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魔君退休后 第67章 归云轶事（终章）

“我是个罪人......”

杨念祠呢喃着说完这一句话，胸中的那股羞愤重又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在裴幸风的眼下，他亦知道，任何动作都是徒劳无功的。

两两相对，杨念祠忽然无力的垂下了手，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当啷——”

看着杨念祠的样子，裴幸风长叹了一声：“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起身拾起地上的匕首，然后拿起桌上的刀鞘将利刃重新放了回去。

“杨大人，你是个好官，就算这些年为人驱使做了些违心之事，但归云县的黎民百姓，也是在你的护佑之下，平安生活了二十年。就算是功过不足以相抵，你也罪不至死。”

杨念祠的身子狠狠一震，沉默了半晌，终于声音艰涩的开了口：

“我，可是那些人，终究是因为我而死的。就算是他们本也该死，但是终究，我也算是始作俑者，身为一方的父母官，我又有什么资格去随意裁夺百姓的生死。”

“没有你，也会有朝廷的律例，他们犯了罪，就该是要受到惩罚的。”

裴幸风稳稳注视着杨念祠吗，一字一顿说道：

“我已经查阅过了这些年的案宗，他们哪一个不是犯了诛九族的重罪？这些年你尽力照拂他们的家人，帮他们自给自足过日子，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

“你！”

杨念祠倏然抬头看向裴幸风，像是没有料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裴幸风还能有空去翻那些陈年的卷宗，是以面上的讶异显而易见。

裴幸风坦然对上杨念祠的眼神，平静说道：“一开始我的确是想杀了你，就算是你为毒医为虎作伥这么多年，你也该死。”

看着杨念祠涨红的脸，裴幸风冷声继续道：

“不过，当我看见后山的那些无名之坟的时候，就明白了，你这样的人，终究是心存善念的，恐怕也并非是真的和冷时音是一流的，所以趁着那夜，我去翻看了县衙内的卷宗，便猜到了所有事件的前因后果。”

言及此处，裴幸风的声音松了几分，“你虽有错，却也罪不至死，眼下世道杂乱，你能在归云县中江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治理的风调雨顺，也算是个好官了。”

“人生在世，能做的事不多，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只是......我能力有限，只能做些无意之事罢了。”

“所以说，你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相反，归云县的百姓没了主心骨，恐怕二十年的安乐就要化为乌有了......”

裴幸风重新将手中的匕首递回给杨念祠的手上，“与其去做这些已经无意义的事，不如尽你所能，继续护佑这一县周全，也算是全了杨姑娘在地下的心愿了。”

裴幸风的话掷地有声，面上也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在他的眼中，杨念祠那些前尘过往的旧事都可以被原谅，过去的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将来才是值得向前看的地方。

本来已经绝望到底的内心，陡然升起了一丝希望，抬头看见裴幸风温和略带着些鼓励的目光，杨念祠原本漂浮着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裴先生，您......”

一语未完，裴幸风走到杨念祠的身前，伸手托起人的手臂，缓声道：

“若是知错能改，岂不比你自戕更有意义，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杨大人，便是为着这一方黎明百姓，也请善自珍重。”

一滴释怀的清泪倏然落下，杨念祠反手握住裴幸风的手背：“多谢，我......谢谢你。”

裴幸风含笑点了点头，随即便回身打开了房门，一道阳光照进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

裴幸风缓缓走出房门，站在阳光下，缓缓舒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可以被原谅，有些人也值得有新的开始，他呢？生而在世，总有些事情是值得去追求的，只是当久了那道光，也会累的。

看着庭院中柳梢上已经开始缓缓抽出的新芽，裴幸风恍惚意识到，原来已经快要到春天了。

又是一年了

“喂，我说，你现在倒是宽宥得很嘛。”

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温少虞的声音悠悠传来，“听说当年的慕容庄主，可不是这样的。”

裴幸风觑着柳枝新芽，一脸无谓：“那他是什么样的？”

“嗯......”温少虞仔细想了想，道，“听闻从前他治下极严，从不会轻易宽恕别人，若是有人犯了错，更不会随便放过。”

“呵......”

