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第23章 连连相扣

顾随快马加鞭在一炷香内赶到地方户部，不停片刻奔向议事大堂，赵泷愁云满面，手里拿着卷轴在堂内左右踱步。

“何事？！”

赵泷见到顾随，立即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拉过顾随进内堂，把手中的卷轴铺开，顾随看到卷轴上的名录猜出，这是膳堂在中州荒灾四月至今的来往名单，其中圈圈点点的是赵泷察觉有疑的人丁。

“殿下，属下去查发现，膳堂上下每日来往多达近万人，这些人有日日前去膳堂，也有只去过一次膳堂。”

顾随简单翻看卷轴上在录的名字，少说也有近三千人，赵泷询问膳堂主事得知，膳堂在布粥施饭之余，也会赠予稻谷铜钱方便来膳堂讨斋之人往后谋生，夏三月赠稻谷，冬三月赠棉衣铜钱，中州荒灾四月前正值盛夏，赶上中原地带播谷的第二季，勤于耕耘的农户三月后便能收到庄稼，所以正常来算，一批流民只需膳堂救济三月，再到官府领取田亩，日日前来和只来一次定有蹊跷。

“能找到这些人的去处吗？”顾随问道。

赵泷摇头，为难道：“他们大多都是没有户籍的流民，官府也查不到去处。”

顾随：“泰安律例规定，凡是有田亩者，需地方户部记录在册，这些流民可能也曾是中州的农户，命人一个个查，今夜子时把所有查出来户部记录的人丁整理出来，贴榜全城搜捕。”

“那现在？”赵泷问顾随道。

顾随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未到黄昏，今日膳堂最后一次开斋时辰未至，妙音寺与膳堂一东一西，快马赶至任意一处少说也需半个时辰，顾随心下断定计划，对赵泷说道：“我去妙音寺探探虚实，你假扮成过路人去取一份膳堂发放的斋饭。”

“遵命，臣告退！”

赵泷领命后，唤来户部执事吩咐下去，执事向二人行礼，接过卷轴立刻跑去案牍库开库查阅。

二人分头行动，赵泷混迹在人群里与众人等待半个时辰后，膳堂开堂施斋，顾随纵身策马，穿过人山人海的东市，赶往妙音寺。

半个时辰后膳堂开斋，膳堂周围待命的侍卫吧众人分成三列，赵泷被推搡到壮丁一列，赵泷静静排在队伍中，听身边人簇拥在一起低声议论。

“唉，近日膳堂招人手，只要被膳堂收编，以后就能吃穿不愁。”为首人的这番话，引诱不少人心动，对膳堂招人跃跃欲试。

“是吗？咱们这些只是个流民，膳堂有官府做靠山，能看中咱吗？”

为首的人摆摆手，扬起下巴点了点官兵手里的竹简，把身边的人聚到一起，说道：“看，只要咱们领了发放的工牌，官爷就会把他记上去，等明日辰时到北山的官亩上工，就能日日领工钱，有吃有穿。”

“都机灵点哈，这事别儿可不知道，看到那些和尚手里拿的木牌没有，那就是工牌。”众人盯着木牌的眼神凶狠的像狼，生怕身前的人抢夺自己到嘴边的肉。

“唉，到你了，快点！”

赵泷听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离开，身边是官兵在不耐烦的催促，赵泷端着陶碗，小跑着上前领了一碗白粥和两个糙米馒头，妙音寺的僧人把手中的木牌递给他，赵泷知道那是能进入中州官亩的工牌，拿过塞进衣服里，他也消失在杂乱的巷陌里。

西市街巷，顾随将马送给一家酒肆，从酒肆老板那里换来一套店家伙计的服饰，装作寻常人家到妙音寺求神拜佛。

妙音寺对上香的香客有要求，在寺门外摆了两盆干净的水，进寺的人都要先净手，如果水变成翠绿色就会被视为善人，会请寺内大师为他诵经祈福。

“公子且慢！”正是那日阻拦顾随为江夫人母子下葬的那个僧人，那人定定地看着顾随，双手合十对顾随交礼，眯起眼睛问顾随道：“贫僧见公子面熟，可是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顾随面不改色地回应说道：“怕是大师记错，在下不记得曾见过大师。”顾随在军营和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年，放到这里说谎甚至脸不红气不喘：“在下家中有老人患病，特来贵寺求一支平安签。”

“既然如此，那请公子先行净手。”那人注视着顾随净手，见铜盆水色未变，敛起对顾随警惕的神色，温声道：“在下法号善缘，请公子随我来。”

顾随跟在善缘的身后，周围都是前来上香的香客，也有来找大师诵经的居士，善缘为顾随引路：“公子若是来寒寺求签，可去长生殿找黄泉大师，在下多嘴一问，家中老人有何隐疾？”

