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辰道:“看来那四个是孔老爷请来的了。那四人明显是只会吆喝卖力气的,看来楼上的那位孔老爷才是厉害的正主儿!”
他二人之后又找伙计套得了一些情况。原来这位孔老爷不是一般人,竟是位财神爷!他是最早来神农镇的一批人,一来便在东贤客栈包了八间上等客房,且吃住都要最上乘的。掌柜知道这位孔老爷是从孔方钱币里长出来的,不能称得上是富甲天下,也可算得上是富甲南方,所以待他便多留了个心,从不敢怠慢。
接下来的日子并无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让云北辰和白晓寒最饶有兴趣的便是周子穆和孔老爷这两位人物了。说到周子穆,那还好说,这人一般会早早的起来,然后一日三餐在楼下饭堂吃,有时候也出去小逛一会儿,不过也只是沿街看看摆摊的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别无其他。
云北辰曾跟踪过他一次,跟了一条街,只见周子穆从街头走到街尾,除了在一家古玩小店逗留了一会儿再出来之后,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这人走路不紧不慢,一把纸扇从来不离身。说到纸扇,白晓寒就偷偷留意过,那把纸扇上画的乃是一副高雅的黑墨兰花图,上面题着一首咏兰诗,只隐约看到“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两句,那是唐朝崔涂所作的《幽兰》。诗句是用行楷写的,极其工整俊秀。
就在云北辰跟踪周子穆出去的那日下午,白晓寒坐在客栈楼下百无聊赖,正想也要出去舒散舒散时,看到莫明萧和他的小厮进了客栈。莫明萧先是向掌柜询问了客栈的情况。自从那次骇人听闻的下毒事件发生之后,连日来掌柜已是夜不能寐,唯恐再发生什么大事,弄不好,连自己这么个无关紧要之人也要搭进命去。
掌柜向莫明萧道:“托少爷的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我和客栈里的其他伙计都生了两双眼睛呢!每日叫四儿留心那些客官,生怕再有什么异样举动。厨房里更是严禁外人进去,就是晚上也叫人不睡觉地看顾着!”
莫明萧兀自点头道:“就劳掌柜和伙计们这几日多担待多辛苦些,再过个两天,他们也就走了,到时大家便可睡个安稳觉了。”
掌柜连连称是,他的那双老眼经过两日没睡好,已是血丝充满,眼窝深陷,周围乌青一团。
两人絮叨了一会儿之后方散开,莫明萧转眼看到白晓寒趴在桌上玩几只酒杯,遂走过去道:“白姑娘,你也在这里?”
白晓寒听到莫明萧的声音,便立即坐直了身,微笑道:“嗯,我和云北辰现在住在客栈里。”
莫明萧听后顿时眉头微皱,坐下来问道:“那王老先生呢?他去哪儿了?”
白晓寒听到“王老先生”四个字,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云北辰说过莫珏对莫明萧随意胡诌了个姓名搪塞,于是笑道:“他老人家住不惯客栈,说喜欢清静的地方,就留在那处小屋了。”
莫明萧道:“那位老先生还真是个怪人,他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说来还是住客栈比较方便,不过他不愿意也不好勉强。哎,对了,云兄弟呢?”
白晓寒道:“他出去了。”说到云北辰的此次出门跟踪周子穆,白晓寒还真是有些不大情愿的,她原本也希望能跟着去,只不过听云北辰说怕她会漏了马脚,若是被对方逮到,那就不好了。心想自己不会武功,更无轻功,也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莫明萧随意地又问道:“你们和那位王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来自一处的。”
白晓寒本是心思细密的人,哪会听不出他的暗中打听之意,只说道:“是云北辰和他认识,不是我和他认识。你也看到了,王老先生会点医术,曾救治过云北辰的伤,所以他俩就认识了,只不过王老先生喜欢悬壶济世,云游四海,这次在神农镇碰到也属偶然。”
莫明萧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面有思索,道:“可是我总觉得那位王老先生好生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我问文叔,他也有同等感觉,就是弄不明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白晓寒惊呼道:“你们觉得他面熟?”
莫明萧“嗯”了一声,笑道:“许是我们神农堂乃是医馆,平日里伤患残疾见着多了,看到王老先生的一只残腿,才会有怜悯熟悉之意。”
白晓寒明眸一转,问道:“那你为何不问问令尊,他见过的人肯定比你多,或许会认识王老先生呢?”
