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真被搁在垫了棉布的后车座上,血很快爬上了白色的布料,而一只是在关车门的时候多看了几眼,并没有多做任何事。
“生离死别是常有的事,请节哀顺变。”这是他第二遍说这句话。
艾伦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离开的黑车屁股。
那三个人聚在一堆,沉默地盯着中间那早已空空如也的地面,干涸的血迹和泥土融为一体。
橘原小臂的袖子上沾满红色,他权当看不见,只是脱了外套拿在手里,缓缓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
“艾伦姐……”玉险些没憋住声音里的哭腔,“由真……走了。”
艾伦低下头:“我知道,天庭来接他走了。”
“去哪里了……我们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吗。”玉问。
艾伦几度想要开口,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成为神使的这十几年,早已见证太多沉默的生离死别,关上眼睛,关上嘴巴,关上耳朵,那些人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你的世界,再也不会回来。这就是神使的宿命,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课,于是湮灭在战场中。
“不清楚。”在她的记忆里,人都是死了就死了,别提天庭会来接人,就连同队的战友也不一定能想起来挽留你的尸体。“真的在意的话,可以等事情结束了,问问智代老师。”
智代原本是和艾伦一起赶来的。放走德乌比斯后,他攥着那枚戒指总是在走神,时不时也偷看一眼艾伦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这样的小动作多了,自然就被艾伦抓了个正着。
艾伦:“您看上我的戒指了?”
智代:“……”
艾伦微笑着撸下戒指扔给他:“喜欢送给您。”
智代把它搁在手心看了一会,又扔了回去:“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这是能随便送的?我可受不起。”
于是艾伦耸了耸肩,又把戒指套回了指头上。
电视塔离他们本来就不远,两个人抄近路在楼顶上飞来飞去,远远就能看见塔上有两个人站着。智代眯起眼睛,大概辨认出那顶上站的是由真,橘原已经掉楼下去了,ima的痕迹还没消散,他们还来得及。
厚厚的云层聚集,太阳收回它最后的光明,天色最终暗下去了。
在即将跃出下一步是,智代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已经踩在屋顶边缘的艾伦,停下了脚步。
艾伦回头看他:“怎么了?”
“我得回去了,”智代手有点抖,片刻后松了下来,“理事长来了。”
艾伦听见“理事长”这三个字便是一个急扭头,可惜连半根头发都没看见。她惊魂未定:“骗人的吧?”
“从立场上来看,我这么吓唬你没有任何好处可言。”智代说,“我不能再往前走了。艾伦,那几个孩子拜托你,我得回支部去迎接理事长。”
艾伦一点头:“赶紧吧,别让她再逮到机会唠叨。”
但智代还是有点不放心,担忧地又往由真在的地方留了一个眼神。好巧不巧,和电视塔上边站的人来了个对视。他立刻移开视线,最后拍了下艾伦的手掌心,离开了。
艾伦被这一巴掌打的分了神,记忆离智代的形象朦胧,又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尾掐断回忆。
她抬起头,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由真和白衣人之间直率简单的交谈,以为怜谷的故事可以就这样收尾结束了。
直到由真从塔上坠落。
回程的车异常安静。
艾伦原以为会坐不下,打算自己散步回去,没想到这一出戏让位置正正好载上了四个人。橘原坐在最左边,头顶着玻璃,一言不发。玉坐在他旁边,却不知道什么话才能安慰同伴,他们如今都是需要被安慰的人。
但眼泪还是就着沉默流了下来,划过橘原的半张脸,轻轻滴在车窗沿。就着一滴。
他自言自语起来:“明明都还没有好好了解过……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玉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由真,但脑海里还是浮现起了两个人的脸,别扭地叹了口气。
“习惯吧,”艾伦说,“总会有这一天的,神使本来就是个卖命的活儿。既然为人生选择了新的机会,也就要做好它随时结束的准备。”
由真两年前转来时,站在班门口不敢进,还得是让那节课的任课老师把他按在最后一排,才让同学逮到机会和他熟络起来,他们这个四人组才顺水推舟组了起来。
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车摇摇晃晃地停在圣格雷斯医院大门口,静抱着臂,一脸严肃地站在台阶上,和艾伦隔着车窗相互对视了好一会,走下台阶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事情我听说了。”
艾伦顺着她的礼下了车,“听说理事长来了?”