顾随脑中不自觉地想到楚兰亭，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黯然下去的神色，苦笑着说道：“腿疾，病发时连站立走路都难。”

善缘笑笑：“在下师尊也患有腿疾。”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玉葫芦药瓶给顾随：“这是师尊炼制的丹药，在下与公子有缘，便赠与公子罢。”

顾随也没推搡，谢过善缘把玉瓶收进怀中。

善缘将顾随领去长生殿，拜过殿内的黄泉长老，自行合上殿门退下，黄泉长老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顾随，一刻不停地敲打木鱼，顾随上前说明来意，趁机观察殿内构造。

“既是如此，此乃平安签，还需施主写上尊者名号，扔入炭火中去除灾病。”黄泉长老重新闭上眼睛，淡淡地对顾随说。

“多谢，在下见贵寺在筹备香炉佛像，不知有何事，在下是否能尽些绵薄之力，来报答贵寺赠药祈福之恩。“顾随趁机对黄泉提到。

“阿弥陀佛，施主竟有如此善心。”黄泉微睁着眼，凝视顾随接着说道：“寒寺正在筹备十日后的龙王祭祀，以记慰中州枉死的冤魂，施主只需每日来寺内燃一炷往生香即可。”

顾随怕言多生疑，想来赵泷已经得手，与他多说无益，便不再多问，动身离开妙音寺，算算回府的时辰，又在街边的糕点铺包了几袋甜糕，从酒肆迁回自己的马，尽快在戌时前赶回府。

楚兰亭头疼的厉害，药效没过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嗓子干的像生吞了火炭，楚兰亭撑起身子，伸手去摸机械臂甲，却意外被揽进温热带有檀木香的怀里，楚兰亭轻轻哼出了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顾随怀里蹭。

“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顾随刚赶回来身上还沾染着寒气和西市的烟火气，楚兰亭紧咬牙关不松口，谁要是喝那药，半个肠子都能呕出来。

“不了小殿下，我没事儿，真的，不信你看，没缺胳膊没缺……唉？”楚兰亭听觉视觉还没恢复全盛，这时候嗅觉和味觉格外的灵，他扒开顾随的外衫，动动鼻子，嗅到小殿下怀里甜腻的香气。

“小殿下，这是去见了哪家姑娘啊？”楚兰亭一脸笑得不怀好意，顾随极力忍住一拳凑上去的念头，压上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把楚兰亭从胸前撕开，掏出还温热的甜糕扔到他手里。

楚兰亭摸索着解开顾随扔过来的东西，捏着一块甜糕咬了一半，软糯香甜从口中爆开，睁大好看的桃花眼盯着顾随，舔掉粘上的糖渣，把剩下半个甜糕送到顾随嘴边，小孩似的得到心爱的宝贝就迫不及待分给最爱的人：“小殿下快尝尝！”

顾随其实不喜甜，却鬼使神差地顺上顾随的手指，把那半块糕点含在嘴里，没尝到什么滋味，还是点点头说道：“嗯，好吃。”

楚兰亭接过顾随端过来的药碗，一扬而尽，甜味冲淡部分苦涩，咳了两声清清嗓，扬唇道：“屋顶上的两个，下来。”

话音未落，屋顶直接破了一个大洞，陆风和赵泷齐齐从上面掉下来，楚兰亭眼角抽痛，捞起床榻下的鞋子就砸了过去，怒吼道：“败家孩子，这屋顶拿什么修！”

顾随有些震惊，问道：“你没带钱吗？”

楚兰亭反问道：“你带了吗小殿下？”

顾随：…… 哪有太子殿下到地方体察民情还要自己带钱的！

赵泷和陆风跪在地上两个人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感叹今晚的月色真好。

“好了，都起来吧。”顾随为楚兰亭拍拍背，给他顺气道：“你去南院同我一起吃住吧。”

听到顾随这么说，楚兰亭反局促起来，磕磕巴巴地往外吐字：“小殿下，那个，这里只有这一间房是我们的。”

顾随右眼皮忍不住的跳，转头又对赵泷说道：“今晚先出去找一处客栈。”

赵泷扬起头眨巴眼睛看着顾随，干脆利落地说道：“殿下，没钱了。”

“给我跪着！”顾随忍无可忍，抓起楚兰亭另一只鞋砸了过去。

陆风突然跳起来接住顾随扔过来的鞋子，提议道：“侯爷，殿下，要不咱们去陆府。”说着从腰封里掏出一个令牌献给顾随，说道：“伯言兄长离开前嘱咐过，如有难，凭此令牌可以随意差遣各地方的陆家势力。”

“也好，那动身吧。”顾随也知道为今之计这是最好的打算。

楚兰亭皱眉，低下头轻轻低喃：“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