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时,阿平的母亲正在喝药,阿平的母亲——寡妇娷,她的丈夫战死沙场,她独自一人抚养阿平还有遗腹子,顾念她有孕,不能开猛药,这毒怕是要多磨她一阵了。她喝完药汤,我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掉嘴角的药汁。
“我病着这些日子不省人事,阿平说是赵姑娘救了我,感激不尽,姑娘的救命之恩今生难以报答啊!”边说着她支起羸弱的身子下榻想要下跪,我忙按住她肩膀制止她的行径。
“娷夫人不必行如此大礼,你有孕在身别伤着孩子,我本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况且我还要感谢你们母子收留之恩呢!”
“娷夫人,我有一事相问。”
“姑娘请问。”
“你们村里有个会武功人吗?”
“有,我的堂哥就是我们余家村的村长,他曾经是魏国魏武卒的大统领,还和典庆将军并肩作战。”难怪这村长观察力敏锐,果然有点小背景。
不对,还有一个,想起那个在河边遇到的白衣少年,这少年洞察力极高,武功与我相当,甚至在我之上。不过,他好像受了伤,虽然他面色不显,但是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儿是逃不过我的鼻子。只怪我刚面子太薄了,忘记把蛊虫拿出试他一试。
“没了吗?真的只有村长吗?”
“这……”娷夫人眼神闪躲,张嘴半天又颤颤巍巍地闭上。
“这可能事关你们全村的性命,还望夫人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啊?这……确实有,我堂哥前些日子去打猎,在云梦山山脚的湖边捡了一男子,我这堂哥,就是这心善的毛病改不掉。这男子带回来时全身是血,应该是被仇家追杀,所以我堂哥才瞒下这件事。”
“是不是那个穿着灰白衣的男人,用蓝发带束发的。”
“是的。他被堂哥捡来时,被刺伤了喉咙,成了哑巴,他写名字的两个字我堂哥刚好不认识。所以我们就叫他哑巴。”
“那,那个哑巴就一直留在你们村?他伤势如何?”在河边我一门心思想别的,虽然察觉他受伤,但看他身上包扎好的绷带,我就没管,但现在确定了他是鬼谷弟子,我得关心一下他的伤势。
“是的,他伤的很重,好几处大口子,回来的时候呀 ,那止血的草木灰都足足用了两斤呢!村子也没有大夫,镇上大夫又不愿意到我们村儿来。堂哥在军队帮过军医打杂,懂一点医术就帮他止血,缝好伤口,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了。”说罢,她脸色一变,急道:“赵姑娘,莫不是这哑巴有什么问题?难道是他给我们下毒。”
“不不,娷夫人,他是我的故人,我到此就是为了找他。我要详细调查才能得出结果。”我忙安抚她。让她先行休息,
目前我的病人只有娷夫人一个,其他村民的症状我只是听阿平和村长口述,还不能妄下结论。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投毒,二是是村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发病的禽兽之类,也有可能使中毒。
我在村子闲逛时,发现村子家禽也没有病死的,村子未曾举行春猎,看来投毒可能性大一些。
为什么要投毒呢?我摸着下巴正苦思冥想这个问题时,阿平急忙扑过来,惊地我一个掌风伺候才稳住。
“哇!姐姐好厉害,你是仙女吗?阿平飞起来啦。”阿平既没有害怕,反而还手舞足蹈起来,嚷嚷让我教他飞天**。
“这不是飞天**,这是我的内力将你拖起来。小孩子学什么武功。”
收力,素手轻放,将阿平放了下来。“小家伙,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想起正事的阿平一拍大脑,脸色也由兴奋转变焦急,“阿牛哥和哑巴打起来了,不不,是阿牛哥把哑巴打了。”
“啊?阿牛哥是谁?”
“阿牛哥是村长的儿子,他一直不喜欢哑巴,他怀疑是哑巴把疫病带给村子,想把他赶出村子,这次他知道大家是中毒后,他认为是哑巴给村子下毒,所以他……”
“村长呢?”出这么大事,村长去哪儿了?
