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他们三个周围出现一个黑影,这影子转悠得极快,让人目不暇接,忽焉在前,忽焉在后,最后那个黑影落在了高纪文的背后。
白晓寒张口叫道:“啊,鬼一!”原来这个黑影就是影阁的鬼一。秦絮烟也看清了站在高纪文背后那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斗篷的人,努嘴道:“怎么是这个小鬼?”
高纪文对白晓寒说的话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到一个“鬼”字,方才那个飘飞不定的黑影不就像鬼吗?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想到白天是不会见到鬼的,脸色也是变得一片煞白,但他的双脚不敢移动半步,只因害怕身后的“鬼”会突然杀了他,双眼努力侧视,只希望能看得清楚身后的“鬼”到底长什么样儿,可恐惧使得他额头上已布满了汗珠,正巧有一滴汗流入了他的眼睛里,又酸又涩,滋味甚不好受。
秦絮烟笑道:“这个登徒子竟被鬼一吓成这等模样?”
忽听鬼一开了口:“你即使有解药保住性命,但这双手掌刚才已被断了好几处经脉,恐怕以后使暗器也难成行家。”
高纪文听了,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惊恐,颓然的双脚直直地跪落在地上,脖颈不敢转动,只是打颤道:“你,你不是鬼?”
鬼一阴森笑道:“我是鬼,又不是鬼。我叫鬼一,你觉得我是不是鬼?”他的声音本就沙哑,笑起来更是带着一种尖刺,犹如在人的心上扎刺,让人听了很不舒服。高纪文这才明白身后的是人,而不是鬼。
秦絮烟道:“小鬼,你不是喜欢速战速决吗?那还不快解决了这家伙!”
鬼一冷笑道:“他竟敢对小姐不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要怎么惩罚这等小人,还请小姐示下。”
白晓寒不喜欢杀人,故并不想置高纪文于死地,现下他已废了双手,已使不好他在行的暗器,这对他来说应该就是最好的惩罚,但一想到此人先前差点侮辱了她,想及此处,怒气就直上心头。
见到白晓寒的犹豫半晌也不说话,高纪文越发的心惊胆战,如芒刺在背,想求饶又不敢开口,忽然脑中闪过一句话来,恰是之前白晓寒说出的“毒死客栈里的人”,不由觉着如落冰窖,眼下又知她是白宇的妹妹,就更不敢期望自己会有个好结果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就将他的双手废得彻底些吧!”
鬼一高声应道:“好!”顿时就听得高纪文的惊天尖叫,响彻整个旷野,连栖息在远处林子里的鸟儿都惊得一哄而散。高纪文的整个人已不是跪倒在地上,而是向前匍匐在地了,只见他的手腕流出来的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袖和袍子,原来鬼一方才出的一剑就已把他的一双手筋给挑断了。
白晓寒回头张望道:“刚才的声音好像是哥哥的,哥哥也来了吗?”
秦絮烟一听阁主亲临,玉容失色,脱口叫道:“阁主!”
鬼一一脚迈过高纪文,道:“是阁主,他与我一道来的。”话音刚落,就见有一人从十丈外的一棵树上飞落下来,正是白宇本人。白晓寒见到自家哥哥来了,忙跑过去拉住白宇的手臂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宇道:“若我不来,你出了事情怎么办?”
白晓寒撒娇道:“不会啦,不是有絮烟姐姐护着我吗?”
秦絮烟也忙走至白宇面前,神色却是有些惊恐,原本红润的脸蛋也变得惨白无色,跪下行礼道:“秦娘见过阁主。”
白宇淡淡道:“起来吧,有什么事情过会儿再说。”
秦絮烟低头唯唯道:“是。”
高纪文着实没有想到白宇竟然也会来此,他实在是想看看传闻中的影阁阁主到底是何等模样,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抬眼望去,看到白晓寒身旁站着的一个一身青袍的高瘦男子,不禁苦笑道:“没想到我竟然能见到影阁阁主。”只是更没想到的是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白宇竟然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眉目俊朗清秀,身上毫无半点武夫的粗野之气,想来必是个武学奇才。高纪文又跌跪在地上,手腕和手掌已是伤残不堪,自己这番惨状,再瞧瞧那边的白宇,傲然闲雅,顿觉酸楚愤恨,多般滋味涌上心头。
白宇听白晓寒所说的诸般际遇,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和云北辰在一起?”
白晓寒道:“是啊,不过他今日去了四季山顶,不知道有没有拿到生魂草?哎,哥哥,我怎么觉得那生魂草好像是用来唬人的,世间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仙草吗?”
白宇向秦絮烟瞥眼看去,却见对方马上垂下头不敢正视,才又对白晓寒回道:“是不是真的,过会儿见到了云北辰,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话毕,白宇望到高纪文正倒在地上注视自己,便走了过去问道:“你是连锥门的?”
