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给她塞了杯蜂蜜水,说是用作饮品。
她尝了一口,滋味和温度刚刚好。
他们前往的宠物市场比玛丽安能自由活动的范围更远一些,又比她想象中更近一些,甚至还没到市区。
其实她想去友克鑫看看,她应该是去过的,只是那记忆模糊地像是梦境,说不清道不明来源和细节。
她把脸贴在窗户前,好奇地往外瞧,又生出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窥探管家和司机。
好在两人各自专心自己的事情,没有留意她的举动。
她略微放宽了心,老公希望她安静一些,求知欲少一些,这都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现在已经很好了,她应该要知足,她劝慰自己。
她和老公是因为爱情结合的,她应该尊重对方的这点为难才好。
应该是这样吧?
几乎被她啃秃噜皮的指甲盖微微翘起,在她动作间刮在窗膜上,渗出一点点殷红的血,她嗅了嗅,有点不对劲。
玛丽安想了想,把沿着甲缝的死皮一点点扣下来,把不停渗出血珠子的手指伸进嘴里。
啊,果然,她的血没有味道。
像白开水。
在等红灯时,她注意到拥堵在斑马线的人群中有个高挑的红发小丑。
说是小丑,未免比普通马戏团的高了太多,小丑一角很少找这么高大的人来扮演,毕竟小丑需要的是足够低贱,让人可以在轻蔑间发笑就行了。
与此同时,虽然画着小丑装扮,却没有带缀着圆球的尖帽,这究竟该说敬业还是不敬业好呢?
由是,玛丽安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马戏团有这么多印象的吗?可那点子印象像滑不溜的鱼,消失在了她毫无回应的脑海里。
就在她盯着别人发呆的光景,对方居然目光直直穿过无数叠层的车流与人堆,锁定了玛丽安,并回以一个微笑。
被发现了!
果然偷偷盯着别人看这种行为太失礼了,更何况还被当场抓包。
不过这有可能只是偶然,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车窗的膜是单向透明的。
玛丽安仍然抱歉地朝对方回手,做了个道歉的口型。
她希望对方能看见,为此她感到自我安慰的片刻满足。
红灯结束后,小丑先生的影子很快被抛在车后。
司机与管家也并未发现有奇怪动作的她。
玛丽安放下心,闭上眼,不再多看。
他们到了宠物市场,老板早早地在车外恭候。
玛丽安下车时,老板想要行吻手礼。
玛丽安递过手看向老板,觉得他在行礼这件事上过分笨拙。
作为宠物老板来说,他会不会太高大也太凶悍了?
她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很难开口向对方解释说,这样并不会让他显得像一个有教养的宠物专员,反而只会更奇怪,因为现在是二十世纪了。
但她没有让别人尴尬的意愿,甚至不敢多瞧两眼,怕对方觉得冒犯。
她转而看向右列的橱窗,那里挂着三个笼子,有两个笼子空着,最后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银喉长尾山雀,腹部透出一点葡萄红。
可作为一只山雀,它安静地像个乌龟。呆呆地立在原地,缓缓地旋头望向任何一个没有人的远处。
“另外两个笼子怎么是空的呢?”玛丽安有些好奇。
“原本是最后一只的兄弟姐妹,但它们太闹,所以就宰了。”
玛丽安瞪大了眼睛,脸色登时惨白。
“咳咳,老板,玛丽安小姐想要一只小狗,你能带我们看看吗?”
管家把捏着裙子的玛丽安挡在了身后,没让他们再说下去。
不乖可以是宠物被杀掉的原因之一吗?
养宠物是一件这么残忍的事情吗?
玛丽安感到脑袋闷着疼,就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她的头顶上死命地砸,砰砰砰地要在里面凿出个住人的坑。
她意识里闪过一只白色的小狗从灌木丛里欢快地冲到她面前的画面,但那并不温馨,反而是一股干呕的**霎时涌到了喉咙顶端。
她把那**和舌端分泌出的津液一同强硬地咽下去了。
是因为我不喜欢白色吗?
“管家先生,我可以不要白色的狗吗?”
管家的步子一顿,头重脚轻的玛丽安撞上了他的脊背。
“非常抱歉,玛丽安小姐,不过您为什么不要白色的呢?”
“因为……因为不喜欢,当然,如果很麻烦的话……”
“那您觉得黑色的怎么样呢?”
啊,黑色。
黑色让玛丽安想起了老公。
管家说他们已经结婚很久了,但玛丽安想不起太多。
她的床头放了一张结婚照,她记不住他的脸,每每看到里面穿黑西服的黑发黑眼的老公,玛丽安的心脏便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每一次都像头一回恋爱一样呼吸困难。
我一定很爱他,一定很爱很爱他,玛丽安又想。
她从快是肋排的胸骨上狠狠地拧起了一块皮肉才止住了想要往外掉的心脏。
“黑色,黑色当然很好呀。”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或许你想要一条小狗?”
“唔….如果可以的话,也许大狗更好呢。”
“那就这样吧,一条符合玛丽安小姐身份的黑色大狗。”
于是,玛丽安有了一只黑色的喀布尔犬,她给它取名亚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