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于是将那黑猫归属成了他们四人的私人物品,但她没想到会因为失眠再次带着这只不会累的黑猫独自上路——但上一次至少还有花言专车接送。
这东西握在手里震得整条胳膊都是麻的,但除了扔在地上滚也不知道什么别的使用方法了。她和中午一样,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追了几分钟,又累又烦地把黑猫捡回手中,非常认真地尝试同一块石头交流。
“哥们儿?姐们儿?倒底要干嘛给个准话行不?”
黑猫居然停下了一瞬间,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而不间断的震动。这抗议的样子,活像玉床头那只每天早上都要被按掉七、八次的闹钟,最后总是由被吵醒的多落禾来终结这单方面蹬鼻子上脸的争斗。
“所以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玉一根手指按上黑猫的头。
于是它停下了,在玉的一指山下安静了几秒,接着以一种诡异的原理把自己悬了起来微微调转方向,一双发着冰冷绿光的猫眼看向正前方。
玉睁大了眼睛,试着往前走了一段,那黑猫也就一直用脸安静地指路。她突然想到什么,在后面幽幽地开口:“所以你一个劲地震,是因为我们没按步骤来,你急了?”
不知道先前急不急,反正从现在开始是急了。苦于体型限制的石头蛋子脸坚定地朝向前方,上蹿下跳,玉一下子被逗笑了,伸手去抓的动作像是在拍蚊子。
“好了好了,我和你道歉行了吧?”她边笑边安慰,“不过你既然是活的,那是不是得给你取个名字啊?有些人养点花花草草还给起名呢。”
黑猫:“……”你说谁是花花草草?
“要不你先自己想个名字?”玉说。
凌晨的街道,虽然空无一人但却绝不寂寞。白日里埋藏在人心中的恶意在黑暗中喷发,潜行于皮囊之下的恶妄开始撕破伪装。
玉一边跟着“黑猫导航”走一边清理路上的杂碎,鸣璃刃握在她手里折射着月光,灿烂得像人间的太阳。恶妄的尸体残骸干枯成齑粉,她小叹一口气,在心里和环卫工人说了声抱歉。
她嘴依旧没闲着,和一个并不能说话的石头自言自语:“说起来,小黑你也是被我从这种低级杂鱼里刨出来的呢。当时怎么会在那么恶心的东西里边啊?你被吃了吗?”
“小黑”上下移动两下,可能是在点头吧。
玉不知道这条未知的线路要通往哪里,也不在乎上午就是被这么带去和德乌比斯大眼瞪小眼的,只是感觉一点小变化而激起的截然不同的结果,只有亲自去探寻才会知道。
这样想着,回过神来时,已经离开家很远了。
她又伸手去戳小黑的猫屁股。“你到底要带我上哪?”这周围的街景似乎越发眼熟起来,好像不久前才见过。玉不敢细想,怕意识到什么真的会小命不保。
直到她拐入下一个街区,远远看到了那栋传奇烂尾楼的身影。
“……”
她立刻调转脚尖扭头就走,但黑猫飞得比她更快,以一个会得斗鸡眼的距离把人拦在了五步以内。
玉后仰着身子:“你他妈是德乌比斯派来的奸细吗。”
黑猫左右摇摆着表示摇头。
玉把它捉回手中,打算拆解清楚这玩意究竟什么构造。首先排除的就是一系列科学手段,因为这东西确实就是块石头。但当她企图用 ima进行感知时,却依旧得不到回应。
能给“死物”赋生的,除了 ima……还会有别的吗?
她站在原地,注视着猫脸上的两点绿光,丝毫没注意到从背后悄悄靠近的人影。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玉惊觉地藏起黑猫,反手挥出鸣璃刃。
“当”地一声,金属在黑漆漆的街道中相交摩擦出火花。玉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一不留神险些直接跪到地上。她攒了点劲准备将对方挥开,却在这时听那人笑了一声后收了力:“哎呀?还来是你啊。”
玉赶忙拉开距离,打开手电筒一照,那人居然是艾伦。她从头到脚又是一身黑,手边扶着一把快有她人那么高的大剑,说是鬼影一点也不过分,大概只有脸上的微笑算得上明亮。
玉诧异道:“艾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以为艾伦纯粹是来找静医生休假的。
“我有自己的工作呀。”艾伦解释道。“倒是你……全城封锁已经解除了,你们不回惠砂院去吗?”
