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木 第2章 第二章 灭门

然而，幸福转瞬即逝。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满园的血色，原本欢声笑语的林家，一夜灭门，唯有他被恶魔流放至今。

娘亲总说中原最好的节日就是中秋，因为这时侯父亲的桂花膏卖得最好，那年更是畅销南部，名响江都。

今年的中秋节和往年不同，爹爹终于能陪他们一起过了。

林天华端着两盘桂花糕带他们到后院赏月，胡嫣起了坛桂花酿，两人一起小酌闲聊。阿姐和林渊在一边争抢点心。

胡嫣说阿姐像自己，总是争强好胜不服输，她年轻时是部落最厉害的猎手，整个部落的骄傲，也是如此，就连扎依塔都打不过她，说到这人却又突兀地停顿，父亲沉默良久才叹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渊和阿姐不懂这些，在大人的沉默中争夺下一盘糕点，等吃饱了又继续争娘亲的臂弯，林渊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赢得无数次娘亲的偏爱，可今天他却输了。

娘亲在他面前蹲下，林渊以为娘亲要给他擦嘴，便撅着嘴巴乖巧地等着。

林夫人撩起儿子额前的碎发，看着他的眼睛忧郁地问道：“渊儿，你恨娘亲吗？”胡嫣那双犹如翡翠般透亮的双眸此时却起了水雾，如同春日的湖泊。

任谁也无法对这双漂亮的眼睛说谎，更何况林渊那么喜欢娘亲，怎么会恨她呢，最多是在阿姐和娘亲亲近时会嫉妒罢了。

然而此刻，他只知道娘亲很难过，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心好像要碎了一样。

“渊儿喜欢娘亲，娘亲不要难过。”林渊小心翼翼求抱抱却被拒绝。

林夫人不再说话，颓然坐在石凳上，犹如变了一个人一样，挥挥手让爹爹带他回去睡觉，。

林天华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蹲下给他擦了擦嘴，林渊侧头想躲却还是忍住了。随即抱着小哭包回房，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洗脸，可洗好脸后林渊就直接甩开他的手，钻进被子里继续自顾自地哭着，根本不领他的情，林天华也只能无奈离开安慰夫人去了。

离开时还开了下窗户怕孩子闷着。

且不谈那边娘亲哭得如何梨花带雨，这边的林渊倒是因为娘亲从小到大唯一一次的责怪哭到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娘亲塞在水桶里，即将送到当初阿姐躲藏的枯井底下。

“娘？”林渊伸出小手握住胡嫣的手，不解地阻止胡嫣的举动。

手心一片濡湿，凑近一闻居然是血，他焦急地看着娘亲想钻出来。

“渊儿，躲在这里，天亮才可以出来，要活着，将来替我们报仇，好吗？”胡嫣不舍地按住他，也没等他回答，就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一道绿光浮现。

随着绿光涌入，林渊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他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之中，无法挣脱，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娘亲决绝的身影，却只能看着她离开。

林渊很多次做梦都希望能紧紧抓住娘亲的手，陪她一起死在那个安静的团圆夜。

等他清醒过来，月上正空，已经是后半夜了。

头顶一片绿色阵法限制了他的行动。

院子里一片寂静。

林渊明白家里出了大事，娘亲此去怕是凶多吉少，爹爹和阿姐，恐怕已经。。。。。。

男孩全神贯注地趴在井壁上听上面的动静。

接下来似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又似乎一直有人哀嚎，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很久之后，头顶才有声响。

林渊抬头看向井口，原来是有人不停地往井扔东西。

他抬头，背着光看不清扔东西的人的长相，但那个人似乎年纪很小，比他高一点，不过动作很利落。

咚咚咚，落下来的是一具具尸体。

总和他抢东西的阿姐，少了一只手臂，那只老喜欢揪他脸的纤纤玉手。

经常忙于生意晚回家的父亲，虽然没了头，但是身上的夏荷香很浓郁，是最近打算出的新品，父亲说过大卖的话就带全家一起去江城游玩。

还有，娘亲，娘亲那双总是会说话的眼睛，被残忍地挖掉了，只有两行血泪流入她颈部的血管。

一具具尸体埋掉了头顶的亮光，他蹲在角落，无声地流泪，他不能被发现，要活下去给一家人报仇，这是娘最后交给他的任务。

上面终于传来杀人魔的声音，原来早就发现他了。

“不用数了，你全家都死光了。”戏谑轻快的语气，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凶手不止一人。