“村西的余老黑没了,村长去送葬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我来找我母亲。”阿平着急就要往里冲 ,我拉住了他的衣领。
“阿平,你母亲休息了,带我去。”
——等我和阿平来到村长家的牛棚 ,阿平说阿牛不喜哑巴,让他住牛棚里。只见一灰衣男子拽着哑巴的衣领,恶声质问着,得不到回应气急败坏的提起拳头往他脸上抡去。
“住手。”我飞掠而至,一手提掌将阿牛震开,一手扶住因脱力倒下的哑巴,哑巴见我很是吃惊,眉头一皱,这是伤口痛还是不习惯身体接触,他起身挣脱我的手,与我拉开距离。
“你是鬼谷传人吗?”
他一听此言,果是脸色大变,全身发颤,突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当场倒下昏死过去,我急接住他。细细为他把脉,他的脉像如幽谷深雪,弱不可闻,气息以由急促转为微弱,若再不救他,不出半个时辰他就小命休矣。
“你是谁?”被我打飞出去的阿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兴师问罪。
“你……你。”他指我的脸,顿时戾气散去,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
我想起了我没带面纱,阿平赶忙抱住他,像他解释我的身份。
“快给我找一个干净的房间,我要救人,他快要死了。”我冲他们大喊。
我焦躁的神色顿时把他们给唬住了。
……
村长一处厢房中
不久还在捣衣的少年,此刻虚弱躺着茅草上,脸腮通红,气息急促,两侧鬓发早已被冷汗打湿,身上有股浓厚的血腥气,裸露在外的伤口有的化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
伤这么重,在河边还能捣衣,真令我敬佩,
不愧是阿翁的弟子。
拿起匕首割开他的衣袍,用银针挑起糊在伤口上的银白布料,快速点住他胸口的天门,中庭几个大穴,留住他最后的气息。他**着上身,大大小小的几十处伤痕遍布,伤痕虽然缝合,但是缝合不当伤口化脓。右肩处有一个乌黑的掌印,这是芜毒掌,刚刚把脉发现他还中了尸毒,芜毒属阳毒,尸毒属阴毒,两毒相克,所以他才能撑到现在。
左胸的剑伤离心房只有微毫之差,心脉受损严重,医家那套是行不通,他的伤拖延太久,错过最好抢救时期,即使用天山最高治愈之术——冥灵术,也无力回天了。
或许只有…… 我取中取出一木盒,里面是我们天山派的镇门之宝——回魂丹,它由天山雪莲制成,这种雪莲长在天山顶上,以千年玄冰为壤,饮四时冰雪而长,五十年才成熟,山顶只能长一株雪莲,所以异常珍贵,被称为“塞外碧血玉叶”,雪莲与碧血玉叶花一样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前提是在伤者还有一口气。
取出药丸,我却犹豫了,这回魂丹是师父给我保命用的,不带万不得已不能乱用。这男子与我非亲非故,素为谋生,拿回魂丹救他,真的好吗?
我陷入两难,明明可以救,却怎么也无法下手,可他愈来愈冷的身子提醒我要尽快做抉择。
我扣着手心,想起我在医家的日子,医家救人为生,但实则大多数医者不会去悬壶济世,甚至对此恶之,
每个医者都有自己的规矩,医圣念端不救剑客,却喜药石无医的病症;医鬼胡夫子不就外伤者,喜中了奇毒异蛊之人;医仙端木蓉谨遵师命,不医剑客,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而我却没有那么多规矩,生命不分平等贵贱同样重要,救人,无需理由。我和念端因道不同,我便离开医家回了天山。
既然生命珍贵,我又何须犹豫,雪莲本就是用来救人的,不用,和野草有什么区别?不管这个他是谁,现在他是病人,需要我的救助,这不需要任何理由。
让他服下药丸后,输送真气为他催化药力,又用冥灵术为他修复伤口,这花费了足足四个时辰,耗费了我七成内力,我索性躺在茅草上鼾睡,直到阿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