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夫夫 第4章 离魂

“你听到吗？西儿生出来了，西儿在哭，”桑子默抱着因为大出血而浑身冷汗像水里捞出来一样的阿钦说。他的下巴贴着阿钦的额头，阿钦身上还有余温，但是嘴唇都是灰白的。但是陈师傅伸出血手摸过颈脖子，阿钦已经没有脉搏了。整片梨花树下的草地上全部都被血染红了，想必阿钦身体的血都流尽了，身下还拖着一根脐带。

“阿钦交给我吧，你抱着孩子，外面冷了，你去屋里把孩子抱到床上，”陈师傅把孩子递给桑子默，把阿钦放到地上放平，桑子默没动，只是抱着孩子呆呆看看孩子，又看着陈师傅。

只见陈师傅用拳头按压阿钦的小腹帮他排出胞衣……

“你这样他会疼吗？”桑子默说。

“你快回去吧，把胞衣取出来，我会给他缝合，让他干干净净走，”

桑子默抱着孩子起来，脚步踉跄，阿钦要走？阿钦要走了？

陈师傅按照人没死的步骤轻柔地给阿钦处理胞衣，而不是硬扯出来。陈师傅是一个对待门徒极其温柔的人，阿钦生前已经很痛苦了，他不能再让他死后再受罪。

因为最后是切开谷门取子的，阿钦的身体豁口很大，很快胞衣就自行流出来了，陈师傅仔细地用针线细密地给阿钦缝好谷门，整整缝了二十几针。

然后他抱起阿钦，回到屋内放好平在床上。阿钦身下的袍子已经蓄不住血了，血不住往外滴，陈师傅抱他走回去的路上，一地的血痕……

只见桑子默站在水盆边已经用软巾擦干净孩子满脸满头的阿钦的血，抬头说：“他怎样了？你缝合好了？上过药了？”

陈师傅叹了口气，说：“他下肢应该是又骨裂开了，无法往下用力，所以不能自主生下来，孩子在谷道內一处停滞太久，以至于内体逐段崩裂，生不出来，也无法进行止血，以至于血都流尽了，抱歉，这种血崩哪怕神医再世……”

“我不信！”桑子默抱着孩子就冲到阿钦身边跪下，阿钦下半身衣服都被血染红，上身衣服是白色，下身裙摆跪着生时早被染红。逐段崩裂？阿钦是为他受了肝肠寸断之苦，流干鲜血，活活痛死的……

“阿钦，阿钦，你醒过来，别睡了，你看看孩子，你还没有看过西儿，是个儿子，他好小，他好像我！”桑子默把孩子递给紧闭双目的阿钦。

阿钦的魂魄站在床头看着他和儿子，欲哭无泪。原来，鬼魂已经哭不出眼泪。

门口似有若无有人强制召唤。

阿钦不受控制地转身离开。心里走马灯似的回忆着自己和桑子默最开心的日子。他数过，儿时在学徒营地相识相处相助，一百天。自己怀孕六个月后身体终于恢复一些之后，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五十七天。在那之前他伤重又恰逢怀孕，缠绵病榻，又是吐血又是害喜，总是吐了桑子默一身，更是多次晕厥昏沉数日，两人实际也没有什么除了养伤话题之外的交流。

一百五十七天，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