魔修。

“小朋友，你很聪明，我打算放你一条生路。”充满玩味的声音，似乎刚刚的屠杀只是一场游戏，而折磨底下这个可怜虫就是他的下一场游戏。

你杀他们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吗？

“不是。”一想到底下这个明明濒临崩溃却又故作镇定小孩，他就觉得好玩。

你是谁？

“林江仙，是不是很巧啊。”

就因为阿姐的名字和你一样？

“也不是，继续猜啊。” 确实聪明，让我有点舍不得杀了呢。魔头把玩着手里这两颗在月光照耀下如翡翠般碧绿的眼球，不知道这个小孩的眼睛会不会和他娘亲一样美。

良久底下才传来答案

你嫉妒我们，因为我们比你幸福。

是正确答案，但他并不喜欢被人猜中的滋味。

“哼哼，”阴险十足的笑声，“那你现在还幸福吗？”说罢，往下面甩了样东西。

小孩顺着头顶露下来的一点亮光，接住了，是两颗眼球，十分完整，似乎是杀手也极其喜欢这对漂亮的翠绿色的胡人眼眸。

此时他才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还有阿姐的手臂，父亲的头，你都还回来！”底下的小孩终于用嘴说话了，原来不是哑巴。

“还给你，全都还给你！哈哈哈。”嘴上说着还，可身体却只执行了笑的动作。

恐惧、绝望、愤怒，这些阴暗的情绪如潮水般拍打在这个原本幸福的孩子身上，明明昨晚还抱过他的手，亲过他的脸，看过他的眼，全都没了，他的幸福一夜消散。

顶上的人笑完，终于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杀的人太多了，怕到时候认不出你。”男人从纳戒中取出一把流光溢彩的弓箭。拉满弓对着底下的小孩射了下去。

“所以，就送你一样宝贝。”

奇怪的是，弓竟也随着箭的离去一同消失，而底下的孩子被箭射中亦没有流血，只是全身燃起彩色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

“真期待你长大以后再见到我的样子啊。”男人喟叹道，但身边并没有人能回应他。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心满意足地带着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少年离开了。

只剩下井下男孩在里面痛苦地挣扎。

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进了油锅一样，被烫得嘎吱嘎吱响，身上的血奔腾涌动的声音在他耳边激荡。他疼的捏紧拳头却又害怕捏碎娘亲的眼睛而急忙松开。

骨碌碌，眼球滚到了地上，和它的主人一样永远留在了井里。而林渊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承受极限，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火焰从林渊的身上蔓延至离他最近的阿姐身上，那俏丽的面容瞬间枯萎，人就如纸片一般迅速地化成灰烬，再跳到到另一个人身上，循环往复，不到天亮就已燃烧殆尽。

浓烟滚滚，飘向天边，似是云雾，又似魂魄。

雨水滴落在林渊的脸上，想睁开眼却被泥污遮挡住。林渊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流淌着的灰水怔怔发呆，用充血的双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起晚上那奇怪的火焰，看着仍旧身处井底的自己以及地上乌黑的灰烬，一下子明白了。

此时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嘹亮的哭声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人们围在井口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嘀嘀咕咕不停，却并没有打算救他上来的意思。

“哎呀，真惨啊，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啊。”

“是呀，之前那魔头杀人都没留活口这孩子在里面烧了一夜都不死，肯定有鬼，等会官兵追来这孩子肯定要被当怪物抓走咯。”

“我要是这孩子啊，就赶紧跑。”

“江都的狗官兵只敢抓百姓不敢抓妖魔，这种案子他们都是第二天中午才来的，孩子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别被官府的狗爪子抓去炼药啊。”

“能跑去哪啊，说的容易，外面的人看到不都得吓死，烈焰冲天的，这林家小孩毫发无损地跑出来。”

“往井水的方向跑，趁着现在雨下的不大，赶紧顺着井水跑到护城河那去，他家的井是我挖的，直通护城河的，一段路一刻钟就能到，孩子跑快点还是来得及的。再说这火都烧不死，水怎么淹得死啊。”

“是啊，先跑吧。”

林渊狼狈地顺着井底往往前跑，红肿的双眼在漆黑一片的井下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感受着脚下水流的流向，那也是家人流向的地方。

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段陪家人一起走过的路了。

往后，林家只剩他一人了。

此章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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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