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怕了?”孟槐衫拿起玉盒,“去去去,都出去,别耽误我治病救人。”
所有人都被她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孟方溪。
孟方溪对萧同裳使了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萧同裳出了舱房,微凉的江风吹拂到脸上。她不想回房,索性走到了船头,看江水拍打着船身卷出白色的浪花。
万嫣灵也跟了过来。
“什么时候回云梦泽?”萧同裳问。
“要等这批货物都收上来,三日后启程。怎么了,迫不及待想回去了?”万嫣灵调侃。
萧同裳摇头:“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萧同裳沉默了一会,说到:“嫣灵……我不回云梦泽了。”
万嫣灵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她点了点头:“好。”
反倒是萧同裳意外起来:“你不好奇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建议你回盛京大杀四方的。”万嫣灵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萧同裳第一次认真问道。
万嫣灵背靠着船舷,语气也认真起来:“你记不记得宝兴楼开张的那一年,楼里来了个很有本事的账房?”
“你是说盛京口音的那一个?”
万嫣灵惊讶:“原来你知道?”
萧同裳笑了笑:“虽然多年未归京,但是乡音我还是听得出来。那个账房努力学着西南官话,京畿口音却是掩也掩盖不掉。他是京里派来监视我的对吗?”
“把他招进来后不久,我发现他在跟京里秘密通信。当时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除了走货就是练武,我就没有告诉你。后来我把他策反了,让他去京城当了个掌柜。”
什么?他不是早就被处理掉了吗?
萧同裳突然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震惊地看向万嫣灵。
万嫣灵一脸淡定:“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万宝商号拓展业务,调走一个账房算什么?就是皇城司也挑不出错来。我跟那账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帮他遮掩皇城司,他只需要在每月往来信件中讲讲京城见闻,多划算的买卖。”
萧同裳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
万嫣灵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这一封是昨日那掌柜送过来的,这一封是今早五皇子留下的,你想先看哪一封?”
萧同裳两封都拿了过来。
她先拆开掌柜的信件,信上说盛帝恢复上朝,首辅率领一众大臣举荐立二皇子为太子,搞得群臣之间互相攻讦,盛京鸡飞狗跳。掌柜的还说今年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银钱,生意快做不下去了,求东家支援。
随后拆开第二封信件,里面是一块令牌,信上只有一句话,请萧同裳回京之后去他的府邸一叙。
五皇子没有封号,他指的是京里的私宅。不光他没有,盛帝的其他几个儿子至今都没有加封,料想应当是为了避免十年前的惨案再次发生。
萧同裳收了信件,问道:“五皇子是何时离开的?”
“今日上午。”万嫣灵说道,“带着七皇子一起走了。”
“那蔡家堂口的刺客怎么办?”
“留了容大人在这里处理后事。”
“带我去见他。”
万嫣灵闻言愣了一会,迟疑到:“你何时喜欢多管闲事了?”
萧同裳挑眉:“谁说我要多管闲事了?我是要去算账。”
蔡家堂口,所有人都被黑甲卫押了起来,容翡挨个审问。他将刑房设在了琉璃画舫旁边的一艘船上,每一个被审问的人都要经过琉璃画舫的甲板。甲板上还有几具尸体残留下来的血迹,血液沁在了木板里,痕迹开始发黑。
刑房里很黑,中央只有一把椅子,受审人坐在上面,身上绑着麻绳。椅子旁有一个冒着火光的炉子,炉子里插着一个烧红的铁钳。
容翡正对着受审人坐着,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刀片、长鞭,还有一些染了血的布条。
他的另一边坐着蔡大春,被两名黑甲卫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额头上的冷汗扎进脸上的伤口里一阵刺痛,他甚至不敢抬起手来擦汗。
“报上名来。”
椅子上坐着的是当晚弹琵琶的乐妓,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各处都是伤痕,衣服上都染了血迹。听到容翡的提问,她红着眼睛瞪了过来。
“那个...容...容大人,”蔡大春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不下三遍了。”
容翡瞥他一眼,“不如你去替她说?”
“不不不”,蔡大春立马摇头。
容翡仔细地用一条干净的棉布擦拭手里沾上的血液,语气不耐烦道:“说。”
“妾名陶娘,祖籍江陵人士,自幼被家父出卖,如今是荷仙楼的一名乐妓。”
“受何人指使行刺?”
