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破晓,圆月方落,东方见白。
众人见天色已亮,没想到竟和这三人斗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未能拿住他们。这些人座下的马蹄来回点动,有些人已是没了耐心,道:“不能再如此耗下去了,大家还是来个群攻,我就不信那白衣人真的如此厉害,可以一下子抵挡住我们这么多人!他既要与我们相斗,又要腾出手来保护另外两个人。你们说,我们难道没有胜算吗?”
这人说得道理十足,有几人同声应道:“说的对!”说完,就有一人掷出手中的火把,对准的方向正是莫珏。要知那人本是练武之人,掷出的力道当然不弱,幸好云北辰手疾眼快,转身就把火把截了下来,再以同等的路径掷了回去,正中那人胸膛,众人只听得“哎呦”一声,那人便应声坠马。
前面有一手持火把的人见到此状,呼道:“持火把的人都把手中的火把向他们掷过去,我就不信他能伸出十只手来!”话音甫落,前面九人都使出十分力道同时把火把掷了出去。
可是区区九个火把怎能为难得住云北辰?只见他迅速推开白晓寒和莫珏,双脚站稳,双臂向外画一圆圈,面前集起了一股气劲。那九个火把到了他面前便不能再向前,被那股气劲给拦截下,但也没有落于地上。云北辰手势稍变,双手成掌,往前一推,道:“还给你们!”于是那九个火把瞬间倒向飞了回去,而且力道强劲,速度迅猛,引得当前人无法避闪,被击中者均坠马落地,哀叫连连。
云北辰手出两招,便击落十人。众人看到,均是目瞪口呆,心下不由地焦急恐惧起来。
云北辰此时意气风发,站上前道:“你们是想一个一个来,车轮战呢还是一起上?”除去坠马的十人,连同那虬髯汉子和他中毒的两名兄弟,还有先前欲要擒住云北辰的四人,篱笆外只还剩下二十骑,自刚才看到对手的厉害后,一众马蹄俱是徘徊不敢向前。
只听得云北辰又叫道:“真是一群不知好歹又胆小怕事的人,刚才的气焰到哪儿去了?”算起来,他已动了四次手,现下全身竟慢慢沸腾了起来,目放寒光,如狼似鹰一般注视着眼前的一群人。
白晓寒看得心惊,隐隐觉得不对劲,急道:“他怎么了?好像什么地方变了?莫先生,你说,他到底怎么了?”
莫珏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那些人可能要遭殃了。”他的一双精目也注视着云北辰的异样,心里却是在暗忖不妙。
众人看得心慌意乱,双手冒汗,腿骨打颤。云北辰看到他们的表情,暗含冷笑,忽地双手握拳如石,全身气道凝于脚下,顿时以他为轴形成了一股风劲,风劲之强,竟压得地面的三寸杂草弯腰贴地。刚才进入篱笆内的虬髯汉子早已被这股风劲刮到地上,匍匐于地,双目迷茫不可睁视。只见云北辰的身子已慢慢腾空离地,身上的白袍在风劲中鼓得饱满,他暗道“今日你们也算有幸,能见识到我的朔风归云掌。”
莫珏和白晓寒虽离云北辰有两丈之远,但衣袂已被刮起,猎猎作响。白晓寒更是顿觉呼吸越加困难,单手捧心,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莫珏见她如此,赶忙扶住,从身上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让她服下,这才好转。莫珏道:“丫头你还是先回屋去躺着,不要待在这里了!老头子我保证那些人不会冲进来的。”
白晓寒气息虚弱,道:“可是他那个样子,着实叫我害怕。”
莫珏沉吟不响,没有再言半句,当即一手扶着白晓寒,另一手拄着拐杖,两人进屋去了。
篱笆外的二十骑人马见莫珏和白晓寒双双进屋躲避,心知云北辰这次使出的招数必然威力无比,足以震慑群雄。云北辰的气道灌满,蓄势待发,只要他一出手,前方二十骑人马必定死伤过半。
就在这危急时刻,小道儿远方隐约有两人骑着快马前来,马上的一人向这边竭力喊道:“大家快住手!快住手,我已知道是谁下毒了!”那人一路策马疾驰,唯恐赶不上阻止这场杀戮,一面又大声喊停手。此人正是神农堂的莫明萧。他在今日凌晨知晓镇上客栈的中毒事件,立刻与师兄许草荣和堂中的管事文水楼去查看缘由,待查出一点端倪之后,询问掌柜为何余下之人都不见其踪影,掌柜忧心会说那些人都骑着马到西郊去找寻下毒者,说要报仇。莫明萧一听,心知大事不妙,立马与管事文水楼骑马赶来。
旁边一并赶来的文水楼深觉前方杀气阴冷,令人浑身寒栗,急道:“少爷,快来不及了!”
