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sunny发来微信。
[还好你是昨天过来,今天天气不好,估计要下雨。]
……
[是不是没交燃气费,为什么开不了火?]
……
[开了,刚刚燃气开关弄反了。]
[你是不是在忙?明天上班要开会吗?]
楚林在第三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黎医生开口道:“是子郁?”
“是。”楚林低头给秦子郁回消息。
[明天开会,你自己找事做。]
[OK,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
“他话很密。”黎医生说道:“以前他经常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楚林握着手机的紧了紧,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
十年前他爷爷生病住院,责任医生就是他面前这位由他爷爷资助过的黎医生,那时候他每天除了学习便是跟着他爷爷熟悉集团事物,对周遭的一切都没关注过。
对他来说,他与秦子郁第一次见面是他受伤躲在墙角的时候。
“他问我什么?”
楚林抬头看向对面的黎医生,锐利的目光射过去,令黎医生心惊肉跳,但很快,黎医生便放下心道:“问你叫什么,问你多大,问你在哪个学校念书,问病房里住着的人是不是你爷爷。”
他的语速很慢,视线落在楚林面前的咖啡上,纯黑美式倒映着楚林深刻的下颌线,这十年里,他们两人几乎年年都这样面对面坐着,楚林沉默,黎医生不紧不慢地将秦子郁在国外的治疗情况汇报。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看中了我。”楚林将手机放在旁边,微信里sunny又发来消息。
从前就是这样,秦子郁有事没事总爱找他,一刻也不得消停,直到老爷子将协议书拿到他面前,他才知道秦子郁的真正目的。
秦子郁胃不好,看中了他们家在国外的医疗公司,一篇论文让秦子郁看到了生的希望,从而出现在了他面前,协议内容他不敢细看,但秦子郁的字迹他无法逃避,秦子郁愿意与他分开,条件是去美国治病。
他们的认识就是被设计的,秦子郁有预谋地接近他,达到目的后头也不回地飞向美国,这十年间他总会产生去美国的冲动,特别是最开始几年,他要去看看秦子郁究竟有多么没心肝,将他当作工具用完就丢弃,只是每当他安排好学业与工作走进机场,那张像狗狐狸一样的笑脸又浮现在他脑海,他想,算了,秦子郁骗他时才十七岁,没有人能要求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不畏惧死亡。
想走就走吧。
他不如秦子郁洒脱,他每年都会向黎医生询问秦子郁,但仅限于病况。
第一年秦子郁为手术做准备,一边吃药一边锻炼身体,这一年他个子长了三公分,体重增了二十斤。
第二年手术日期定在十月,从六月开始秦子郁就整晚失眠,导致体重掉了五斤,差点做不成手术。
第三年恢复期,秦子郁吃了半年的半流质饮食,因为术后恢复不好,经常要打营养针。
第四年秦子郁身体逐渐恢复了,还报了所大学,每周会去一次医院。
第五年去医院的频率锐减,从一月一次改到了两月一次。
第六年他半年才去一次医院做体检,身体健康,但偏瘦。
第七年体检一切正常……瘦…
第八年正常……瘦……
第九年楚林再也没有联系黎医生,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他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冲动快要熄灭了,原来时间是药,能治爱和恨。
那一年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恨秦子郁了,可能是因为不爱了吧,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工作到凌晨,疲惫不堪的时候,他总是无意识地让司机将他送到那栋小白楼。
不可能还爱着秦子郁,他只是怀念在这栋房子里住过的日子,他躺在一楼客房,睁着眼睛等黎明,黎明破晓时,他推开二楼的房门,将两个半块橡皮拼在一起,然后躺在两人一起睡过的被褥,浅眠至清晨。
两个小时,他的时间很宝贵,秦子郁只配占有他两个小时而已。
“他看中的不是你。”黎医生的声音格外平静,但平静之下又蕴含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情绪。
楚林迅速抬眼,眼中闪过一抹阴郁狠厉。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医生连忙解释,“我是说,他是因为我才来的医院,那篇论文我也挂了名,十年前,他是来找我的。”
他低下头,搅动咖啡,然后又抬头重新看着楚林:“小楚总,这些年我做了一件错事。”
尽管楚林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幻想过。
或许秦子郁对他还有所隐瞒,他们之间,还存在一些难言之隐。
只是这种幻想早就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剥开对秦子郁复杂的感情,理性去分析秦子郁的所作所为,连治病都是真的,还需要什么隐瞒。
况且秦子郁一向不会说谎。
“是什么?”楚林重新拿起手机,不经意地看秦子郁发来的照片。
院子里的太阳花被他全薅了,看来这人十年来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知道找个花瓶插花。
“子郁他不知道协议的事。”黎医生道:“他甚至不知道给他治病的医院是恒洋投资的。”
轰隆一声,五色的太阳花在烈日下爆开,楚林指尖微颤,给秦子郁回消息。
[笨,花瓶里要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