静:“?”她直白地摇摇头。
“……”艾伦无语,“智代老师回来了吗?”
“回了一小会儿,之后去支部大楼了。”
后排,多落禾第一个推门下来,接着是另一侧依旧低着头的橘原,最后才是慢吞吞挪下来的玉。几人看到静,眼泪又要忍不住向外涌。
静拉住多落禾的手:“不是你们的错,换谁也不可能想到这种事情发生。”她想,能从德乌比斯手下捞回三个人,已经是福至心灵,万幸中的万幸了。“我们进去说。”
艾伦:“我去给智代打个电话。”
办公室的空调开了好一会了,但温度没调很低。从德乌比斯现身的那一刻,静就已经收到了智代的信息,外加一张糊的不行的现场照片,但她依旧第一时间认出了德乌比斯,以及身旁的花言。握着手机的手稳当当的,但静的表情已经阴了下去。她立刻拉开自己办公室的抽屉,翻出最下层泛黄严重的牛皮信封,里边早已空空如也——她从陵园带回来的拍立得,不见了。
再往下想一层就能明白,有机会干这种事的只有花言,但静不愿意相信:不愿相信花言怀着不纯粹的目的,不愿相信十年前的报应还是来到了她们身边。可惜她的逃避没有任何用。
静走在最后,在办公室门口拉住了橘原:“我很抱歉……”
橘原愣了一下,“不……不关您的事。”
静:“是我没及时反应过来,让花言……”
“我们也没有能力挽救病入膏肓的她。” 橘原盯着地面,“静医生,由真就这样死了吗?天庭既然专门有人接他回去,会不会……还能抢救一下。”
静看他哀伤的表情,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只是拍了拍肩膀。“世事无常。我能理解你的悲伤,但现在,我们还要给活着的人留一个交代。”
她把橘原推进办公室,转头去拿了几个纸杯接了热水,挨个塞到手里。这些事原本应该是花言来做的,静不需要,但花言总爱包揽这些杂事拦都拦不住,和还在惠砂院的德乌比斯如出一辙。如今少了这道忙碌的身影,人更多的办公室居然稍显落寞。
“辛苦你们了。稍后是不是就要回天庭了?”
玉抿了一口热水:“还没有和智代老师联系,但全城封锁早已解除,飞机有班次的话我们就回去。”
静:“嗯,是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次的事情远远超出了你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不用为此而愧疚,死亡本就不是能够被背负和承担的。”
“嗯……不过,惠砂院应该没什么人了,开学典礼之后,大家都四散去出勤,我们就算回去,也不回停留很久……”玉捏紧了手心,用余光关注着身旁一言不发的橘原。“不过,回到天庭后,我们还是想……再见由真一面。”
橘原加深了呼吸的幅度。
静:“天庭总队亲自来收尸的情况我暂时还没遇到过,没有先例的事情我不敢给你们保证。如果由真的身体真的被带回总部,申请一下应该可以。”
玉向后仰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眼神散在空白的天花板上。
“我们还有机会再遇见德乌比斯小姐吗?”
“那都不是你们要操心的事了。”静说。“这次小小的胜利,是天时地利人和。花言的寿命被耗尽,场地限定在了掀不起风浪的城市里,以及,幸好有艾伦帮你们拖住了德乌比斯。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德乌比斯大抵是接受了这个结果,放过你们,也放过她自己。”
橘原接过这个话头:“静医生好像很了解德乌比斯。”
“嗯,毕竟曾经是同窗。”
“同窗,为何如今站在了对立面?”
