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来超市 第3章 三筒

这会高中生应该正在上课了呀？

“同学，咱们小铺已经安装了自助付款机喔，请首先尝试自助付款，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

许枳鱼指着收银台上立着的一个标识牌耐心说明，为了方便以后偷懒，从现在起她就要教会来她店铺的每一位客人使用新机器！

然而男同学单手随意搭在肚子上，脸色略显苍白，执意站在她柜台前不动。

没办法，除了老人以外，是会有些喜欢为难服务人员的顽固分子。

不学拉倒。

显然她已经将早上他来买三明治时，独立使用自助付款机的事情忘干净了。

许枳鱼顺手将他拿来的一个面包、一盒饼干以及冰牛奶扫了价。

“十五块，请问是微信还是支付宝呢？”

他拿出手机，碰了碰桌上的支付宝付款器。

“慢走喔。”

听着钱到账的声音，她仍然是习惯性地笑眯眯注视他离开。

可是——

男生捂着肚子的手握成了拳，他似乎极力隐忍，痛苦地微微皱眉。

“怎么了？”

虽然知道这人不怎么爱讲话，每次跟他说话都不理，但看他难受的模样，许枳鱼还是忍不住关心询问。

她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太阳穴滴下一颗明显的汗珠，男同学才艰难说出几个字。

“能、能加热吗？”

许枳鱼一愣。

天天来超市是不提供面包和饮品加热服务的，因为这样的话她的事情会变得很多很忙。

可不代表她这里不能加热。

二楼是装成小型水吧的，上面有几张小圆桌，靠墙摆放着一张沙发。

一般有朋友的来的时候会约到二楼玩一玩，能煮咖啡、泡奶茶，也能做些甜点。

不知道为什么下午他没在上课，跑来店里买东西。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将他带上了楼。

打量那男生手捂的地方应该是胃部，可能是饿太久所以导致胃疼。

孩子果然是孩子，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都这么不舒服了竟然只买些生冷干硬的东西来对付。

许枳鱼在吧台烧水，时不时朝坐在那边的人看过去一眼。

心中纳闷念叨着，眼神却有些贪恋地停留在他身上。

这小孩眉眼长的好，睫毛浓，瞳孔黑，就是不怎么爱笑。

拽了吧唧的，不好相处。

二楼阳台外是靠学校操场，另一边靠里边是镂空栏杆，能将超市一楼的景象一览无余。

大约十五分钟后。

许枳鱼忙活地额头微微冒汗。

她端着一盘冒热气的酥软松饼以及一杯温柠水放在他的桌上。

同时，拉开他对面的椅子，捧着一杯奶茶自然地坐下。

亲眼见着他喝了热水，吃了食物，她心里总算踏实点。

“唉。”

“你这小孩。”她摇摇头，

“好多次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都好心劝你多少次了，不要舍本逐末不要舍本逐末！姐姐知道你爱学习，可是身体更重要啊……”

抿了一口香甜的奶茶，鼻翼间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冰甜甜的，打算再继续念叨他。

谁料吃完松饼的男生倏然起身，眼神阴鸷可怖。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很大！”

凶巴巴留下两个字后，这人就头也不回地自己走下楼去。

许枳鱼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不是，这毛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差？

自己又不小心得罪他了吗？

难道是正在叛逆期？

怎么一点就着？

哦豁，惹不起，真是惹不起！

他脚步如风，穿过门口时风铃声都急促不已。

“喂，态度这么不好，老娘以后不给你白吃了！”

男生背影消失，她气呼呼地趴在栏杆上抱怨。

结果没一会，却听见超市支付宝播报声响起来：

【支付宝收款到账52元。】

哼，好心没好报，狗咬吕洞宾。

真是个坏小孩，亏她还这么担心他给他烧热水，连个谢字都不说，真可恶！

那那……那几块松饼哪里要得了五十块？

父母挣钱不辛苦是不是？

还赌气乱给钱，坏小孩，一点都不可爱！！！

“啊——”

许枳鱼谨慎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确认杯子和奶茶都无误后，这才狂躁地攥着拳头在二楼大喊发疯。

有气，就是要当场发泄了才比较爽。

呼。

舒服了，下楼，上班。

.

