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情独缺你一人 第43章 第43章 多病

萧同裳满头愁绪地被公孙朴赶出了小楼，抬眼一看，一个戴着黑色头纱的侍卫正在楼外等着她。

“姑娘，公子担心你不知道从此处去山庄的路，特意吩咐我在此处等你。”莫名上前亮出裴竹月的令牌，说道，“庄里人多眼杂，若是被人撞见恐有麻烦。”

萧同裳闻言点头，合理。

“带我去揽芳阁，有劳。”

揽芳阁是医圣谷给万嫣灵安排的居所，在山腰上。为了避人耳目，莫名带的路自然不是什么好路，多是从悬崖峭壁上走的。

“到了。”莫名说完就溜没了影。

萧同裳再一次从天而降。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从正门进来。”万嫣灵坐在屋外的石凳上，让侍女在两边掌灯，“怎么去了这么久。”

“累死我了。”萧同裳端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长吐一口气，“那山里都被挖空了。公孙邈整了一堆动物尸体当花肥，还做了个祭坛，搞得山洞里臭烘烘的。路上还遇到了公孙邈和公孙乐易，说什么放血取蛊，我都差点交代在那。”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萧同裳缓过劲来，问起了军师。

“让我想想...”万嫣灵手里把玩这只剩下半盏茶的茶杯，烛火光点闪烁在茶水中央，被万嫣灵荡散了开，又重新合成了一个点。

“他们应该是在进行血祭。”万嫣灵说道，“你看到的那个祭坛，是不是周围摆放着十二生肖？”

萧同裳点头。

“那你可记得，那十二生肖是按照什么方位摆放的？”

嗯？萧同裳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在山洞里我怎么分辨方位？”

万嫣灵露出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多余问这一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山洞里十二生肖的摆放方位应当与它们原本的指示方位是相反的，从大吉变大凶，是个不折不扣的煞阵。”

“煞阵？”

“不错。十二生肖对应十二分周天，周天逆行，由生变死，再用对应的动物尸首献祭，阴森血腥的，是大煞。我猜他们是在用这个阵法强行催生八苦优昙。”

催生？八苦优昙从生长到开花要三百年，也就是说现在并不在八苦优昙的花期。

“公孙邈为何要这样做？”萧同裳问道，“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万嫣灵摇了摇头，思忖片刻，说道：“公孙无极可能要不行了。你今天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就住在山洞里。”

“那就对了。”万嫣灵说，“跟我想的一样。后日就要举办婚仪，你可知我今日见到谢问素，她说了什么？”

萧同裳好奇心提了上来，身体直直地坐了起来，等着万嫣灵说下一句。

“我告诉她，我是受她一位故人所托，专程来救她的。”

“她怎么说？”

“她说：‘虽然不知是何位故人，但请她放心，我自有打算，切莫为了我做傻事，”万嫣灵耷拉着脸色，眉眼噙愁地模仿了一番谢问素的动作。

“...她也是因为八苦优昙才与公孙乐易成亲的？”萧同裳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错。”

“可她又是为什么...”萧同裳脑中思索了起来，谢问素一向不屑于参与这些纷争，哪怕是八苦优昙，放在往日里她也只会看着别人争来夺去，笑他们痴。能让她只身入局的……除非是为了一个情字。

......难道说，她身边有人恰好也需要这八苦优昙？

二人沉默了一会，夏夜不算安静，山间的虫鸣甚为聒噪，吵得人心绪不宁。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万嫣灵哐地一下把茶杯放在了石桌上，恍然大悟，“我真是猪脑子，果然是在温柔乡里待久了，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一听就知道万嫣灵又开始说胡话了。

萧同裳眼神斜过去扫了一眼，又端起茶壶喝了一口。

万嫣灵琢磨了片刻，眼珠子一亮，对着萧同裳摇手道：“来，你过来，我好久没有给人算过了，我给你算算？”

萧同裳从善如流：“愿闻其详。”

当今的大绪朝有一个荼毒广大百姓很深的陋习，那便是神鬼卜筮之风盛行。当今盛帝好占星卜卦，在宫里养了一堆太卜，专门替他预测吉凶。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祭祀征伐，都要问过吉凶才肯行动。

