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走吧,火太大了!”
车马等在医圣谷外,侍女拦着万嫣灵,不让她冲进火场。
很快,小翠捂着鼻子从谷里跑出来。
“阿裳呢?还没找到吗?”万嫣灵焦急地问。
小翠摇头:“咳咳,后山被烧透了,进不去。”
万嫣灵顿时浑身冰冷、面若死灰。
“阿裳!”她顾不得仪态,疯了一般又要冲进去,被小翠死死拦住。
小翠跪下来抱住了万嫣灵的大腿,“回去吧小姐,二小姐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距离他们不远处,莫为连滚带爬地找到了公冶岐:“公冶大人,不好了!”
公冶岐强作镇定地看向他:“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公子,公子他跟萧姑娘、还有新娘子一起坠崖了!”
什么?公冶岐身躯震了震。
“你说什么?”万嫣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角还带着泪光,“你再说一遍!”
莫为一路记得公子的嘱托,拼了命地跑回来。此刻惊魂未定,被这道声音问懵了。他抬眼看过去,是宴会上见过的万老板,此时两眼红红地瞪着他,他又看向公冶岐。
“看他干什么,说!”万嫣灵盯着他,又问了一次。
“公子让我在外面守着,我发觉不对劲赶进去的时候,公子已经和萧姑娘、还有医圣谷今日的新妇一同坠下了悬崖。”莫为抓住公冶岐的手臂,“大人,公子让我出了事立刻来找你,现在怎么办,要进去救人吗?我这就进去!”
“等等!”
听到“医圣谷的新妇”,万嫣灵忽然松了一口气。既然是与谢问素一同坠的崖,那便好办了。
众所周知,主角坠崖不死,是一条铁律。
“万老板有何高见?”公冶岐看向她。
万嫣灵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医圣谷山下连通着数条大河,河深千尺,坠崖未必没有生机。”
“我这就带人沿着河道去找。”莫为面露惊喜,得了公冶岐点头后,立刻飞身离开。
这时,一名高壮的侍女费力地牵着驴大将从医圣谷里走了出来。驴大将不肯前进,扯动着缰绳,试图掉头回去,被侍女紧紧拉住:“小姐,我把二小姐的驴带出来了。”
驴大将鼻子直哼哼。万嫣灵知晓它一向倔,除了萧同裳不肯卖任何人面子,便拍了拍它的鼻背说道:“乖,先同我回去。”
驴大将焦躁不安地扭动着身躯,万嫣灵只当它是放不下萧同裳,吩咐人小心照看,自己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启程,回云梦泽。”
在他们身后,一只幼犬焦急地钻过杂乱的人群,嘤嘤嘤地直叫唤。
“咦,这是什么?”
七皇子弯腰把小狗抱起来,“圆头圆脑甚是可爱,五哥,我们养了它可好?”
五皇子不置可否,低头瞥了一眼幼犬,幼犬眼神瑟缩。七皇子急忙把小狗护住:“五哥!”见皇兄走远,他才小心地把幼犬揣在怀里,快步跟上。
医圣谷的大火烧了七天七夜。
据传是有宿敌前来寻仇,特意挑在少谷主大婚之时,将医圣谷二十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如今少谷主壮士断腕,少谷主夫人下落不明,医圣谷元气大伤、闭谷谢客。
从此,江湖上的惨案又添了一笔。
消息传开的时候,万嫣灵已经上了船。同行的还有孟槐衫一行人,听到传闻时,孟方溪嗤之以鼻。
“这些江湖传言,净胡扯,小爷我明明是救了他们。”他伸了个懒腰,“万老板,我的房间在哪?累死了。”
万嫣灵吩咐手下带他过去,“早就准备好了,金珠上房,在你师父隔壁。”
“谢了!”
“我的呢?”公冶岐恬不知耻地摇了摇扇子,“万老板可有空余的房间?”
万嫣灵一看他就头疼:“大名鼎鼎的公冶大人没有正事要干,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小的商船,所为何故?”
她就差把“你居心不良”写在脸上了。
公冶岐能在对占卜术数褒贬不一的朝堂混得如鱼得水,是有几分厚脸皮的。
他道:“久闻云梦泽世外桃源之地,然大泽波涛凶险,非大船不能至。岐心向往之,可否与万老板同行?”