高纪文双手虽已被废,但双脚仍在,于是努力地从地上站立起来,跌跌歪歪好一会儿方站定住。此时正面白宇,他却忘记了先前的害怕,“是,我是连锥门的。你是白宇!”
白宇沉脸摇头道:“没想到连锥门出了你这么号人物。”
高纪文悲戚地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连锥门这种小门小派,说到暗器,谁比得上影阁的白阁主。听闻白阁主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摘花飞叶便能置对方于死地,只是不知今日我能否一睹阁主的绝技?”
鬼一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我们阁主亲自动手?连我鬼一,你也不是对手。”
白宇淡淡道:“你已用不着我动手了,舍妹还是个闺中姑娘,不喜欢看杀人的场面。你的性命算是留住了。”然后又对门下中人道:“我们走吧,既然这里离神农镇只有十余里,我也想去那里看看。”话毕,白晓寒等人就这个白宇走了。
这空旷的山野小道旁,只高纪文一人留了下来。等白宇他们走远了,高纪文甚是吃力地从衣袖上撕咬下两段布条,缠裹在被挑断经脉的手腕处,但是他的双手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可以用上,因而也不能把伤口裹紧。
正当高纪文纠结于止血时,忽见一片绿色的东西如闪电般朝他飞来,不等明白,自己的脖子一侧已被方才飞来的暗器割伤了。那是一片树叶,在割破他的脖子后,又连飞数丈,一路长草尽折。
这是高纪文第一次见到原来树叶也是可以这般当做暗器,割伤的地方不是很深,显然是对方有意不想杀他,高纪文伏在地上爬过去,拾起那片树叶,在掌中无力地托着,蓦地仰天长啸,方又泣然苦笑道:“哈哈,白宇,白宇……”
云北辰和周子穆两人出门寻找白晓寒下落,原是云北辰在前头,但周子穆的轻功脚力也不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看到了云北辰的背影,只是没有追到他跟前,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追至郊外,云北辰穿行在小道旁的树上,远远看到那边野草丛中有一人坐着,心里忖着不知那人是谁,且先去看看再说。于是飞奔过去,等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此人竟是高纪文。
头两次见到高纪文之时,此人都是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即使是与烟霞派人对打时被对方打得嘴角淤青出血衣衫刺破,也没有改变他举目于顶的态度,不知这人是碰上了何事,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仔细一想便知依这人的脾性定是得罪了不少人,许是在路上遇上了仇家。
高纪文看到离自己十步处站了一双脚,还道是白宇的手下又来了,抬头看时竟是云北辰,不禁苦苦暗道:“看来今日我命休矣!”
云北辰见他满是血迹的衣袖,并且手腕处尚有鲜血流出来,道:“你的双手受了伤?”
高纪文一听,才发现云北辰还没有知道是他劫走白晓寒的事情,心想也是,白晓寒已被白宇救走,他没有料到也是常理,说道:“不幸遇上了仇家。”
这时,周子穆也跟了上来。云北辰一直都知道他跟在后面,这回碰到了受伤惨重的高纪文,才得以现身出来。周子穆说道:“你这个仇家可真是狠绝,没有一剑杀了你,却挑断了你的手筋,恐怕这比杀了你还要残忍。”
高纪文道:“现在我已成了一个废人,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他没有说出白晓寒的事情,即使白晓寒被人救走,也断不可在云北辰面前说出来,万一他一时还不解恨,到时候自己的这条残命可就真的没有了。
周子穆道:“你既是连锥门的人,为何不回连锥门去,有你师父和师兄弟照顾着不是更好?”
高纪文冷笑道:“哼!他们见到我这般惨样,还会照顾我?恐怕等我一回去,就要合起来欺负我了。”听他这话,周子穆和云北辰均想此人定是平日里与同门中人不甚和睦。
突然,云北辰看到高纪文藏在袖子里的手中捏着一片沾染了血迹的叶子,再定睛看看高纪文全身,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短的伤痕,两者拼在一起,让云北辰心中狐疑起来,上前抓住高纪文的那只捏着叶子的手,问道:“你为何要抓住这片叶子不放?”
高纪文以为他要对他怎样,慌张道:“我,我也不知道手里怎么就捏了一片叶子?”云北辰从他手中抽出叶子,仔细观察叶子的边缘,只见这片叶子一边的齿痕有消磨的迹象。周子穆不解,便问道:“云公子为何对一片树叶如此感兴趣?”
云北辰道:“恐怕伤他的不是什么仇家,是另有其人吧!”又对着高纪文道:“你脖子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片叶子割的?”
高纪文无奈道:“不错。”
周子穆道:“那伤你的到底是谁?”
云北辰缓缓道:“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