一下午的时间在追剧和打瞌睡中缓缓浪费过去了。

以前的许枳鱼害怕浪费光阴，大学里不是学生会就是社团，找工作时在出租屋多睡了两天都会焦虑地要死。

因为同学、好友们的生活都已经步入了正轨，他们都在繁忙着，忙着考公、忙着考研、忙着面试、忙着编制。

但凡自己停下来一步，似乎都要被人嘲笑了。

既然如此，她索性不动了。

大学生又怎样？

知识分子又怎样？

没人规定大学生一定就该坐在办公室里，看似忙忙碌碌做了很多事情，可却没有一件事为自己而做。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梦想，却突然惊觉现在这个社会大家早已不谈梦想。

稳定和体制内，才是饭后最有面子的谈资。

社牛的共同点是脸皮厚，所以许枳鱼最大的优点是不在意面子。

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高不成低不就，陌生的城市和残酷的社会一遍又一遍推翻书本上的正义。

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看着主管“公平正义”地没收走她养殖的仙人球。

于是她花了三天时间认认真真思考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是自由、是快乐、是慢、是绿色。

她收拾好了行李箱，在第四天裸辞，冲破自己给自己织下的规则，回到熟悉的家乡，回到老槐树的怀抱，接管了热爱的小超市。

梦想来过的人都热爱它。

坐在收银台后，看着柜台堆满绿植和五彩斑斓的手办，她幡然醒悟。

原来浪费的不是时间，是快乐。

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把这些快乐拾起来，攒在心里、脑子里，以后可以分给需要的人。

“鱼儿，妈妈给你送晚饭来啦，今天我在家休息，做了柠檬凤爪，你尝尝看入味不。”

老妈的电动车停在门口，冲着门内吆喝。

许枳鱼此时正撅着屁谷在仓库里点货，得赶紧算一下今天的进账！

老天爷，都已经快八点了，不能磨磨蹭蹭的！

“鱼儿？鱼儿！”

见里面没动静，老妈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还是没动静，她心中有数了，把小电驴停到路边去，拎着饭盒进店。

“那不是八点半才开始嘛？你整这么着急，去打麻将又不是去上班，你准时到了兴许别人得晚些呢。”

她断定许枳鱼在仓库理货并且听到了自己的话。

“快来吃，妈妈给你把饭盒打开了，一会就要被你这通风口吹凉。”

“哎哟，妈，我点货呢，别打断我。”不耐烦的声音从仓库里间传出来。

“放着放着，我来点，我今天夜班改调休了，晚上可以再守晚点。”

他们家就是小城市的普通家庭，爸爸是一家饭馆的主厨，妈妈十分有姿色，在一家大酒店的茶楼里做前台。

家里就许枳鱼一个女儿，不说多么富裕，但爸妈感情好，和和睦睦地，一家三口过得很是滋润。

“干嘛守那么晚，不用你操心了妈，我都点好了。”

她在平板上记账，从仓库出来，一头鸡窝。

老妈看了忍不住嘲笑她：

“你在里面打仗吗？头发又弄成那个样子。”

许枳鱼坐回自己的小窝，认真地把数据复制到电脑的表格中。

老妈把饭盒朝她推了推：“先吃饭。”

“知道啦知道啦，我等下带去打麻将，边打边吃，这会先把这个弄好，正好下班。”

“嘶，我不是说我可以再守晚点嘛？”

“守什么守，非得赚晚上那两个小时的钱？妈，人要学会知足才会快乐，你这会时间散散步，回去刷刷抖音，泡个脚，稳当得很。”

“钱谁会嫌少呢？傻丫头。”

“是是，我是傻……好了我弄完了，下班吧！”她麻溜地关了电脑，把桌面收拾整洁，

“你今天休息明天还不是要上班？要么赶紧回家躺着，要么去陪爸爸，我现在得马上走了，不然来不及。”

“别管我！打你的麻将去吧，臭丫头瘾大得很。”

许妈笑着狠狠拍了她一掌，看着女儿早早地关店门，转头和旁边的王婶聊起了天。

“许妈又来送饭？”

“是啊，这丫头鬼精灵得很，你看她，说起打麻将屁故跟着火了一样，巴不得立马发射出去！”

“哈哈，你真是享福喔，女儿聪明又孝顺，给家里超市弄得这么漂亮，生意成了我们怀南巷第一好的了！”

“享什么福嘛，这么大个姑娘也听不到个对象的风儿，你们小槐才是优秀呢。”

两人的谈话许枳鱼现听，她把饭盒带出来，耸肩撇了下嘴。

“妈，钥匙给我，我要骑你的车去。”

许妈沉浸在跟王婶的唠嗑当中，心思没放许枳鱼身上，她在口袋里随意摸了摸，跟着把钥匙给她，顺口嘱咐：

“慢点开，听到没？”

她搞怪，点头如啄米，一路走一路念：

“是是是……，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已经八点十七分了，手机适时在口袋里叫唤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牌搭子打电话来催的。

前两天搞了个老妈的金戒指戴在手上，打牌手气好的没话说。

她看了看握着车把手的中指，黑色编织绳中间串着一颗金四叶草，金光灿灿地很安心。

老妈说这是老爸年轻时送她的，她薅来带自己手上，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打牌。

兴致冲冲地开着白色小电驴，迎面的风扬起她的耳发，将脸蛋吹得冰凉。

许枳鱼眼中冒着兴奋的光，一天最开心的时刻要开始了！

清一色，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