“妾从未有过行刺之意,是被冤枉的。”
“你与江陵邓氏有何关系?”
“妾不识江陵邓氏。”
容翡顿了顿,令人拿起蘸了盐水的长鞭,“我再问一遍,你与江陵邓氏有何关系?”
陶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人就算是再问一百遍,妾、也、不、认、识、江、陵、邓、氏。”
“啊!”
容翡扔了手里的棉布,示意手下别把人打死,独自一人出了船舱透气。没一会,他就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萧...长公主殿下,”容翡拱手道,“你怎么来了?”
船舱里女子的尖叫传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萧同裳皱着眉头问到:“里面是何人?”
“是那日献舞的乐妓,刺杀案中就她嫌疑最大。”
“可查出什么了没有?”
“船上的人都排查过了,当日在场的除了歌舞乐妓,就只有宴席上侍奉的仆人侍女。”
“都在这吗?”萧同裳指了指在船外被黑甲卫看守着蹲在一起的人。
容翡摇头:“他们与这个案子无关。那日宴会上的仆役都已经被蔡大春乱棍打死了,早上我来的时候只看到尸体。不过我检查了一番,死掉的人身上都没有练武痕迹,并非刺客。”
萧同裳眸色暗了暗,捏紧了拳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身体可好些了?”容翡话锋一转。
萧同裳勾了勾嘴角:“我无事,我来找蔡大春算笔账。蔡大春在里面?”
见容翡不回答,萧同裳猜出了个大概。她不再理会容翡,径直往船舱走去。
容翡拦住了她,低声说道:“我知道蔡大春罪有应得,但他现在不能杀!”
萧同裳眼神看过去,从对方眼里只看见了闪烁。她把容翡推开:“别拦我。”
船舱的门再次打开,昏暗的室内终于再次见到了几缕阳光。陶娘被打得奄奄一息,垂着头,行刑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蔡大春闭着眼睛,被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都出去!”萧同裳对船舱里的黑甲卫说道。
黑甲卫有些犹豫,他们看了看萧同裳身后,见容翡点头才退了出去。
船舱的门又一次关上,萧同裳揪起蔡大春的衣领,握紧的拳头伸至了他眼前。
“女侠....哦不不,殿下”,蔡大春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是不是打错人了,在你后面。”
“没有错,打得就是你!”话音刚落,萧同裳的硬拳就挥了出去,一拳打在蔡大春的鼻梁骨上,把他的鼻梁骨打断了。
蔡大春只觉得鼻子有些闷麻,一股液体流了出来,他用手摸了摸,是血,大惊失色。
萧同裳不给他尖叫的机会,下一拳挥在了蔡大春的腮帮子上。蔡大春吐出了两颗和着血的金牙,眼冒金星。
再下一拳,萧同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蔡大春抱着头跪在地上痛嚎。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萧同裳一脚踩在蔡大春的腰上,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拉起蔡大春抱在头上的手,咔嚓一声,骨头断裂。
“救...命...”蔡大春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求饶,“为...什...么...”
“为什么?”萧同裳停了下来,弯下腰,“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害死那么多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有没有人替他们问过一句为什么?”
“那些...刁民...死就死了...”蔡大春死不悔改,“大不了赔几个钱...”
“死就死了?赔几个钱?”萧同裳冷哼一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权力草菅人命?”
“饶...饶命,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蔡大春咬着牙说,“五十两够不够?一百两?啊!”
萧同裳将他的另一根手指也掰断了,蔡大春疼得晕死了过去。
可她此时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满眼都是张婆婆那日僵硬地躺在甲板上,死不瞑目的身影。
“仅仅是为了区区一艘用了十年的老渔船,婆婆竟然......竟然死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啊!”萧同裳嘶吼,似是要把这几日以来的痛苦通通宣泄出去,“去死啊!”
她一手抓住蔡大春的头颅,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想要把他的头颅生生拧断。
就在这时,陶娘制止了她。
陶娘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刑凳上的绳索,来到了萧同裳的身前。她双手抓住萧同裳的肩膀:“萧姑娘,你清醒一点,蔡大春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