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已经传来挂断声,公寓落地窗边的人影也消失在视线内。
低头看手机屏幕,属于小野诗织的一串号码映在他瞳孔中,眼眸蒙上淡淡的晦涩阴影。
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接近野格酒呢,不过,好像搞砸了。
他叹了口气,果然,能混上代号的组织成员,都不是什么善茬。
即使从行为性格侧写分析来看,小野诗织是个沉默低调的技术宅,好像很容易应付。
“波本,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你扰人清梦的行为,那么我会让你明白,惹怒我的下场有多严重。”小野诗织朝他走过来,长款的白色风衣在夜风吹拂下微微翻飞,眼睛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鲜活,像燃烧着的黑宝石。
人走到他跟前,四目相对间,她眼眸中的怒火似乎将他那冰冷的紫灰色眼眸也染上了温度。
他轻轻笑出声:“这不能怪我,毕竟,再不出手,明天下午三点,目标人物就要出国参加为期一年的学术研究交流了。”
波本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个遍,声调带了些阴阳怪气。
“实际上,如果不是上头的命令,我也不想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搭档行动,这让我很担心会被你连累。”
难怪会半夜赶过来叫上她紧急加班。
小野诗织对他阴阳怪气的挑衅视而不见,垂下眼眸,只在一瞬间,她身上的愤怒如吹过的风,消失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行吧,还有什么其他消息?”
她面无表情,冷漠的样子和刚才的愤怒判若两人。
波本眨眨眼,指着一边停下的车,示意上车再说。
她犹豫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修长苗条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的很长。
波本以为她还是厌恶他,不想一起行动。
“目标人物目前居住在铃木酒店,我们需要接近目标人物,以最快的方式拿到他手上的研究资料。”
小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对她微笑着眨眨眼睛,语调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轻快。
这家伙居然能够笑眯眯的说出杀人泄密的话?
真是阴险又狠辣。
“嗯。”她没再多说,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位。
车内空间并不宽敞,至少对小野诗织来说是这样。
而且,对于和男人在车内谈话,她很不喜欢。
离得太近了,一旦发生什么很难逃跑,她无法打破车窗,甚至连求饶都不被允许……
不,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至少已经没有了无法反抗,反抗也注定失败的设定。
她沉默不说话,只是看着波本,似乎在思考什么。
波本双手握紧方向盘,装作若无其事忽略她的注视,望着前方开车。
“要知道,我也是被紧急安排接手这个任务,没那么多时间来深入了解,你作为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才是。”
小野诗织收回目光,双手环臂直视前方,淡定说:“对于目标人物,我一无所知。”
因为当一条不用思考不用担惊受怕的任性咸鱼,实在是太快乐了!
快乐是一种令人上头的情绪。
作为曾经的虐文女主,她很需要这样的快乐来抚慰心灵。
波本忍不住转过眼看她,想在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但她理直气壮,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朗姆说过,她在五天前已经接手了这个任务,怎么可能会对任务目标一无所知?
“你是在拒绝和我共享信息吗?”波本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根据调查到的野格酒资料里,她的信息调查能力,几乎是组织同类人才里最顶尖的那一批,深受那位先生的重视。
有这样能力,怎么可能四天过去都查不到目标人物的相关信息?
“没有。”小野诗织直视前方,没有给他详细解释的耐心,用命令的口吻说,“你把车开到铃木酒店,我会自己行动,如果有必要,我会让你随时支援配合我。”
这家伙杀人窃密的手段太狠,还是支开比较好。
她不喜欢杀人。
波本没有反驳,应一声答应下来。
铃木酒店在这个时间点很安静,进出的人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
小野诗织走在酒店对面的马路边,一个人低头缓步走着,垂落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波本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在车内冷冷望着小野诗织。
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波本心中猜测对方可能早就有了行动计划,所以才不需要他的辅助。
可她之前一直没有采取行动,行动起来又没有丝毫计划章法。
“等等,玲……不是,那位穿白色外套的小姐……”
小野诗织身后追上个人,喘着气跑到她面前举起手,直勾勾看着她的脸,神色恍惚:“你的……钱包掉了……”
小野诗织认出自己的钱包,拿过来检查后感谢:“嗯,是我的,谢谢你。”
“不客气。”
小野诗织看他眼神直盯着自己不放,礼貌笑笑道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是打算在附近网吧上网查一下他身边助理的资料,从他身边人下手。
只是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他本人先跑出来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巧合’呢。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快步跟上她,仿佛有很多话想说:“这位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我……”
他停顿几秒才鼓起勇气继续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摇头:“我打算去那边的铃木酒店住一晚,不用麻烦你了。”
“正好我也在那家酒店住,一起吧。”
“嗯,我叫小野诗织,麻烦你了。”
“不麻烦。”
那个男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镇定绅士的模样开口:“飞鸟秋生,我的名字。”
两人不急不慢的走着,小野诗织瞥他一眼,很奇怪的问:“飞鸟先生,你似乎很紧张?”