“大家都会有这一天的,”静说的不紧不慢,“神使的战斗就是对生命的损耗,有些痕迹可以自我疗愈,有些就成了没齿难忘的朱砂痣,有些则会直接将我们埋葬。一群人怀着不同的经历和目的聚在一起,再因为不同的理念一次次走散,多正常的事。”
橘原问:“即使最后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吗?”
“理想吗。”静笑了一下,“没了理想,还不如死了。”
橘原垂着头,盯着纸杯中水面映出的自己,随着身体的动作荡漾出的水波扭曲着。他一口喝掉了这杯水。
静看着他们,像看到了曾经的116届。
“我曾经,也对理想抱有过期待,但无论如何,总是现实的打击来的更快些。我不像艾伦那样坚强,能在见证至亲离去后还维持着理智,所以我退出了战场,只是因为我在逃避触手可及的死亡。”
橘原抬起头来:“艾伦姐的亲人……?”
“是她哥哥,十年前——”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砰”一下推开,戴着硅胶软垫的门把手闷声撞上水泥墙,打断了静的话。
艾伦举着刚挂断电话的手机站在门口,“我刚刚是不是幻听到我的名字了?”
静:“对。”
艾伦视线扫过沙发上萎靡的三人,自觉拉了凳子坐地远远的。
“回程的时间确定了,今晚十一点的飞机,恭喜你们可以离开了。”
静:“虽说回去也能休息,但有必要那么急吗。”
“时间是理事长定的,我和智代都只是传话筒,” 艾伦解释道,“天命难违啊。”
玉直起身:“智代老师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艾伦:“当然,他还得回去给个交代呢。”
几句话说完,也就安静着休息了。艾伦手撑着脸,盯着静的侧颜看,让被看的人一阵毛骨悚然,直接上手把她的脸扭了个方向。
艾伦就在这一刻抓住了静的手——和右手比起来更纤细柔软的左手,既没有糨子也没有伤疤。她轻轻捏着这只手,在小拇指的指根上来回揉了好几遍,用疑惑的眼神和多年的默契代替声音问:“戒指呢?”
静的小指先前经常套着戒指,银色的粗环上镶满了碎钻,经常一闪一闪地吸引目光。她顿了一下,随后右手探进胸前的口袋中拿出戒指,重新戴在手指上,也顺便把手抽了回来。
艾伦眯起眼,拉着静出了办公室。
楼梯间空无一人,地面刚刚被机器人打扫过,没有显眼的污渍。艾伦随意地脱下制服外套,垫在屁股底下坐了,长腿伸直,占了三四个台阶。
静靠墙站着,下意识摸兜找烟,却只捏到一片薄薄的布。
艾伦回头笑着看她:“少抽点吧,我可不希望下个走的是你。”说着丢了根棒棒糖过去。
“……”静捏着棒棒糖,“你有事找我?”
艾伦:“没事也想找你,我们很久没见了不是吗?”