莫明萧心里何尝不急,他咬牙道:“我知道。”眼见云北辰快出手之际,情急之下挥手把手中的马鞭迎风掷去,竟不巧打在一人后背上,那人因内心恐惧害怕已久,现下又着身后一鞭,立刻发出彻空叫声。众人这才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莫明萧和文水楼已到了跟前。
莫明萧向刚才被他马鞭击中的人,拱手作揖道歉:“实是万不得已,还望阁下赎罪。”那人倒伤得不重,还可从地上爬起,只不过那马鞭在他背后挞得衣衫一道破痕,皮开血见。那人也算是个知大义之人,知道莫明萧并无恶意,只是想来阻止一场恶斗,当下亦拱手道:“在下没事。”
莫明萧又对院内的云北辰急道:“云兄弟,切不可动手伤人!我已查出事情原委,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其实云北辰在那人喊叫之时就已心醒,深知自己适才果真一掌而出,眼前这二十个人当中起码要死半数,幸得被莫明萧急中生智的一鞭阻止,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他的双脚已着地,周围的风劲业已渐渐消失,气息归于平和,道:“既然莫公子查出真相,还不快告知我们!”
莫明萧即刻下马,看到躺在地上的数人,赶忙要过去探探他们的伤势。云北辰却道:“我没下重手,他们还死不了。”莫明萧这才放下心来,走入篱笆院,对着坐在马上的其余人道:“我和师兄已查探过死者的中毒迹象还有客栈厨房遗留下的饭菜酒水,根据种种迹象表明,这些死者中的应该是一种奇毒,而我知道这种毒绝不是普通人能制的出来的。”
那些人急道:“什么毒是普通人不能研制出来的?唉,对了,刚才的老头儿和丫头不就会使毒吗?他们两个现在躲在屋子里算什么?快叫他们出来!”
这时,屋里的莫珏正好听到有人前来劝说,还提到已找出凶手,他看了看白晓寒的脸色,又探了探她的脉搏,得知应该不会有大碍,方从屋里走出来。
众人见莫珏走出屋子,鄙夷道:“老头子出来了!”并对莫明萧催问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毒药?”
莫明萧看了莫珏一眼,然后道:“我和师兄一致认为那是一种极其罕见但又极其珍贵的毒药,叫‘一念成佛’。”众人只听过些普通的毒药,诸如断肠散、鹤顶红、孔雀胆,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一念成佛”,这毒药名字听起来甚是尊雅且富有禅意,但一想到它能在一夜之间索去两百条人命,顿时人人又觉心惊胆寒。
那些人不懂得毒药,莫珏却是通晓,一听到“一念成佛”这六个字,不禁一怔,心里暗暗叹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对莫明萧道:“莫公子确定那是‘一念成佛’吗?你是如何查出来的?”
莫明萧道:“回老先生,昨夜晚生和师兄在死者的胃里取了些样本和他们身上的血液,还有客栈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和酒水,用银针试验,结果发现饭菜中没有毒,酒水中有毒!虽知有毒,但要确定是什么毒,晚生和师兄也需要进一步检验才知道。”
“那想必贵堂是把酒水中的毒检验过了吧?”
“不,用一晚的时间就检验出一种晚生从未见过的毒,晚生学识浅薄,还没有这种能力。”莫明箫继续道,“辨出此毒是‘一念成佛’的是家父。”
“莫堂主医术高超,见多识广,怪不得能立即认出死者中的是什么毒。”
“我们都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人,也见过一些毒,可是从未听过什么‘一念成佛’,莫公子,你和大伙儿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毒,能那么骇人,害死两百多条人名!”
