在边上，名字按每个人的座位分布竖着写上。

然而姜语兮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名字间的每个字间隔又大，她便误认为名字是横向写的，读起来也并未有不通顺，因此她毫无发觉。

直到余光里瞄到到台下角落，某位老师正使劲煽动自己的两条胳膊在朝她示意，她才一眼看到了台下评委的铭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万宇炀听了觉得好奇：“那你当时怎么处理的？”

“跟你差不多。”姜语兮回忆起那段社死经历，“我重新报了遍，一个个把名字纠正过来。然后每念一句人名，就在后面跟一声响亮的对不起。”

万宇炀被她逗笑了：“没想到语兮姐你也有这样的一面。”

“所以，出现任何小插曲都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一会儿再多熟悉下场地和设备，记下站位和话筒位置。”

“嗯！”万宇炀点点头。在姜语兮一番鼓励后，他眼里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台上刚刚表演《望春南》的舞蹈团队又开始了第二次的彩排。姜语兮注视着台上身着绿裙的舞蹈演员们，问身边的万宇炀：

“刚刚你念的那些串场词，是你自己写的吗？”

说到这个，万宇炀又没有底气的摸了摸鼻子：“不是，是专门写通讯稿的同学完成的。”

姜语兮点点头：“我参加过的大部分活动，也是会有人帮忙写好主持稿。但建议你，最好还是自己去好好了解一下每个节目，清楚他们的特点，多发散性地储备一些内容。在碰到某些特殊情况时，他们会帮你一个大忙的。”

姜语兮洋洋洒洒讲了许多。或许是话题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她十分乐于分享。

万宇炀难得地见她滔滔不绝的模样，侧头端着脸，盯着姜语兮，听着听着，就忘记了她在说什么。

姜语兮讲了会儿，发觉只有自己一人在唱独角戏，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我话好像太多了，这些你能理解吗？”

“怎么会！”万宇炀坐直身子，“学姐你愿意给我分享我就很高兴了！我恨不得你再给我多讲一个小时！”

“……总之，能帮到你就好。”

之后，姜语兮又陪着万宇炀走了几遍彩排，不时给他提出些建议。

等结束时，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万宇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挎上包找到姜语兮：“语兮姐，今天太谢谢你了！我现在感觉信心倍增！”

“你今天进步确实非常大。”

姜语兮说，“下周的艺术节，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放心吧！”

他们边说着边穿过观众席，离开了礼堂。礼堂外的林荫大道直通日落，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

万宇炀：“语兮姐，你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

姜语兮摇头：“没有。”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店，你肯定会喜欢的！”

“本来你上次也邀请我去旅游了，帮你这些不算什么啦。”姜语兮客套道，婉拒他的邀约，“今天我跟孟妍说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她应该已经在家等我了。”

“啊……这样吗…”万宇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心情一下从美妙的日落跌入深不可见的天际线。

这时，道路尽头的路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树下，落日把他清俊的影子拉的老长。他正同身旁两人谈笑风生。

在这个特定的地点，姜语兮脑海里的放映灯亮起，又开始重播几年前那些被她封存在最深处的回忆。

那头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地回了头，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捕捉到了她。

许慎洺跟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和另一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下万宇炀也注意到了，他在心中暗叫不妙。

他哥真是个阴魂不散的！

许慎洺步子不急不缓，来到他们面前。他的身影背着光，火红的斜阳烧成了碎屑，落在他肩头。

“真巧。”

“巧的应该是你吧，哥？”万宇炀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注意你的用词。”许慎洺纠正他，“这里不只是你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

“……那你突然来这做什么？”

“工作，回来找老师一趟。”

许慎洺又给他们介绍身后的人：“我老板，陆川。”

陆川个子没许慎洺高，但资历在这，也有几分气场，他朝对面两人点点头，笑道：“我作证，确实是有工作要谈，我带他过来的。”

“陆哥好。”万宇炀乖巧地打招呼，此刻倒有些挂不住脸。

他只是不想和姜语兮独处的时光，还被他哥搅合，本来他俩现在就处于一种竞争关系。这一弄，反倒显得自己很不成熟，防着他哥似的。

赵川说完这些之后，目光就在姜语兮脸上来回打转。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肖隽斐口中，许慎洺的那个白月光了。

赵川感叹这姑娘相貌气质都绝佳，怪不得许慎洺会对人家念念不忘。

万宇炀盘问完，轮到许慎洺了。

“你们又在这做什么？”

姜语兮刚要回答，被万宇炀抢了先：“我们正要去吃饭呢！”

万宇炀尾调上扬，话语里透露着浓浓的炫耀。

许慎洺倒是瞧着不在意：“是么？”

他眼神扫过姜语兮，姜语兮莫名感到有些发怵，嘴巴不由自主便开始解释起来：“万宇炀最近要主持校园艺术节，就托我过来帮他看看。”

说完姜语兮就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急着撇清自己呢？

许慎洺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这样啊？”

他嗓音带着磁性，语气轻柔而缓，不分青红皂白地给这个氛围加上了点暧昧的性质。

许慎洺收回眼，转头对陆川：“说起来，我好像也觉得有些饿了。”

陆川机灵地接过话：“啊……是，咱们今天只吃了早饭，到现在确实是有些扛不住了。”

万宇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互飙演技，内心很是无语。

姜语兮见状，立刻道：“那正好，你们一块去吧，我就不加入了。时间也不早了，孟妍还在家等我吃饭，那我就先走了。”

万宇炀：“诶——”

她挥挥手，干脆利落地和几人道别，步子飞快地走掉了。

许慎洺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失笑。

万宇炀丧着个脸：“哥，你现在满意了吧？你把人家都吓走了。”

许慎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原本就没答应要跟你吃饭吧。”

万宇炀撇过脸，赌气不想理他。他之前觉得他哥善良心软果然是个错觉，他哥明明就是老奸巨猾！

他懒得跟许慎洺说话，只跟赵川点头示意了下，越过他们便径直离开了。

赵川笑道：“你这小弟弟，挺有脾气啊。”

许慎洺没应，只是拍拍赵川的肩膀：“走了。”

公事已谈完，目标也已离场，没有再留在这欣赏日落的必要了。

赵川见他掠过自己，冲他喊道：“你去哪啊？”

“有事。”

“那我呢？”

许慎洺转身，两手插在兜里倒退着走：“你不是肚子饿了么？找家饭店吃饭吧。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买单。”

赵川气得无语凝噎。

想来他最近是和员工关系太亲密了。这没良心的狗崽子，回去非得扣他两个月工资，让他感受一下老板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