静:“想叙旧可以约饭,鬼鬼祟祟躲在楼梯间算什么。”
“怕你拒绝我啊,上一次正经跟你见面都已经快十年了。”艾伦把头扭回去,“你当初离开第七空港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毕竟不是谁都能直面那样的真相。明哲保身,其实你没错,不至于愧疚着折磨自己这么多年。”
“……”静眼角抽了一下,“我没有……折磨自己。”
艾伦:“那就是在折磨我们这些被你抛下的人喽?那年你一走,温元也走了,原本上边就说咱们抱团往第七空港挤,这下倒是平均得只剩下我一人了。”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静,“我知道你把我拉出来,是觉得有些话不好当着小孩子面说,可经历这些的我们,那时又比他们大多少。万事万物终有一死,被记录在‘正轨’上的我们,更不可能逃出这怪圈。艾伦,该释怀的是你。”
“我已经释怀了。”艾伦说。“我接受了既定的死亡,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静冷笑一声:“说得真好。你接受的,是别人的死亡;你明白的,是对你无关紧要的人的生命;你释怀的,也是特定的那些人。”
艾伦垂下眼:“我们都一样。”
“你做梦吧,艾伦·沙耶。”静直起身子向门走去,“大家都在劝你清醒,你却要把人都拉进你的噩梦。我们早已无话可说,不必强行拉着我装深情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
她把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呼吸和动作一起颤抖。
艾伦叫住她:“可我要说的还没说完。”
静没有回头。
艾伦:“很久以前,我期待着上天能睁开眼看看我们这些好人,有个好点的报应送我们走,后来发现上天才是我们的报应。一味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后也会归于虚无。”
静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怒意:“你已经见过结局,何必再以身试法……”
“那是别人的,不是我的。”艾伦抱住一条腿的膝盖,“ima不是可以让思维具象化吗?天上的‘正轨’,地上的脉络,都是同源共生的,那我想成为我希冀的那样,也不是不可能。”
“……”静,“你是真的不怕死。”
“活着的失去总比死了更可怕。”艾伦轻笑一下,“我要做的事远没有结束,这件事会是个开端。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挡在我面前的,我会将他们撕开。”
静在这些摸不清头脑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无力地滑落到身侧。
她猜不到艾伦到底要做什么,很多时候,这位朋友的天马行空与疯狂都不是静单用理智和情感能猜测的,也或许是她的情感还不够浓郁,淡水终究会被大海包容。
“过去……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她问了一个答案已定的问题。
“变量太多,我无法回答你。”艾伦说,“我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偏差,内部外部各有原因,尤其是德乌比斯。”
静:“是因为花言?”
“不止。”艾伦说,“很遗憾当年我没有见德乌比斯最后一面,否则我不会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赫尔玛·贝塔上校,我得先找到她。”
“上校和德乌比斯?她们怎么会……”
艾伦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换了个角度问:“静,你觉得赫尔玛上校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一个月前我希望她活着,第二空港需要她。现在……”静咬牙,“我希望她像死了一样。”
艾伦点点头:“嗯,上校本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静立刻反锁上安全通道的门,走回艾伦身后,俯视着对方。
“你找到她了。”
艾伦睁眼和静对视,片刻后对她的怒意回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她说:“六级生的一整年都是实习期,我想让玉一直跟着我,你觉得怎么样?”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和后辈无关。”静说。
“世界经纬交错,才有了如今的你我。落入棋盘的任何一颗棋子,怎么能断定自己不会成为那制胜一子呢?这样看来,没有什么事是无关的,联系无处不在。”艾伦说,“坦白说,你觉不觉得玉有些像我?”
静眉头微微皱起:“我和玉同学交往并不密切,很遗憾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
艾伦向上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静的小臂。她整个身子后仰,将重力全都压在了静腿上。
“我会带她走,然后代替你回答的。”
十几分钟前,艾伦以同样的姿势,坐在同样的地方,拨通了智代的电话。
机械的彩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风声。
艾伦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您的学生死了。”
智代:“是由真吗。”
艾伦笑了一下:“您知道了?”
智代:“知道他活不长,但没想到这么快。”
艾伦:“好平静啊,智代老师,是习惯了吗。也是……七十年之后,我也要学会对死亡这样平静,不然真是比不过您啊。”
“……”智代顾左右言其他:“我已送走理事长,德乌比斯留给我的录音,也听过了。”
艾伦:“嗯,有没有空巢老人的感觉?”
“是惭愧。”智代似乎换了个地方,风声变小了许多。“有兴趣的话,我发给你听听,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哇……您突然变得很大方呢。以往这种时候,不都是喜欢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吗。”
“没兴趣就算了。”虽然这样说着,但挂断电话后,艾伦还是收到了来自智代的加密邮件。
智代接着说:“理事长已经安排好了航班,晚上拜托你和静,把孩子们送到空港的机场吧。”
“那女人真来了?她把那孩子的遗体接回去了?”