“呃,还有些事。”玉礼貌地收起鸣璃刃,整了整头发,说:“六级本来也应该多出来历练一下,不把这件事解决完,好像不太道德。”
艾伦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解决完?你说德乌比斯吗?那可是EX级,就算现在极东支部的所有老幼病残一块上,她一下就能把你们全踩死。你说要解决,未免太自信了吧,我都不敢这样夸下海口。”
玉咽了咽唾沫:“那就更不能把花言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哦~这是你们之间的友情羁绊,我年轻也爱说这种话。”艾伦拉起玉的手,“我也挺同情那孩子的,在这么个废物地方抱上了个不管事的废物大腿。”这是在说智代吗……恶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玉干笑两声,接不上话,便强行转移话题:“艾伦姐这么晚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有工作呀。”艾伦拉着玉往烂尾楼的方向走。“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正好又碰上小静休假,就顺便从这里找起喽。”
说实话,这理由没有一丁点说服力,但玉被前辈的架子牵着信了。
“你偷偷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干什么呢?来怜谷的这几天,我第一次看你们单独行动。”
玉:“只是睡不着。”
艾伦:“是吗。那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玉心里一顿。是自己和黑猫拌的嘴被听见了,艾伦在黑暗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找上她,那些小动作也一定被尽收眼底了。
但她还是决定先隐瞒:“是骚扰电话。”
艾伦没有继续追问:“这样啊,现在人们工作都好辛苦。”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烂尾楼下。玉能感觉到内兜里的黑猫逐渐消停了下去,心里犯起一阵恶心,想:要是真不走运捡个奸细回来供着,也该认下这倒霉命。
艾伦说:“你在这附近转悠,是想来这里吧。这里治安不太好,你们也不太走运,居然能直接和她撞个脸对脸。幸好是冒牌货啊,不然也没办法那么轻易吓走。”
“冒牌货?”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您相信有两个德乌比斯?”
艾伦点点头:“交战的手感有差别。况且,我也不至于才过了这么些年,就忘了老朋友的习惯。”
她说第二句话时脸上带了些许的哀伤,晨曦和月光交杂着铺在她脸上,像童话故事中的女神。
是因为曾经的情谊,所以上午见到“冒牌费”时才会语气那么差吗?玉开始对这些往事萌发了一丝好奇心,不论是拍立得照片,还是艾伦遗憾的表情,都在引着她向深处行进。
她们走着和上午相同的路线,但有艾伦在,玉明显没有那么紧张了,像散步一样一口气登上了顶层。
月亮低挂在天边,微弱但皎洁的光浑轻抚着热烈的太阳,一天在静默中更替,也给仍在忙碌的人带来新的麻烦。
艾伦坐在楼顶边缘不知何时铺好的一小块石砖上,手指轻轻抚摸着不平整的表面,说:“赫尔玛上校就是在这里消失的,那支录音笔也在这里爆炸。如今所能见的一切,都是天庭调查之后重建的,不伦不类……”
玉不明白一个工地废墟有什么可重建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论不类”,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继续听过来人讲这些故事。
“德乌比斯也在调查上校的失踪案让我很惊讶,但无论什么线索,只要找不到录音笔,一切就都是徒劳。纵使神通广大如你们的智代老师,也没办法知道里面的东西了呢。”
玉站在原地,没有和艾伦一起坐下。她手里还握着鸣璃刃,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所投射出的第一缕阳光,便被鸣璃刃吸纳并折射出属于人间的万丈光辉。她看着这些光打在艾伦的后背上,像宇宙里的星河。
“艾伦姐,”玉开口道:“我记得老师说过,你是不是鸣璃的……”
她还没问完,艾伦直接回头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它现在是你的。”
“不,”玉否认道,“这是复制品。”
艾伦:“复制品,那也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复制品啊,既然只有唯一选择,那说它是真品也可以。你要问什么?”