盛帝贵为天子，却迷信鬼神。

九五之尊推崇，宫里的有样学样，即使朝中多有大臣不喜，也阻挡不了这股风气上行下效。

萧同裳生长在边关，将士行军靠的是士气，很少占卜问卦，生怕被这些歪门邪道挫了军士的锐气。连带着她对这股靡靡之风深恶痛绝。后来到了云梦泽，云梦泽的人鲜少与外界有往来，也没有受到这股风气的影响。

除了万嫣灵这个另类，萧同裳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仙，那只能是她。

万嫣灵有模有样地捏着萧同裳手腕上的骨头，闭着眼睛、嘴中煞有介事地念了一番咒语，然后猛地睁开了眼，说道：“我看到后日，医圣谷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他会大闹婚礼，最后带走谢问素、还有八苦优昙。”

“他是谁？”萧同裳问道。

“一个你很熟悉的人，裴...”万嫣灵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有无数根细针齐齐扎进了脑海里，痛得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啊！”

万嫣灵抱着脑袋蜷缩了起来。

“嫣灵，你怎么了？”萧同裳急忙将她扶住，发现万嫣灵浑身颤抖，“你怎么样？”

“来人！”萧同裳大喊道，“把她扶进屋！”

万嫣灵躺在床上，原本红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雪，豆大的汗珠细密地铺在额头上。萧同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手足无措，当即让人出去唤大夫，自己独自一人躲在了屏风后。

来的人好巧不巧，竟然是邓元妍。

“万老板出什么事了？”邓元妍问道，“今日谷里事忙，我恰好在附近，不然险些怠慢了贵客。”

小翠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家小姐好端端地突发急症，我也不知是什么了，你快给她看看！”

邓元妍从房间里找出了医圣谷为宾客准备的药箱。在她快走到屏风时，屋里的小红借着倒茶水的由头挡了了一下。

萧同裳是自己人，她们自然是要提她遮掩的。

邓元妍似乎并没有觉察出异样，她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布包，摊开，里面放着大小粗细不一的长针。

她取出一根中等粗细的，扎在了万嫣灵的手腕上，万嫣灵果然动了一下。她又在万嫣灵的各处穴位上扎了几针。

“兴许是在外面吹了山风，犯了头风。”邓元妍说道，“我给她开几服药，你们去药房取药，盯着他们给把药熬了，再端回来给万老板喂下去。”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一定要盯着药童煎药，不然小心他们偷懒，耽误了药效就不好了。”

小翠福身说是，将邓元妍送了出去。

邓元妍走远之后，萧同裳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在万嫣灵床前，问道：“我出门的这段时间，她有染过什么病症吗？”

小翠摇头：“不曾，小姐此前一直能吃能喝，身体康健。二小姐要是不放心，回云梦泽了可以去问问医馆的大夫。”

万嫣灵虽然是万宝商行的东家，但她私下里一直让家里的仆人喊她小姐，连带着萧同裳称呼为二小姐。

“兴许真的是因为山风。”萧同裳嘟囔着，和衣在旁边的榻上躺了下来。

她太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小翠和小红轻轻关上了大门，让伪装成侍从的武功高强的守卫守在门口，不让外人进入。

另一边，自从被莫为带回观云阁之后，裴竹月也很快昏迷了过去。

“怎么办...”莫为在房间里急得走来走去。

“我把大夫带过来了！”开门的是莫名，他身后跟着的是公孙朴，公孙朴身上提着一个药箱。

“公子回来之后一直在说冷，现在已经晕过去了。”莫为焦急地说，“公孙先生你快看看，是不是体内的毒又严重了？”

“不应该啊...”公孙朴摸了一把胡子，他把药箱放到桌子上，快步走到床边，“你先别说话，让我看看。”

裴竹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微弱地几乎听不见。病态、孱弱、苍白，像一具刚从万年寒冰窟里捞出来的尸体。

公孙朴的手搭在裴竹月的手腕上，片刻，换了个方向又搭了一次，“不应该啊...”

“如何了？”莫为和莫名齐齐问道。

公孙朴皱着眉头在裴竹月身上检查了一番，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今日出去做什么了？”

莫为和莫名对视一眼，不肯回答。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公孙朴气得胡子飘了一下，“他肯定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把身体里面的残毒都激了起来，甚至有了回增之势。我之前说他还剩三分生机，如今怕是只剩得下一分。若是今明两天还不醒来，这口气撑不过去，别说八苦优昙，怕是神仙来了都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