艾伦有点疑惑,以前死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么兴师动众地料理后事。现在又是亲自来接,又是安排回程的,贴心过头了吧。
智代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答的迟钝了一点,平平淡淡的一个“嗯”。
艾伦从智代这里听说了由真是转校生的事,也就是说,他真正摆脱自己过往的噩梦还没几年,就已经早早失去了做美梦的资格。由真用比别人少了一半的时间,走到了和他们相同的起点,然后一切便崩塌在这朝夕间。艾伦试图从心里挖出来一点惋惜之情给他,可这情感中蕴含的东西,根本不是由真能分一块出来的。
换句话说,见过的悲哀太多,早已习惯。
每天都在有神使离世,他们都曾踏足惠砂院,彼此在记忆里留下过讯号。每个人的离去,都是一个世界的毁灭,是万千丝线的断绝。
她再一次对由真的离开表示难言。
“我该悲伤吗?”艾伦倚在墙上,很小声地问:“我该如何表示悲伤,才能让自己比较像个正常人?”
智代:“你现在就是个正常人。艾伦,最真实的自己就是最正常的自己,快三十岁了,还要我再教你一遍这个道理吗?”
艾伦一咧嘴:“您真没意思。再见了老师,录音我会听的,祝我们下次别再共事。”她轻轻挂断了电话。
手机震动两下,艾伦瞥到了加密邮件的消息提示。嘴硬说着没兴趣,但喂到嘴边的饭哪有不吃的道理。她按照原先智代讲的破解方法,轻车熟路得到了正确密码,打开了那传说中和赫尔玛上校一起灰飞烟灭的录音内容。
最开始的录音笔大概确实是没了。花言死后,世上本该再无知情人,没想到赫尔玛又搞了备份这一出,让先前那么多人的牺牲都成了笑话,就连花言的死也变得莫名其妙。如果德乌比斯能早些拿出它来,这次的分别也不至于如此不体面。死了一个人,碎了四颗心。
她连上自己的蓝牙耳机,顺手就挂上了反监听程序,接着点开了那条录音。
开始的声音很嘈杂,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一声碰撞声后,周围安静了下来,录音的设备好像被放到了什么地方。
听到这,艾伦思维发散去想:这最初的录音,到底是用人类的录音笔粗制滥造的,还是用ima作媒介直接刻写进那枚戒指的呢?
接着,人声把她拉回现实。
“能与您在浪漫的夏日再度相见,是多么令人动心的事啊,尊敬的‘老师’。您并不陌生我的声音,所以,我略去了繁冗的自我介绍。我如今在这里,是想要创造一个和您再说最后一句真心话的机会。
“这些话,是我在完全清醒和自愿的情况下所说的,不是幻觉,也并非胁迫。距离我的‘离去’,大约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吧。您再度听到我的声音,是否代表着您已经割舍了一些东西呢?我的好奇心驱使我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不单是为了亲近地了解您,更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反思,逐渐完整‘我们’的灵魂。
“我有必须要坚持自己理念的缘由,同时也不断在相信着您能带给我们所求的答案。但现实却一次一次带给我们无力的您。”录音中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您真正的想法究竟如何,但在这场博弈中,您未能指引我们一条光明的道路。
“我选择逃避争斗,是对自己的仁慈,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认为,目前的您并不适合和我们进行交流。因此我们离开了您,无论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老师’,我们永远敬爱您。等到我们还能有话可说的时候,我很荣幸能与您在冬日重逢,共同欣赏满园盛放的紫罗兰。”
录音很短,但声音很温柔。艾伦用心停了一会,竟然有些困倦。她收起手机,在空荡的楼梯间整理了一下思绪,便朝着静的办公室走去。
她下意识按了按左手的手指,从食指挨个按过去,咔吧咔吧发出响声。等触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时,她停下了动作,眷恋地轻抚了几下,脸上浮现了幸福的笑容。
该重逢的人终会重逢,无论用什么办法。
再见 怜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主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