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魔君退休后 第82章 蛊毒

裴幸风如是想着，只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这十年来，他学会了惜命和好好的爱护自己。

从前他似乎精力很旺盛，每天只为了自己心中认为的正义去奔波，似乎这才是他生于世上唯一的意义，但是后来的十年，他在众生中学会了善自珍重。

善自珍重，说起来真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是事实上若是想要真正做到，却着实难得很。

这个江湖上，有很多人知道却做不到，又有很多人想做，却没有机会做。所以每每看过了众生百态之后，裴幸风总还有那么几分庆幸，他属于第三种人，知道也做得到。

每天把自己的小药铺打扫的干干净净，能将自己的衣物穿得整整齐齐，能吃到一口可口的吃食，能够看过星辰交替，四季循环，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在很早的时候，他似乎也很不甘心，一心想要去寻回曾经弄丢的东西，可是后来，他发现泯然于众生之中的日子，似乎更有意思。

为了省银子，他可以爬上山亲手去摘皂角树上的果实，然后扔在木盆里去搓洗衣裳，看着盆中的清水逐渐变得浑浊，他才忽然发现，原来要把衣裳洗干净的确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像从前，他的衣衫总是由南无山庄的下人每日捧上的，在慕容逍的认知中，好像衣裳天生就会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

可是有朝一日他陨落凡尘，这才发觉，市井中的日子，原来是这般的琐碎和有趣。

如此时日久了，他就越发的觉得，想要当一个万人敬仰的英雄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若想把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给理顺，却也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后来，他慢慢学会了洗衣烧饭，还学会了在黄昏的时候去买些便宜的菜，当他第一次站在街边为了几只馒头和人滔滔不绝的争论了半个时辰，最终省下三个铜板的时候，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三个铜板，那是从前的慕容逍钱袋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他是庄主，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人，他生在光环之下，身上的银子从没有低于过数百两。

就算身无分文，他也可以凭借着自己身上那块门主令牌去南无山庄产业下的铺子去吃喝，作为庄主，他自然是从来不知道计算银钱这回事的。

但是，那终究都是属于慕容逍的往事了，裴幸风泯然于市井之中，终究是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那天他用了那三个铜板换了一包糖，那也是他第一次惊觉，原来那些小童喜欢吃的糖果真的很好吃，原来人生太苦的时候，吃几颗糖真的会变甜。

再到后来，他就真的越来越爱惜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他离一开始时而自暴自弃的慕容逍越来越远了，他在人间的烟火气中活的很自在，在一声声裴老板中，越发的如鱼得水。

如果不是每每发作的细辛之毒，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中毒之人好像总是格外关注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此刻，裴幸风对于自己被伤到的肌肤还是十分痛心，盘算着得要用多少草药才能医好这个伤口。

也不过须臾的功夫，裴幸风的心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最终还是被张煜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说！”

“啊，说说说，”裴幸风口中下意识的应承着，有些茫然的看向人，“说什么？”

张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扬手就想要出招，裴幸风看着张煜扬起的手，这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的道：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脑子也不记事了。”

张煜却并不想理会裴幸风口中的絮絮叨叨，只冷着脸道：“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张煜，裴幸风的眸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我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

眼看张煜的瞬间冷下去的脸，裴幸风又道：“但是呢，这由来想要解蛊毒，最便捷的法子就是爪下蛊之人，也只有下蛊之人才有办法能将蛊虫以最小的代价引出体外。”

裴幸风坦然对上张煜的目光，轻声继续道：“所以呢，我的法子就是去寻找给张大老板下蛊的幕后真凶，将人绑了，捆回你张老板的那个十分显赫的地牢，严刑拷打一番，自然就能逼他给你解蛊了。”

显，显赫的地牢？！

温少虞看着裴幸风说的一本正经，白眼几乎都要翻上了天，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显赫的地牢？”

“哎，”裴幸风眨了眨眼，“你看这孩子，忘性真是大，方才咱们被关的那个地牢，难道还不够显赫吗？”

