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古镇是十分安静的,特别是风铃小店所处的位置,在古镇最偏僻的角落,更加安静了。
于是霍峄城的声音便宛如一声长啸,大力打碎了寂静这面镜子。
“师傅,这边!”
门外有匆匆的脚步声靠近,戚满好奇霍峄城那小子在做什么,走到门边。
霍峄城昨晚辗转反侧睡不着,就给锁匠发了个消息。
之前宿舍钥匙掉了好几把,他都是去这位锁匠那配的,一来而去也算熟悉了。
锁匠师傅张博文二十来岁,年纪不大就继承了祖传的家业,成了一名开锁师傅。
“大哥,今早看到你消息我还以为你钥匙又掉了。”
张博文一听到霍峄城的声音就寻着声音过来,看到他就调侃道。
“哎呀,没有了没有了。快来,帮我安个锁!”霍峄城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他上楼。
一步踏上台阶的张博文看到了走到门边的戚满:“戚老板……”
“哎呀,你们认识啊!”霍峄城从楼上探头看下来,正对上戚满仰起的脸。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老板,如月般的脸庞在光影交错间半明半暗。
但还是好看,十分好看!
霍峄城后悔自己没带相机来了,这一瞬间怎么能不记录下来呢?
看到戚满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快速低头,霍峄城不由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听到他的声音:“弄好了就下来。”
戚满对着张博文微一点头,转身进了店里。
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发现了霍峄城的身份吗?
原来早就有人盯上了他。
顾不上霍峄城的兴高采烈,张博文维持着僵硬的身体在他的催促下快速装上了门锁,然后立刻离开。
他只在家族祠堂里见过戚老板,那种人物,他多留一秒都是在消耗胆量。
以至于他招呼都没打就逃跑,后来被爷爷知道又遭受了一顿毒打。
“老板,要给我结工资吗?”
霍峄城很快下来,还去买了早饭带给戚满。
其实按照他的生活作息是不吃早饭的,但在他发现戚满可以一天不吃饭之后,为了老板的身体健康着想,他决定在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督促老板吃饭。
“嗯,卡里十万,结你一个月工资。”老板戚满又在那刻木雕,价值十万的卡就被他随意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霍峄城瞬间头脑风暴:“啊!?”
他的室友章墨了解过,古镇得打工人平均工资只有七千。
而他只是在店里看看店,扫扫地,擦擦灰,也没做什么,就算他偶尔请老板吃饭,但也不至于给这么多吧。
霍峄城没去拿那张卡,而是装作开玩笑般道:“老板给我这么多,不会是想包养我吧?”
说着他还配合着话语内容扭扭捏捏起来,一副小媳妇模样。
谁知戚满抬起头来一脸正经:“对,我就是要包养你。”
太过正经了,霍峄城一下子就信了:“老板,虽然你长得好看,但,但是我,我卖艺不卖身的!”
戚满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眼尾如同小鱼尾巴一般扬起:“说说而已,放心吧,这钱只是工资而已,不会卖了你的。”
“老板!”霍峄城这下是真的跳脚,这位老板看着一副清风玉骨的模样,实际上老爱捉弄人!
霍峄城拿了卡随手放进兜里,这点钱他还不放在心上。
至于戚满,钱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其实他想全给霍峄城的,多给点免得什么人都能把他骗走,但一下给他太多钱太奇怪了,只好慢慢来。
“老板,吃早饭吧,香的嘞!你吃完上去休息吧,我来看店,妥妥的!”
“不用,我记得你今天有课,早点回学校去。”
“啊,没事,我……”
“你这么大的年纪应该好好读书吧?还有,我打算关店几天,你这几天都不用过来。”
“老板!你打算走了吗?虽然这里没啥人,卖不了几个钱,但是还有我这个可爱的小员工啊!”
霍峄城嘴一撇,眼尾下垂,恍惚间眼中似乎都蓄了泪花。
真是,表演系失去了一个人才啊。
“干嘛呢?我就离开几天,有点事,后面还会回来的。小员工放假都不开心吗?”
“开心什么,我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霍峄城小声念叨,没让戚满听见。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语气有些可怜巴巴的落寞,让戚满多瞧了他一眼。
“对了,这个给你。”戚满摸出他昨夜连夜给霍峄城做好的小项链。
薄薄一片红宝石,上面还有古怪的划痕。
霍峄城小心接过来,两面摩擦一番,感觉到手指有微弱的灼痛感。
“这是什么?”
“给小员工的小礼物而已。吃完饭早点回去吧。”
“嗯嗯!”