裴幸风淡淡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缓声道：“年少意气，总是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所以他不是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可是......”温少虞想要争辩什么，只是看着裴幸风潇洒的身形却又似乎无从说起，最终还是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喂，你接下来去哪，是回落霞镇，还是去......”

“江南”

未等温少虞的话说完，裴幸风已经干脆打断了，他看着温少虞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来归云县的目的，自然知道此行是落了空了，那接下来，自然就是去继续找他喽。”

“那......”温少虞脸上逐渐漫上一抹不虞，犹豫间正想要开口，却听见裴幸风已然是出了声。

“你跟我一起去吧，离开了这么久，总要回去看看，要是能查清当年的真相，也能了却你多年的心事。”

一句话就堪透了温少虞心中所想，少年怔怔的看着裴幸风，忽而轻声道：“能找到毒医给你解毒，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这一句话说的十分坦诚，裴幸风的脚步似乎顿了顿，目光上上下下在温少虞的身上逡巡了一番，忽而伸手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小孩子家家成天操心些不该你管的事。”

裴幸风眸子里的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了，就在温少虞正要说话时，忽然听见一声极为爽朗的男声慢悠悠的传来。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竟然生得这般标致？之前就匆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来来来，叫我好好看看！”

闻声看去，江晏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上打着一把折扇，看着裴幸风的身边少年不怀好意的笑道。

看见江晏，裴幸风微微蹙了蹙眉：“你不是去寻快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江晏就像炸了毛一样开始嚷嚷：

“快活没找到，没喝两口酒，就听说县衙里来人要清查什么中毒之人，偏生几个官爷力气大得很，还没等我一杯酒喝完，这不就被迫退出来了么。”

言及此处，江晏像是十分懊恼一般的：“我说杨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手下人做事也都是雷厉风行的很呢。”

裴幸风看了眼江晏的身后，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言有所指的问道：

“看起来，江公子您还没玩够呢？”

“那可不是！”江晏十分认同点了点头，正想要再说话时，却忽然注意道裴幸风脸上的笑似乎是含着几分不怀好意，于是乎便自然而然的住了嘴。

江晏不说话了，但是似乎裴幸风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江晏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些发凉，回头一看，一袭靛蓝长衫的魏淮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

“呃，啊这个......”江晏有些结结巴巴，想了想还是干巴巴的解释，“那个，我......我就是去喝杯酒，没干别的什么事。”

魏淮恍若未闻一般，面无表情的从江晏身边经过，朝裴幸风微微施了一礼：

“裴先生可是要走了？”

眼风在江晏身上转了转，裴幸风最终也只是含笑点了点头：“正是，魏师爷耳聪目明。”

魏淮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此次归云县一事，多亏裴先生出手相助，才能化险为夷，有心想要留几位多住几天，只是冷时音已经离开多日，在下冒昧猜了猜，想必裴先生也是不愿再多耽误时辰了。”

随意甩了甩袖口，裴幸风向前走了几步，向魏淮拱手还了一礼：

“还是要多亏魏先生多番照拂了，我们自去了，只是......”

裴幸风似笑非笑看了眼江晏，轻声继续道：“不知江公子欲往何处去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晏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了神，没头没脑说了句：

“我真的没有想做别的事。”

“扑哧”一声笑，裴幸风一下子没有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饶有兴趣的看着魏淮冷冷淡淡道：

“江公子做过的事，不用向在下禀明。”

“呃啊，那个，我是真的没干什么。”江晏犹自开口解释，仿佛身上背了什么巨大的冤枉一样，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有想好措辞，院外便有一个衙役进来禀报：

“江公子，有一个人自称是您家中的侍卫，说是有重要的事来禀报，可要将人带进来？”

江晏愣了下，随即就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闯进来，手中还举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来人远远看见江晏，更是加快了脚步跑进来，开口向人道：“少，公子，阁主传信来了，让您速速回去，说有要事相商。”

“啊？”江晏的眼睛瞬时睁大了，“我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未等那人回禀，裴幸风慢悠悠的走过来，背着双手向院外走，浅笑了几声：

“某些人要被老爹爹抓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