莫明萧连忙摆手道:“文叔与我爹爹年纪相仿,他俩自小在神农堂一块儿长大,我爹爹给病人探病治疗,文叔则管理堂中琐事,文叔不曾认得的人,我爹爹多半也不会认识。”其实虽这么说与白晓寒听,然而莫明萧心中则另有一番思量,他道那位王老先生是为生魂草而来,而爹爹又厌极了这群人,暗地里还骂他们是灾祸,这番自然也不会去见那位王老先生。
自莫明萧喝了盏茶去了之后,不消一会儿,云北辰也回来了,他算准了步子,比周子穆早回了半盏茶的功夫。白晓寒见他回来,立刻倒了杯水递与他,询问道:“怎么样,有何发现?”
云北辰喝了水方道:“逛了整条街,什么也没发现。”
白晓寒道:“那他都去了些什么地方?与何人搭过讪?”
云北辰道:“去了镇上的一家古董小店,只和里面的掌柜说了两句话,估摸着也就讨论古玩,我见他除了那位掌柜,就没再和其他人搭过话。”
白晓寒听后,手托腮,暗自思索,然后轻声道:“我问过伙计,他说周子穆就一个人,没有其他同伴。如此说来,那他身后的那群武士又都去了哪里呢?”
云北辰低声道:“武士必然是训练有素,露宿山林也未尝不可。”
白晓寒又道:“你可有试过他功夫?”
云北辰摇头道:“没有,我怕打草惊蛇。”
除此之外,他二人还向客栈的伙计悄悄打听了周子穆的情况,未免旁人起疑,就随便问道:“我看客栈里的客人少说也有三三两两的结群,为何那人总是单独一人?”伙计往白晓寒暗指的方向瞧去,看到所说的人是周子穆,笑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那位客官的房间是早就定下的,如今说起来,也不知是谁定下的,只道他一来就跟掌柜说先前已定下房间,掌柜一番录本果然是。而且依小的看,这位姓周的客官可真是好生喜欢看书,说不定还是位举人公或是进士呢!我曾去他房间送热水,看到他正坐着看书,床头边的包袱里还有好几本书呢!”
白晓寒当时笑说:“说不定只是位教书先生呢?”
伙计走后,云北辰和白晓寒便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话说另外一位引起他二人注意的孔老爷。说了也令人纳闷,自他二人住下之后,两天都没见着那位神秘的富甲一方的孔老爷,每次他们下来吃饭,都只见到追魂四刀鬼在那里吆五喝六地大碗喝酒,还有那位柳姑娘偶尔下来瞧瞧,可就从未见过他们的主子孔老爷。要探听消息,还得靠伙计这种到处转悠的人。伙计说他每次端饭菜上去,都只见那位孔老爷在屋子静坐,从不干其他事情。
问孔老爷是怎么样的人,伙计说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乡绅模样,总是穿一身名贵的棕黄花纹锦缎袍,留有三寸胡须,为人倒也不似一般富贵人的刻薄吝啬。说到这个,伙计笑得把眼睛都眯起来了,讲他每次进屋送东西,孔老爷总会给他几钱碎银子,乐得伙计总是盼望着孔老爷时不时有些应急需要的物什要他送上去。
白晓寒听仔细了伙计对孔老爷的描述,又看到那位柳姑娘从楼上下来要壶热水。再次看到柳姑娘的红裙子还有她的那双媚眼,白晓寒心中惊呼:“那日去东郊看比武擂台时,不就见过他俩么?”稍一回想,就想到了当时还看到了追魂四刀鬼,离他们四人最近的就有一位身穿锦袍的老人,老人旁边还有一名美妇人。
啊,这下可全想起来了!她是见到过孔老爷的。
云北辰见白晓寒面露惊喜之色,道:“什么事情如此高兴?”
白晓寒道:“原来那日我们和高纪文、莫明萧他们去看比武时,我是见过那位孔老爷的,现在想想,他身边不就有这位美艳的柳姑娘还有追魂四刀鬼陪着吗?”