看这人的架势,是赶不走了。
万嫣灵道:“我家船小,只剩下铜珠仓房,你若是愿意住,就留下。”
公冶岐拱手道:“任凭万老板安排。”
很快,商船起锚。按照往日的路线,从河道口直接入江,顺江而下进入大泽,到达云梦泽的码头只需要一个月。万嫣灵在看了地图之后,吩咐舵工先顺着河道绕行数日,再从下一个入江口入江,这样一来,预计到达时间会往后足足拖上月余。
正值雨季,路上耽搁的时间越久,变数越大。但万嫣灵说什么都不肯变更行进路线,执意绕行。
另一边,萧同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船舱内。四周很干净,但舱内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看样子应是一艘渔船。
身边不见其他人影。
“阿姐?裴公子?你们在吗?”
无人应答,只有船舱里的回音。
萧同裳心凉了半截。
“有人吗?”她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站起来,走出了船舱。
甲板上有一个正在给鱼刮鳞去腮的老妇人,她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就处理好了一条挣扎的鲤鱼。
“姑娘你醒了。”老妇人看见萧同裳走出来,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老头子打鱼去了,再等一会我们就吃饭。”
老妇人身后挂着渔网,身旁的水桶里装着鱼,她把处理好的鱼放在砧板上,盆里的血水倒进河里。活干完之后,才从水桶里舀起一勺清水冲了冲手,在衣服上擦干。
“渴了吧,我给你倒碗水。”老妇人邀请萧同裳坐下,给她倒了一碗水。
萧同裳确实口干舌燥,喉咙似已干裂,水碗伸至嘴边时可以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入口却有一丝丝甘甜。
“婆婆,”萧同裳一饮而尽,将水碗放在了桌子上,“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有看见我的朋友们吗?”
“你是说另外一个穿着嫁衣的姑娘和一个公子吗?”老妇人问。
“对!就是她们!”萧同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们在哪?”
“你先别急”,老妇人安抚她坐下,道,“那个姑娘很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跟着老头子出去了,说是要出去找什么药。那位公子还没醒,在里屋睡着呢。”
都没事,太好了,萧同裳松了一口气。
“那位公子现在在何处,可否方便带我去看看他?”
老妇人带她来到了一间船室。整艘渔船不大,这间船室显得格外逼仄,除开一张用木板搭成的床,只能容纳一人行走站立。
“这里原本是我老头子拿来放杂物的地方,收拾了一间房出来。想着你们年轻人男女共处一室不方便,就先委屈他在这里歇着。”
萧同裳点点头,又问道:“婆婆,你是怎么救的我们?”
老妇人道,“前日夜里,我老头子收网的时候忽然觉得网特别沉,就喊我一起把渔网拉了上来,结果网上来了一个姑娘。”她揶揄,“这姑娘手里死死握着一把刀,把我们的渔网都划破了。不信你出去看,外面晾着的那个就是,我老婆子还没来得及补。”
萧同裳瞬间表情开裂,竟然是被渔网捞上来的。她抿了抿嘴,又问道:“那她们俩呢?”
“另一位姑娘是自己醒的,醒来的地方距离我们不远,她看到我们的船就开始求救。至于这位公子,”老妇人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裴竹月,“他是老头子下水救上来的。”
竟是如此。这样看来,阿姐身上应无大碍。
“姑娘,”老妇人好奇地凑了上来,“你们可是逃婚出来的?”
逃、、逃婚?
萧同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老妇人见萧同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副我都懂的过来人神色,小声说道:“我没说错吧?我看你家小姐穿着嫁衣,这位公子又长得俊俏,是不是家里不同意两个人的亲事,把小姐许配给了其他人,然后小姐就趁大婚的时候跟情郎私奔了?”
小姐、情郎、私奔。
萧同裳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丫鬟服饰,又看向床上一身病容难掩清隽的佳公子,还真觉得挺像婆婆说的那回事。
“我说得没错吧?”老妇人朴实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调笑,颇有一番老婆子我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的得意之感。
萧同裳抿了抿嘴不作声,当默认了。
“你在这照顾一下你们姑爷。”老妇人笑道,“你这丫头也是,小姐私奔你跟着拼什么命?等会婆婆给你煮碗鲤鱼汤,那可是个好东西,你多喝点,别跟你家小姐说。”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留萧同裳一人在原地凌乱。
萧同裳脑子还有些晕,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看向她的新姑爷。只见对方躺在床上还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可怕,身体冰冷地像一具尸体。萧同裳把脸凑过去,只有鼻下微弱的呼吸间有几缕温热。
裴竹月这厮,干了什么,身体竟然如此柔弱?
就在这时,她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骚乱。脑中嗡鸣原本不想出去多事,忽然又听得老妇人一声尖叫。
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