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吻月光 第13章 春花

寒假如期而至。

苏岁柠和余方颂打过招呼就坐上了回临溪的列车，余方颂虽然很遗憾不能和女儿一起吃年夜饭，但也没多说什么。

回到江南小镇，苏岁柠有种恍如隔世感。

谁能想到，就在回来的前几天，她还在锦时春的顶层，看过宜京最繁华喧嚣的夜景。

吃年夜饭的那一天，苏岁柠边吃饭，边听奶奶的念叨：“岁岁，在大学里有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

其实苏岁柠和他们聊过，但是爷爷奶奶嘛，总喜欢把事情咀嚼着说好几遍。

于是苏岁柠又耐心地说：“当然了。许思颜，我和你说过的，我舍友，人特别开朗。还有阮露，我们在一个工作室里。”

其实她的朋友不算多，有些时候苏岁柠喜欢独处。

她念了几个人名，“朋友”这个词一直在脑海里闪烁，于是一个名字在唇边绕弯。

苏岁柠轻笑了笑，把这个名字咽回去，说：“还认识了个人，会弹钢琴，会弹吉他。”

苏岁柠想，她稀松的生活里，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宋时礼那样的人，对他感兴趣，特意留出一句话来描述他也情有可原。

“是吗？”奶奶乐意捧场，“那蛮厉害呀，是岁岁的朋友的话，以后叫来临溪玩。”

苏岁柠笑笑。

说实话，大概是叫不过来的。

但她附和着：“好。”

三个人吃过年夜饭之后，苏岁柠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着玩了会儿手机，手机提示音不断，一会儿是群发的新年祝福，一会儿是推送消息。

苏岁柠关掉手机，到窗边看烟花。

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她忽然想许个愿。

“那，希望能见到妈妈吧。”

-

二月份开学，日子过着过着就来到三月。

迎面而来三月的微风，巷口的花丛，绿意渐蔓，月光绵软。苏岁柠听着歌，踩过摇曳生姿的树影。

今天有一件特别的事。

她没忍住再次打开手机，看着那个头像。

备注【宋时礼】。

时间回到半天前，加到微信的过程其实很简单。

学生媒体工作室的成员每半个月要交一次选题方案，那个平常的午后，苏岁柠托着下巴，苦思冥想。

她想到什么，在电脑上敲下【校园兴趣社团】一行字，然后缓缓直起腰，很快就完成了大致的内容框架。

至于其中有没有一些别的想法，苏岁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又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因为工作室里不止一个人提交了关于兴趣社团活动的选题，祝念薇让他们拉了个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几个人在工作室里开小会。

阮露拿着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提出建议：“我们分工合作吧，一篇推文大概写四到五个兴趣社团，大家各自去对接？”

苏岁柠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她看着电脑上的表格，接着说：“目前一共打算写的兴趣社团，体育类，艺术类，传统文化类，还有辩论社和爱心社。”

阮露想了想：“可以，那就这些。我们现在六个人，三个负责采编文案，三个负责摄影，怎么样？”

获得同意后，阮露开始安排工作。

到苏岁柠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会儿。

苏岁柠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她其实有想过要不要主动提音乐社，但是…

阮露说：“你去音乐社吧。”

苏岁柠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怔愣几秒，回答：“好。”

她还记得上次元旦汇演的时候，阮露在她身边问“你是不是在拍宋时礼”，她那会儿大方地承认了。

于是，苏岁柠戴上工作证，在学校每周固定的兴趣社团活动日这一天，敲响了音乐室的门。

开门的是沈旎，看到是她的时候有些讶然：“你怎么来串门啦？”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包括宋时礼。

他穿着白色圆领卫衣和灰蓝色的宽松外套，脖子里荡着一条银色项链。本来在看手机，这时也看过来，微不可查地轻一挑眉。

苏岁柠把准备好的话说给他们：“你们好，我们是校学生媒体工作室，今天来是想和你们聊一下关于以兴趣社团为主题的推文的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空？”

一气呵成。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她说得太快了，苏岁柠想着再仔细说一遍的时候，沈旎拍拍她的肩：“理解了，我没问题，你们呢？”

岑舟坐在他的键盘后面，第一个附和：“我也没问题。”

陆陆续续有了回应，剩下宋时礼一个人还没说话，苏岁柠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宋时礼说：“没问题。”

苏岁柠的唇角扬了扬，尾音也轻快起来：“那好，主要的内容就是拍点你们平时活动的照片，加几段小采访。”

听到“采访”两个字，岑舟不假思索地开口：“那不必是我宋哥？”

苏岁柠：“啊？”

宋时礼顺手扫了扫琴弦，看起来无所谓：“你们去商量，商量好了叫我。”

“哦，好。”苏岁柠捏着手机的手一收紧，

她把手机按亮，看了看时间，又按灭，又按亮，来来回回几次，她终于鼓起勇气。

“那加个微信方便聊？”

短暂的安静。

苏岁柠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宋时礼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苏岁柠善解人意地说：“那个，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加工作微信。”

宋时礼低着头，闻言抬起眼眸：“我只有一个微信。”

苏岁柠“哦”了一声，默默点开微信，正准备扫二维码的时候，宋时礼先把手机递过来：“扫码。”