莫明萧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就是此物的真意。它既是救命的良药,同时也是夺命的毒药。融水是药,入酒便是毒,想必中毒而死的那群人昨晚肯定都喝了酒,而且中了此毒的人,不会马上毙命,因为这种毒有一定的迷药功效,能让人一定会在晚上睡着,任谁也叫不醒,在子夜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索其性命。”
有人道:“莫公子所说的毒果真是我们闻所未闻,可这也不能说明这三个人就不是下毒的人啊!”
莫明箫听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莫珏,道:“这既是药又是毒的‘一念成佛’绝不是一般人能配得出来,不仅需要极其珍贵的药材,还需天时地利。昨晚家父简单地跟在下说了一些,只知要配成‘一念成佛’,需要十八种药材,其中有曼陀罗花、罂粟花、夹竹桃等,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极其罕见的午夜若魔水兰,待集齐这十八种药材后,再要收集每月十五的雨露霜水,在一年之后的中秋月圆之夜方可制药。且不说期间花费的心血耐心,那午夜若魔水兰乃是出自天竺,是一种及其珍贵的品种,可遇不可求,纵是有人出十万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得来。”
有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说道:“据老朽所知,二十年前,有位天竺高僧到中土来传法,曾带来一棵极为罕见的兰花,那兰花只在子夜开放,想必就是莫公子所说的午夜若魔水兰了。那位天竺高僧在少林寺待了三年有余,便回了天竺,临走前将他带来的兰花送给了红叶谷的嬴谷主。”
众人皆感叹这毒制得实在是辛苦诡异,可既然是红叶谷有午夜若魔水兰,但这次来神农镇的人当中并没有红叶谷的人啊!江湖人皆知红叶谷之人手臂上都有一枚红叶标记,莫珏手臂上并无标记,显然不是红叶谷的人。
这下有人又叫道:“既然不是他,那会是谁?红叶谷的人没来,会不会是其他与红叶谷有交情的门派干的。对了,巴蜀唐门用毒功夫天下第一,而且唐门向来都与红叶谷交好,会不会是他们?”
话音甫落,便有人插嘴嚷道:“不可能!此次唐门来的人都被毒死了,且不说唐门这次丢尽了颜面,若是他们下毒,又怎会把自己也给毒死呢?”
“那会是谁?”此刻人人皆在猜测这个问题,可是就算打破脑袋,也没有人猜得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就是凶手应该就在活下来的人当中。众人目光四处相投,一个时辰之前,这群人还共同策马而来寻仇,这一时刻,他们看对方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说不定刚才还和自己说过话的人便是凶手!
在他们狐疑猜测之时,云北辰解开了被他制住的那四人的穴道,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想各位可以回去了吧!”他和众人相斗到现在,还差一点使出狠招,眼下一点都不想再看到这群人。
云北辰的一句逐客令,引得这群人面面相觑,最终都骑马返回神农镇而去。被打落马的人确实没有被云北辰打得有多重,在别人的搀扶下都能勉强站起来,也都吃力地上马回去了。只有那虬髯汉子没有立刻走,急急忙地奔到莫珏跟前,道:“老先生,快给我的两位兄弟研制解药,不然他们……”
莫珏对这个血气方刚又有情有义的汉子很是欣赏,又想到之前为了自救,不得不谎骗他说是下了极其厉害的毒药,当下从衣襟中取出药瓶,从中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他,道:“之前冒犯了,那并不是什么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而是一种迷散,你给你的弟兄服下这解药,过得一个时辰他们便会醒来。”
虬髯汉子接过解药,竟跪下来给莫珏磕了三个头,道:“之前是我们误会了,幸好几位神通广大,没有受害,方才又有莫公子的从中调解,我们才没有误杀好人,酿成大错。在下在此给你们磕头谢罪了!”
莫珏道:“快快请起。不知者无罪,解了你兄弟的毒就走吧!”
虬髯汉子给他的两位兄弟服下解药后,又把他而人分别背到马背上,然后一人牵着两匹马去了。