玉将鸣璃刃举起,挡在两人之间:“你当初为什么会被反噬?”
艾伦撇撇嘴:“干嘛问这么直接?”
玉尴尬地后退了半步。
艾伦叹了口气,面朝着朝阳闭上了眼。“就那样什么‘净心溯源’之类的,它不再承认我了,觉得我私欲太多,脏了它老人家。所以我那时有些恼火,一气之下把它解构了,多拉尼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仿佛十年间的纠缠都散在这几口气中了。
“我在那之后就接手了‘天启’,也算是另一种幸运了……我时常会想,我刚认识鸣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它为什么会讨厌现在的我?可惜世上没有时光机,后悔一百遍、反思一千遍也回不到前一个瞬间了,更何况那么多年前,渐渐也就不在意了。”
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手中的剑似乎越来越寒冷。她最初便知道这把剑只是复制品,即使被称作“绝无仅有”,也终究是复制品。撰写档案的程序提到了鸣璃曾经的过往,玉也一直在寻找这位曾经的主人,如今终于相遇,却是在这样不方便的场合。
她想要追随、想要完善,不管是鸣璃,还是她自己。
“鸣璃刃对我很沉默,我仅仅是操控它,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回应……”玉干巴巴地说。
艾伦点了点头,“正常,它对我也爱答不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最后才会分道扬镳吧。”她们口中的剑,在战场上似乎真的拥有自己的灵魂,可谁都知道,那只是人造的一片思维空间。“你也不用压力很大,既然我曾经可以,那么你也可以。”
可以。
可以什么?
玉抿了抿嘴。她认为自己没有艾伦那样强大的力量,没有同样坚强乐观的心态,不敢保证会不会在某一刻也走上同样的道路。她感到惶恐。
“谢谢……前辈,啊不,艾伦姐。”玉最后还是回应了一个笑容,开朗而明媚。
两人一直在烂尾楼待到十一点多,玉被艾伦带去吃早午饭。由于烂尾楼周围受ima辐射严重,除了天庭的终端软件外,其他通讯方式会被严重干扰,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接到由真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说实话,她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电话要打十几遍,如果两遍以上接听不了的话基本就没有再打通的可能性了,玉自己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白费时间。
她咽下最后一口煲仔饭,和艾伦打了个招呼后,在餐厅外回拨了由真的电话。礼尚往来,现在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玉叹了口气,调整页面给多落禾打了过去。
电话没过两秒就被接起来,多落禾似乎一直等着玉的电话,还不等那一声“喂”便抢先开口道:“玉,你在哪?”
玉转身看了看店名:“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和艾伦姐在一起。”
“艾伦姐……?”多落禾之后的话有点卡壳,“哦,这样……你没事就好。”
“出什么事了?”玉问。
多落禾:“呃,也没……还不能确定。艾伦姐在你旁边吗?”
玉:“不在,我出来了,里面太吵听不清。”
多落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真的,或许没什么。今天一早起来发现你不在,然后由真发现橘原也不在,我们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由真赶快就出去找了。现在能联系上你,橘原大概也没事。”
“嗯?”玉听得云里雾里,“橘原不在吗?我没有和他在一块。我三点多失眠跑出来的,碰巧遇见艾伦姐,没有见到橘原……”
说到这里,她指尖不由自主地发麻。
“现在找到了吗?”
多落禾做了个深呼吸,说:“由真没有接我电话。”
阴云隔着无线电在两人心头聚集。玉想起昨天橘原甩出的那张照片,心跳加速起来。
不在,为什么又不在。她依稀还记得,出勤时他们是一个小队,他们理应不应该有任何一个人独自行动。可先违反这项规定的却是玉,接着是橘原,接二连三地丢掉行踪,要真正在乎自己的人每天都走在钢丝上。
玉用手掌贴了贴额头,说:“照片还在吗?他可能是去调查照片去了……”
但会是哪里。
多落禾:“我们已经找过一遍了,橘原是带着照片走的。”
一瞬间,玉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她吃痛地含住下唇,但又止不住继续交接摩挲着。“我去问问艾伦姐,你注意接我电话,不能再有人失联了。顺便,要不要再试试……”她话说一半先被自己掐断了。前一天刚麻烦过处于休假期内的静,再出事真是有点没事找事了。“算了。”
挂了电话后,玉立刻返回餐厅向艾伦讲了目前的状况。艾伦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用纸巾擦干净嘴巴,接着去结了账,拉着玉出门拦了辆出租,直接奔向极东支部的方向。
玉惊讶地问她:“艾伦姐,你有头绪了吗?”