云北辰道:“当时我倒没怎么留意。我们来了已有两日,这位孔老爷就没有下过楼,不然我也想见见他。”这时,他瞥眼看到柳娘手中提了壶水,腰肢曼妙地走上了楼去。正巧眼前桌上摆了盘花生米,云北辰便随手捡了一粒,向柳娘身上弹了去。就那么一刹那的功夫,只听得柳娘尖叫一声,然后便从楼梯上咕隆咕隆地滚了好几个台阶,一壶水全洒在了她的衣裙还有楼梯台阶上,最后水壶哐当一声掉落地上,方才安静下来。
这位柳娘想必也不是大家出身,方才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遂也不顾形象,顿时朗朗地尖嚷了起来,一张朱唇樱口破口叫骂:“哎呦哎呦,快疼死我了!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狗娘养的使暗器害我?”这一撒泼,脸上越发地通红鲜艳,竟比她身上穿的衣裙颜色还要艳丽。
掌柜和伙计心知这是孔老爷的人,可千万惹不得,忙上去殷勤地扶她起来,哈腰赔礼道:“柳姑娘,您这是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
伙计看着地上的水渍还有柳娘湿了的衣衫,方才扶起她时还感到袖子湿润,尚有温热,惊呼道:“哎呀!那壶水还是热水!柳姑娘莫不要被烫到了?”
柳娘一脸怒红,推开掌柜和伙计,扶着腰尖声嚷道:“那壶水倒是没有烫到我,只是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扭了腰子,摔疼了腿脚,这会儿疼的我呀!”看到追魂四刀鬼亦焦急地围了上来,便指使他们道:“你们快在楼梯上仔细找找,看刚才使我摔下来的是什么鬼东西,莫不要是什么暗器珠子!”
追魂四刀鬼忙跑上楼梯台阶,楼梯是木质的,他们四人一同跑上去,只听得从木缝里发出的吱吱声。四人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探寻了一遍,并无发现。结果四刀鬼中的沈老三从楼梯的木缝里寻得一粒花生米,捡起来高声道:“是一粒花生米!”
柳娘闻声便又咒骂道:“什么花生米!小小的花生米能让得我从楼上摔下来吗?莫非我是泥巴揉起来的经不得碰?说,还有什么东西?就没有看到什么石子、珠子类的东西吗?”
陈老大赔笑道:“就只看到这么粒圆乎乎的东西,其他就只有灰尘木刺了。”这老楼梯成天被人来来回回地踩,可倒是十分整洁,只因掌柜叫伙计每日都要打扫一番。
柳娘心知他们没有说谎,气呼呼地扶腰挥手道:“罢了罢了,算是我今日倒了八辈子的霉,被一粒花生米绊倒了!”她原是被那粒花生米给击中了右腿才曲膝滚下楼去,这会儿又说是被花生米给绊倒的。云北辰听后暗自偷笑。
这回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把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给吸引了过来,他们经过了下毒事件之后,俱是草木皆兵。围上来看了半天,眼见也没什么骇人的大事发生,就一女人提了壶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实是没要紧的事儿,才又叹息松气,回房间的回房间,落座的落座。
不过就是如此一招,云北辰没有看到柳娘是否会功夫,然而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孔老爷。那位孔老爷明显是听到了柳娘的叫声,唯恐又有歹事发生,站在楼梯口俯视急道:“柳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娘见了孔老爷就像是见到了发着金光闪闪的珠宝一般,立即满脸堆欢道:“没什么,只是妾身不小心摔了一跤,其实也不重,就是把水洒到了自己身上,让老爷担心了。”当下款步提着裙角走上楼去。
孔老爷叹道:“没事就好。”过了半会儿又道:“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赶快回房去换一身,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柳娘娇声道:“是,妾身这就去。”回房之前又走下几步楼梯,叫住伙计道:“我家老爷要的水还没有送上去呢!你赶快再提一壶送到他房里去!”伙计忙点头称是,转身去了厨房。
白晓寒看了这么出戏,心下竟宽敞愉悦不少,笑道:“哎,你那粒花生米还真是有力道,看,都把人家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云北辰却凝眉道:“那位柳姑娘,要么功夫厉害,随机应变地滚了下来,好掩人耳目,要么就真是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
白晓寒问道:“那你觉得她是属于哪一种?”
云北辰道:“第一种,孔老爷是位富商又是位众人熟晓的大人物,这种人一般不会武功,而追魂四刀鬼又是三流角色,关键时候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孔老爷身边要藏着什么高手,就只能是这位柳姑娘了。”
白晓寒道:“不见得,恐怕孔老爷心中另有设想,或许柳姑娘只是他的姬妾,除此别无其他特殊身份。孔老爷既然富甲一方,自然是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用金钱买到的,这一次,他自己纵是取不到生魂草,也想用手中的银子来买。”
云北辰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