飞鸟秋生心口弥漫出酸涩疼痛的感觉,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小野诗织撇过脸,声音像轻轻飘落的羽毛。
“我天生对人的情绪有点敏感,所以如果这个问题有所冒犯,还请谅解。”
她轻声解释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弥漫起一层淡淡红。
“没事,我……其实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所以有些紧张。”
小野诗织却很自然地和他聊了下去,温柔的嗓音一点点安抚了他的紧张。
“没什么,你紧张的样子还蛮有趣的。”
“我的工作和研究相关,很少和女人打交道,小野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我目前失业了,正在找工作,至于为什么这么晚……大概是因为我想一个人逛逛,放松下心情吧。”
她低头,漂亮的眼睛满是失落和难过,强颜欢笑的样子,像淋得湿漉漉的可怜小白猫。
飞鸟秋生想安慰她,可一紧张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前台,飞鸟秋生也没走,陪她去前台登记开房。
“抱歉。”
前台服务员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剩下的房间已经被一家大公司提前预定了。”
飞鸟秋生精神一振,小心翼翼提议:“我住的总统套间还有空房,小野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
小野诗织眉头一皱,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无声控诉 ——‘没想到你是这种下流又别有用心的坏人’!!
他张口结舌涨红了脸,双手摆个不停否认。
“不不是……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请别误会,就是这么晚了,附近又没有其他酒店,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而且我的助理秘书们也住那个套间。”
小野诗织犹豫不决,听到最后那句补充,咬着唇点头了。
“那麻烦你了。”
飞鸟秋生带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光洁墙壁映出她微笑着的羞怯模样,只是她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不到半个小时,波本接到了朗姆打来的电话。
车内很安静,街道外边也没有什么行人。
他关上车窗,接听来电。
“波本,做不错。”
波本皱眉——我做了什么?
波本最终选择沉默。
“研究人员已经证实过,资料是真实的,飞鸟秋生一直很警惕,组织派了好几拨人去窃密策反,但都没成功,这次你们任务做的很漂亮,那位先生相当满意。”
波本呼吸一窒捏紧手机,下意识望向铃木酒店的方向。
才不到一个小时,这怎么可能?
这是直接杀人夺取资料了吗?
他还没说什么,朗姆已经迫不及待暗示他。
“野格酒仗着是直接听命于那位先生,一直不愿意遵守情报信息组的规矩,你作为搭档,以后要好好监督她,别坏了规矩。”
“嗯,当然。”
波本心领神会,答应下来后眉眼一动疑惑问:“不过……搭档?”
“是的,以后你们两人搭档,这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波本叹气,像是调笑又像是在抱怨:“行吧,不过她似乎和传闻中的‘隐形人’不一样,作为搭档的话,还真是让人有些苦恼……”
“哦?怎么不一样了?”
朗姆也好奇了。
波本原本想从朗姆这套点有用的消息,结果他竟然也不了解野格酒?
“因为半夜找她商量行动计划,打扰她休息,所以一见面就狠狠发火威胁我,脾气可说不上什么‘沉默低调’”
“她在欧洲时一直都只负责网络信息窃取等方面的工作,基本没人在线下见过她本人,性格和工作作风不同,倒是可以理解。”
朗姆声音逐渐变得不怀好意。
“不过,她这态度也太嚣张了点,波本,或许你应该做点什么,让她知道,组织不会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缺点。”
波本:“当然,我也并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并不打算包容她的一切。”
“嗯,我期待你和她搭档的表现。”
波本摁灭手机,正要下车去酒店调查看看情况,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野格酒发来的信息:“五分钟内,铃木酒店总统套房,以我男朋友的名义来带我走。”
出什么事了?
波本一边思索一边起身下了车。
是什么麻烦缠住无法脱身,所以找他当离开的借口?
总统套房内,波本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上,轻手轻脚,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套房内的大厅空旷无人,隐约听到房内传来一阵闷哼和嘶哑的男声。
“不要碰……嗯……放开我……”
他快步走向那传出声音的房门口,半掩半开的门无法遮挡窥视目光。
床上男士外套和衬衫随意乱丢,黑色皮带耷拉在床沿边半掉不掉。
浴室门口的地板上,一件白色长款风衣皱巴巴的,里面内衬溅有零星鲜红血迹。
那是野格酒之前穿的外套!
“嘶……”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波本握紧手中的枪,贴墙一步步走过去,目光视线刚一扫到浴室内,便看到目标人物飞鸟秋生脑袋撞到浴缸边沿发出闷哼,两眼一翻直直晕倒在地。
“波本……”
小野诗织艰难保持清醒,眼睛弥漫朦胧水汽,目光逐渐失神涣散。
她躺在浴缸里,而波本正在她上方俯身,伸手从后方环住她肩膀,想将她从水里拉出来。
小野诗织浑身湿漉漉的,白色衬衫几乎是变成了半透明,被波本拉出来的她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他身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波本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曲线和柔软肌肤传来的灼人温度。
混杂着温热水汽的幽香无声勾引着他某种蠢蠢欲动的生理反应。
小野诗织已经从迷蒙中恢复些许清醒,她一手摁住他胳膊,示意自己能站得稳。
波本身体顿时僵住,原本他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无比尴尬,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脸,克制着不去看别处。
“组织说你已经拿到资料……我……”波本深吸一口气,喉结明显地动了动。
小野摁着他胳膊一点点用力,稳住重心后逐渐挪开紧贴着他的身体,后背靠在墙壁,冰冷的触感令她不禁微微发颤。
她忍耐克制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我们先走,这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波本呼吸时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香气,这股香气像是钩子,勾得他他身体和神经都在颤栗兴奋。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你看起来很冷,要不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