“你扫我？”苏岁柠忙着切换界面，差点都把收付款页打开了。

宋时礼看她一副手忙脚乱又故作冷静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

没过一会儿，苏岁柠的手机上弹出一条验证消息。

来自【Lyle】。

苏岁柠的指尖在那个【前往验证】键上停留一会儿，她留意过宋时礼的头像，是一弯很小的月牙。

备注【宋时礼】。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苏岁柠刚好看到安静暮色里的宋时礼，橘黄色的微光像片雪般落在他的眼睫，他低着头看手机。

苏岁柠猜他大概也在看她的名片。

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

苏岁柠的头像是一只布偶猫。

名字叫【白日梦艺术家】。

虽然猜到宋时礼的朋友圈就是什么画风，但她还是点进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条都没有，甚至连个性签名也没有。

刚才通过好友申请之后，验证消息弹出来【我是宋时礼】。

苏岁柠说：“好了，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宋时礼说了句“嗯”。

再联系是下一周。

苏岁柠提前几天发消息给他【你好，请问周三的兴趣社团活动日你在乐室吗？】

很有礼貌。

过了会儿，消息弹出来【你说个时间】

苏岁柠想了想，回复【下午两点可以吗？】

【可以】

于是周三的下午，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苏岁柠带上工作牌，再次走进音乐室。

她简单打了招呼，接着到处找角度拍照，收集了几十张照片，这时候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两点。

宋时礼踩着点打开乐室的门。

苏岁柠放下相机，朝他挥挥手：“嗨。”

窗外透进的阳光和绿意映衬着她的脸，她穿着浅杏色的菱格厚毛衣外套，戴着粉色贝雷帽，眉眼弯弯的样子像颗水蜜桃。

宋时礼到苏岁柠对面，拉开凳子坐下，双手自然地交叠在桌上：“你问吧。”

苏岁柠低头打开笔记本，问第一个问题：“音乐社团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在平时的社团活动里收获到什么？”

她本来以为宋时礼只会简单说几句，但没想到，他说得她都来不及记。

张口就是一篇高中议论文，用词严谨，分点论述，结尾拔高立意。

苏岁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嗯，还有别的吗？”

宋时礼悠闲地开了瓶饮料：“没了。”

苏岁柠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要点记录，感叹道：“你作文一定写得很好。”

宋时礼动作一顿：“还行吧。”

其实从小就要练，不能说错话。

“好的，”苏岁柠翻过一页纸，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个问题，音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学音乐的契机是？”

因为选题的主题是“兴趣社团”，苏岁柠在想问题的时候，还留出了一个空位给“兴趣”二字。

她正等着记，没想到宋时礼沉默了片刻。

她抬头：“没听清楚吗？就是，学音乐的契机，为什么对音乐感兴趣…”

宋时礼忽然打断她：“被逼的。”

苏岁柠一愣：“…啊？”

他们的采访在乐室角落里一张小桌子上进行，其他人各忙各的，乐室里很嘈杂，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没那么喜欢，”宋时礼微微俯身的时候，脖子里的项链荡下去，“不得不学。”

苏岁柠看着自己本子上的字迹，默默把那个问题划掉了：“对不起，那我们换一个问题。”

宋时礼问：“怎么又对不起，哪里对不起了？”

他一直觉得苏岁柠不是在说“谢谢”，就是在说“不好意思”“对不起”，要么就是在准备说“谢谢”。

苏岁柠又抬头，窗外的风吹起她脸侧的发丝。

“感觉你不想回答这个，我考虑得不周到。”

宋时礼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刚张了张唇，又被岑舟一嗓子堵回去。

“哥，”岑舟隔着老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论坛上说你有女朋友了！”

“…”

“…”

宋时礼眉心一跳，没好气地转过头：“本人就坐在这里，你不问本人看论坛？”

沈旎拿过岑舟手里的手机：“就是，你别老一惊一乍的。”

岑舟撇撇嘴：“你自己去论坛上看看。”

宋时礼顿了顿，按亮手机。

苏岁柠坐在他对面，下意识把手伸向手机，又觉得当着本人的面看有点怪怪的，于是停住动作，忍着没动。

宋时礼头也不抬：“想看就看吧。”

苏岁柠：…

都这么说了。

苏岁柠点开论坛，往下翻了翻，看到那篇【问问商院的宋时礼有女朋友吗？】的帖子，应该就是这个。

有几十条回复。

大部分都在说【没有吧】【没听说过】【没见过】之类的，直到一条回帖的出现。

匿名：【好像有，上学期期末偶然看到他跟女生在西街吃饭，可能是女朋友】

底下还有回复【吃个饭就能叫女朋友？】

匿名：【我就说说，他俩气质看上去挺配的，感觉像男女朋友】

路人1:【女生是谁啊？】

匿名：【不认识，蛮漂亮的，在西街那家大排档那边】

路人1:【骗人的吧，宋时礼还吃大排档啊】

路人2:【你别说，他真吃大排档】

路人3:【好像是个瓜，有结果踢踢】

上学期期末。

西街。

大排档。

苏岁柠关掉手机，脸上风平浪静。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