艾伦笑着点点头:“你说的那张照片,我有印象,毕业时照的。照片上你们不认识的那个人被确认死亡后,静把这张照片留在了她碑前,德乌比斯有时候也会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静的档案袋里。那上面留存了三个人的ima,橘原现在拿着它,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画了个活靶子,等着被冒牌货灭口。”
玉心里一紧:“那橘原现在……他是一个人吗?冒牌货究竟——”
艾伦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贴在了玉的嘴唇上,物理打断了这个好奇心过重的问题少女。“我们现在,就去逮住她。”
橘原踏进档案室的后一分钟,停电了。他不敢开手电筒,怕照亮的不是去人事档案架的路,而是自己的死路一条。
监控连接的是大楼的主控电源,一般楼在电在,不会轻易断电,橘原看着房顶上零星的阴森森的红色光电,就像人们在野外遥望北斗七星寻找方向那样,摸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橘原打了个颤。
他刚一进来的时候觉得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自从昨天让由真把那照片带出来后,从监控到四周的大马路,橘原始终觉得有一股视线黏在他身上——准确的说,黏在他拿的那张照片上。凭直觉感受,执念之深堪称怨毒。他觉得把照片留在家里不安全,万一对方想不开连带着地皮一起掀了,他后半辈子可能都要给玉打工还钱了。叫上由真一起当诱饵又觉得不太道德,毕竟这是他一个人主张偷出来的。于是他再一次违反约定,一个人溜了出来——不过这有什么?玉都干过好几次了。
说实话,要揭秘地方**oss真实身份这种事,橘原最开始觉得刺激。但是他想到了自己做出的那个假设:第二个德乌比斯也在天庭中。他并不想看到任何一位曾经的同僚站在对立面,背叛和欺骗的滋味刻骨铭心,没人再会想尝尝。
他在黑暗中呆站了几秒,忽然听到背后消防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停电的档案室没人会来,除了他这种另有所图的。橘原感觉到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正凝成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橘原一边在心里庆幸对方这么容易就上了钩,一边在心里盘算待会儿的逃生路线。
然后,他听到了剑尖剐蹭地板的声音。
这算威胁吗?他认真地想。
头顶的灯忽然抽风一样闪烁了几下,橘原借着这个机会扭头看向背后的来人。和他想的不差多少:绿色的长发,诡异的防毒面具,标志的反季节穿搭,同时也感受不到像露脸那天一样强烈的ima——是他听说的那个冒牌货没错了。
他实现顺着身形往下扫,最终视线固定在了那把银剑上。
天庭同一种类的武器在外观上差别并不大,只在细微处做了差分,体现特性的不同,德乌比斯留在橘原记忆里的,还是那把会枯萎的剑,大概只要长得差不多就行了,剩下的可以等复盘时再慢慢推理。
但他现在看清了面前这把剑的每一处细节,就好像是对方故意的一样,明晃晃地把证据摆在了他面前。
那剑身细长坚固,奇怪的是,正中间被掏了一条细细窄窄的镂空,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被拉直嵌在里边,看起来像被挤压的吉他。
橘原想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喉咙也很难发出声音。
良久的站立后,周围的冰雾渐渐散去,但橘原依旧沉浸在不可置信中。“为什么……会是你……”
“德乌比斯”哼笑一声,歪着头等待下文。
“你敢正大光明的上我的钩,还在支部里堵我,是觉得百分百能把我灭口吗?”
房顶监控器的红外灯,闪的就和橘原的呼吸一样快。
“为什么是你?”
大晚上,文思泉涌,感觉最后有点赶进度……明早看能不能起来修修,起不来就等下周放假再改叭
十一章已动笔!
啊,一开始写剧情线就爽
希望寒假来得及完结第一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主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