霍峄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没了失落小狗的沮丧模样,吃饭都欢快起来。
戚满送的项链诶!
一定要好好戴在脖子上,洗澡都不取下来!
霍峄城蹦蹦跳跳地走回宿舍,毫不意外的,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室友都不在。
他们这个宿舍一般都被当成杂物间,平时都不住人的。
霍峄城在自己的桌子上翻找许久,终于找出两天前上课随手画的一幅画,又带着它再次出门。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他要先去姚新麒的画廊把自己的“新作”挂出去。
本来想多画几张的,但可惜好哥哥的画廊只肯挪一个位置给他。
“啧,咋还一次比一次画得丑了?”
果然,刚拿出画就收到了来自好哥哥的嘲笑。
明明是关系亲密的兄弟,损起人来也是一点不含糊。
姚新麒将霍峄城的画安放好,混在一众高雅艺术作品中,它实在太像一幅小儿的涂鸦。
“你说你也不缺钱,干嘛卖画,那些人天天盯着你,不怕你爸逼你回去?”霍峄城开车过来的,顺道载着姚新麒一同回去。
霍峄城眼睛看着前方,毫不在意地回着姚新麒:“他不会因为这逼我回去,没准他还高兴我这么做,好帮他巴结那些人!”
他身形偏瘦,脸部线条硬,即使年纪不大,冷下脸来也带了几分锋利。
姚新麒侧头看他,停顿片刻,才不解道:“巴结?你爸怎么会巴结别人呢?”
是啊,以他爸霍钊的资产和权势,又有谁值得他巴结呢?
但霍峄城就是看到了他低声下气的谄媚模样,还说出了要将霍峄城的母亲、自己的妻子的骨灰送人的话。
他虽然不理解霍钊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妨碍他在高考后脱离父亲的控制来了这里,没有听从安排出国。
之后,经过他的调查和猜测,霍钊会这样大概率和那些人想要通过他那位生他时就难产死去的母亲找什么东西。
而卖画便是因着这些事。
霍峄城不知道霍钊巴结的那些人具体是谁,但他知道怎么钓他们出来。
画的原料里掺了点母亲的骨灰。
但自从画了画之后,那个从小一直伴随的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以前至多一月一次,现在隔一两天就得陷入梦魇一次。
梦中母亲面容模糊但声音极其甜美温柔,任何人听到都会沉溺在其中的甜蜜里。
但梦中母亲做的事却是一点也不温柔。
她总是会突然抽出一根长长的针,尖头圆钝,小指粗,成年人手臂长,石头质地。
以前,她总是拿着那根长针,在霍峄城眼前来回比划,话语里全是让他记住这根针的模样,然后,去找它。
现在,她似乎不满足于单纯的展示,开始拿着那根针往霍峄城心口戳,语气带着哭腔碎碎念着:“孩子,快去找它!快去找到它!”
声音是令人心痛的哀伤和焦急,实际上也却是让霍峄城心痛。
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霍峄城都是浑身动弹不得,身体像被几千斤锁链禁锢住一样,只能被动地接受母亲把那根针戳进他的心口。
什么叫钻心的疼痛,霍峄城在梦里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导致他现在都有点适应了。
这也是他不太喜欢睡觉的原因。
每次从梦境泥沼里挣扎着醒来的感觉比被戳心口还要痛苦万倍。
他好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做这个梦,也好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
但父亲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母亲,周围人要么不敢说,要么不清楚。
而现在,正好让他碰到了机会,那就找到父亲巴结的那些人,他们知道的应该不少吧。
这些事,霍峄城当然不会全和别人说,只对姚新麒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巴结别人,才要调查清楚。好哥哥你就帮我卖下画,再记录一下买主联系方式就好了。”
转眼间他的表情已经柔和下来,下垂的狗狗眼是他最好的卖萌利器,每一次撒娇都让其他人无法抵挡。
姚新麒也不例外,他点头应下。
学校也到了,两个在校学生需要赶紧去上课了。
这时,姚新麒的画廊里进来一个人他穿着亮橙色的衣服,单边蓝宝石耳钉把光折得稀碎。
他慢腾腾地挪步,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在霍峄城那幅画面前停下。
“哼,画得真丑,这种东西也配摆出来让人欣赏和购买吗?”
他不屑地轻嗤,却在看向价格时收住了表情。
十万啊,这幅画里是有什么宝贝吗?
瞧这画框的厚度,应该是有点空间,不知放了什么宝贝。
他手指点在姚新麒忘了收回去的价单上,眼中闪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