裴幸风说的一脸煞有介事，又向张煜道：“张大老板，怎么样，你看我这个主意出得不错吧？”

“你就是在找死！”

“裴幸风！”

张煜厉声一喝，倏然出手一把利刃直逼裴幸风的喉咙而去，匕首划破空中发出“咻”的一声响，温少虞眼睁睁看着那把刀直直刺向裴幸风，而自己却连上前的力气也没有。

怎么办，裴幸风会不会受伤！温少虞大急之下，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过一个刀影之后，却并未见到想象中的血光。温少虞定神看去，只见裴幸风稳稳的用两指夹住了那把刀的锋刃，而后一脸无谓的将东西扔在地上。

在张煜略带惊讶的目光中，裴幸风微微笑了笑：“喂，早说过了，有话好好说嘛，何必没事干就动刀动枪的呢。”

提在嗓子口的一颗心稍微放下，看着毫发无损的人，温少虞这才恍然想起来，就算他如今不能用内力，但他还是慕容逍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连区区一把匕首也躲不过呢。

而事实，倒也的确是如此，如此看起来，倒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早就说了，张大老板你又何必脾气如此暴躁呢，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就拿这种东西吓唬我，可当真是没有什么道理。”

张煜冷笑一声，道：“我看你的嘴这么贱，也该是要拔了舌头好好让人教教你怎么说话。”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子丑寅卯出来，看你还有没有命留着你你这张嘴！”

张煜言下之意十分明确，只是面对着这样的威胁，裴幸风却只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张煜：

“张大老板觉得，我真的会怕死吗？”

嗤笑一声，张煜面上横肉挤出来的纹路更深了几分：“你当然不怕死，不过，就算你不怕死，你身边的这个毛头小子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裴幸风沉默了，无声的目光在温少虞身上打量了一番，转而轻声道：“嗯，那你可是说错了，我还真的是，很怕死的......”

裴幸风脸上的笑很是惹人厌烦，就像是一只老狐狸露出的得意，十分让人讨厌，而这张煜自然也不例外。

眼见张煜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沉了下去，裴幸风也收起了几分戏谑，微微正色道：

“张老板，虽说眼下我们在你手中，只不过呢，我想你还是乐意做成这笔交易的吧？”

眼见张煜并未表示反对，裴幸风只继续道：

“其实我刚才也所言非虚，想要解蛊毒，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下蛊之人出手，否则万一要是有了差池，惹得蛊虫反噬宿主，那便周游玉石俱焚的结果了。”

一番话说完，裴幸风有意留给张煜自己思索的时间，室内略静了半刻后，只听张煜沉声道：

“我怎会知道是何人下的蛊。”

这句话，倒是所言不虚。事实上，在今日裴幸风为他把脉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所中何毒，多年以来他遍寻天下奇珍异草，然后多少药汤服下去，却终就无果。

却原来，自己是被人下了蛊，既是蛊毒，那自然不可能是寻常草药能够医得好的了。

他连自己到底身中何毒都是今日才弄清楚，就更遑论是寻找下蛊之人了。

谁料裴幸风文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定在张煜的身上，颇是一番耐人寻味：

“张老板，究竟是何人为你下的蛊，你当真不知道吗？”

张煜原本就生了一副皮糙肉厚的相貌，然而事实上，他的心性也和其样貌极其相符，颇有一种有勇无谋的样子，要论起绝对的实力，尚未可知。

但是若说是筹谋算计，恐怕此人是万万不行的。

眼见张煜再未说话，裴幸风又轻声言道：“为何凡是樾云台的门中弟子，无论身在何处，每年的祭礼都会跋山涉水前去，这其中，当真是因为门规森严吗？”

这一句话，已经点的十分直白了，裴幸风的生意像是带着蛊惑一般的，继续道：

“譬如张老板你自己，为何一定要去参加樾云台的祭礼呢？若是不去，是不是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就再也无法忍耐，饶是你拼上全身的力气，也丝毫抵挡不住呢？”

张煜的身子顿时僵住了，沉默了足足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裴幸风：

“师门，为何要向我下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